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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明亮,让白卜的泪无处躲藏。他也没有面对袁训躲避的表示,抬头把泪水擦干。对袁训恳求:“你与老王和小王爷同行,应该去见王爷。见到,代我传个话,就说我想他,我想回他的中军。”

在他泣泪时,袁训很认真的听。白卜对萧观感情深重,有这样的话,袁训不奇怪。但缓声点醒他:“要你来,自然不白来。你也看到这地方重要,不是一定要在中军才是报他的知遇恩。”

白卜长叹:“这话我知道,但……”他眸子亮晶晶,还是有水光涌出。

袁训念他有情意,又从没有见过他哭鼻子模样。莞尔道:“如果我见到他,我对他说。真是的,现放着老王在,你为什么不去和他说?”

白卜不好意思地道:“我怕老王骂我,王爷知道不喜欢。”

“我对他说,你就不怕他不待见你?”袁训寻思下:“你这是好话吗?你的意思他不喜欢,我担着?”

白卜有点儿讨好:“王爷心里可待见你,你还不知道吗?你没有生出女儿的时候,他总担心你女儿生得不好,也肯提前定亲事,定完又一个人在帐篷里长吁短叹,说龙生九子,九子不同。万一你生下女儿是最不中看的,他可就亏了。但他喜欢你,拼上一把……”

袁训怒目:“你让我带的话,算了!”对着帐篷怒气冲冲走去。白卜傻住眼,等到袁训身影消失在帐帘内,才责备自己道:“你是怎么回事?你是来求他,是跟他拉近关系。说这些做什么。”

往他的帐篷去,走到一半明白了,给自己脑袋一巴掌:“你呀你,把他当成以前那近臣之一了,”

瞅瞅月光:“全是今天这月亮不好,不知怎么的,照得他跟以前一模一样,那时候在京里,我们晚上打架他跑来劝,就是这个形容儿。哎,是了,不怪我说话失言,不怪我营地里月,怪这侯爷过了十几年,怎么一点儿不老,那六个孩子还真的是他的?孩子这么大,当老子的还不老?这活成妖怪了。”

白将军嘟囔着,最后怪到侯爷身上。

第二天一早,士兵出操的时候,侯爷把双胞胎长子带来一起操练,白将军很客气,对侯爷笑得很灿烂,侯爷给他一个白眼儿。

双胞胎很想去当兵,磨着父亲说军中的故事,会打军中规定的拳,每个军中都一样的那种。

当兵的见双胞胎胖小子稀罕,见到拳打得漂亮也稀罕。休息的时候围上来,因他们的名头儿是白卜老家的家人,不是侯爷公子和太后的侄孙,说话肆意。

“你真的是白将军的侄儿?”一个小军官,是白卜的得力人儿,仗着熟悉和喜欢,要摸执瑜脑袋:“你长得比白将军喜人多了。”

“啪!”执瑜不客气打掉他手,瞪眼:“他是我大伯。”

侯爷听到这话能痛快吗?又给白将军——他名义上的哥哥一个白眼儿。白卜接的受宠若惊,总觉得亲近的人才这样无忌,回笑阿谀又奉承。

……

上午,执瑜执璞在校场呆着,练拳练兵器,跟想占他们便宜,揉他们脑袋,和让他们叫叔伯的人打架,他们在这里呆着。

元皓在帐篷里,由赵老先生教导念书。

元皓昨天玩得好,所以今天见到袁训问白卜讨的案几摆下来,自觉的坐过去。

他们没有带书出来,赵老先生随念随教,加寿、香姐儿、小六苏似玉在这里写字陪他,元皓小王爷乖巧的坐足半天。

对萧战加福的教导从来不同,梁山老王带他们逛遍全营,和他们一起分析这营寨为什么扎在这里,却不是扎在别处。这里的地势哪里好,这里的仗怎么打才妙。

镇南老王见孙子懂事不用陪,跟他们作伴儿。

太子和张大学士在帐篷里,就他们两个人把这里的局势谈论着,在没有袁训和老王们献策的情况下,这一对君臣先拿出主张,做个实战演练。

宝珠带着称心如意和梅英红花,向这里的伙头兵们殷勤学当地菜式。

蒋德前后巡视,虽然昨天巡视过,也不能怠慢。天豹一早出营,此时回来,手捧十几个鸟蛋送给宝珠,笑得很开心:“有劳二爷做出来,小爷爱吃。”

出来的路上,男装的宝珠是二爷称呼,余下的孩子们全是小爷的称呼。早就叫乱掉,如执瑜是大小爷,加寿本是大姑娘,在这里也成大小爷。称心呢,也是大小爷。执璞、香姐儿和如意,全成了二小爷。

没有人的时候,可以加上寿小爷,瑜小爷,但有行人同在的时候,时常的在称呼上笑成一团,不加上眼神示意,就不知道在叫哪一个,但孩子们说不改,拿这事当成行路的乐子。

天豹在这里就直呼加寿是小爷,宝珠听得懂,接到手夸奖他:“豹子你辛苦了,小爷就说一声爱吃,你就赶个大早弄来,去歇会儿吧。”

天豹在昨天太子生日的正日子,十几个鸟蛋事先埋在火堆的下面。

等到上船以后,挖出来的鸟蛋呈上去,沙堆里焖熟,跟在家里吃的白煮蛋味道一定不一样,太子加寿吃得赞不绝口。

元皓已经吃饱,也一气又吃了三个,蛋小,而他活动量大,倒也不会撑到。

天豹对太子的话也就罢了,小王爷喜欢也与他无关,但加寿说的话是他的圣旨,不再弄几个来,他怎么能安心?

让宝珠夸,他耳朵下面红了红,行个礼退出帐篷。宝珠按昨天他的做法,带着媳妇们往沙滩去,打算埋起来生堆火在上面,学着给女儿炮制一回。

这一天大人孩子们都很开心,袁训和白卜私下里又商议一回收拾结党营私官员,梁山老王又讨一条大船,带着孙子们在海上模拟海战,镇南老王当帮手,海上风光让他们心旷神怡。

胖兄弟们上午在校场打人,下午也在校场上打人。孔青顺伯孔小青盯着,风光的不错。

太子和张大学士能亲临实境,一个觉得长了见识,一个觉得历练的好,心满意足。

加寿带着弟妹们下午赶海,军营里沙滩随他们捡。宝珠下午检视大家有没有要缝补的衣裳。傍晚的时分,临时的一大家子人海边逛了逛,看月光洁明的比在京里宽而远,都是笑容满面而回。

第三天,不看书不打架也不学海战。白卜把他们带到后营,一大片圈起来的海水中,大鱼扑腾腾把这一处挤得满满。

螃蟹海虾鲍鱼紫菜海带也有不少。

除去白卜以外,就只有他们这临时的一大家子人。袁训卷袖子含笑:“这是咱们前天打的鱼,下午咱们回家去,一上午的功夫,大家一起洗一起剖,带回去看着晒干,送去京里给太上皇太后皇上和皇后,也分送咱们的家人,解解他们对我们的思念。”

张大学士“哦呀”一声,叹息的几乎跌脚。

他没有想到。

这一件,他又没有想到。

要说大学士也算不容易,把心爱的外孙抛下,年纪也不小了,只为陪太子,大胆走这远路程。

但上年纪和护太子的缘故,精力一处用足,另一处就欠缺。

袁训前天让太子亲手拉网,大学士觉得这是体验海上民生,嘴里就没说。但见到网上来的大章鱼可怕,剑鱼嘴巴尖等,心里对袁训又生一层警惕。

大学士认为忠毅侯孩子气,才会找到好玩的地方。也因为他孩子气,万一把太子无意中伤到却是不好。

本想等回去和袁训说说,告诫他几句。却在这里谜底解开,原来太子生日当天亲手扶网,是心中有太上皇太后、皇上和皇后。

不由得大学士都喜笑颜开,亲手给太子卷袖子,说着:“殿下多洗几条,老臣我亲眼所见,这鱼是殿下您打上来的。”

又说:“小心扎手,慢些洗。”

太子让他逗笑:“说实在的,咱们全是扶的网。”又邀请他:“来吧,也来洗,送去京里少不了您一份儿。”

张大学士对袁训一部分的顾虑尽消,对他好感加深。见袁训、梁山老王、镇南老王三个有功夫,而又老成的人——这是指不会过度嬉戏大意让大鱼打伤或扎到。

他们把鱼捞出来,往地上摔晕,孩子们抢着分鱼,大学士也捡了一条大的,不夸张的说,有他半个身子长,一边剖,一边看太子不要伤到手,一边不知不觉的对袁训生出敬意。

不得不说,忠毅侯安排的好。

殿下的生日当天亲手捕鱼,殿下亲手洗剖。京里收到,该是多么喜欢?

张大学士太激动,劲头儿上来,干的很有精神。

他们分工很得当,三个有力气的,二位老王和袁训摔鱼,一摔一条,很快地上全是不动的鱼。

执瑜执璞和萧战功夫好,短刀也用得熟练,孔青顺伯和梁山王府的护卫陪着剖鱼,顺带看着小爷不要伤到手。

镇南王府的护卫和关安带着跟在这里的小子们,管洗鱼。张大学士先是剖,后来怕鱼大,刮鱼鳞是个力气活儿,安排他也洗鱼。

宝珠带着女儿们,小六和苏似玉,小红花和禇大路。把鱼身上抹盐。

称心如意带着梅英红花,和各人跟出来的奶妈,把鱼一条一条放到石头上去晒。晒上半个时辰左右,就翻个身子。

因为离他们住的不远,半天内可以赶回,昨天袁训等人和白卜又要说话为主,没有安排昨天洗剖。日光在半上午的时候炽烈,到走的时候会晒得水渍半干,收到筐里往住的地方运回再晒不成问题。

比活鱼要省事,活鱼运回去半路死一半,洗剖后味道会变差。

元皓乐坏了,一会儿帮着舅母姐姐们,一会儿帮着称心如意往石头上放鱼。他还会负责扔石头赶海鸟。

鱼鳍锋利,剖鱼洗鱼不让他沾手,就是摔晕了的鱼也不敢让他去动。

鱼身上抹盐,给他抹外面一层,里面鱼刺不给他动。但元皓也足够忙的。

大家一起儿“玩”得这么大,元皓左看看,很喜欢。右看看,笑哈哈。

见到花石头,又去捡。见到螃蟹已经不怕,拎着给他单独准备的小木桶,半尺来高,有一个家人单独照顾他,握一把单独给元皓准备的竹夹子,把螃蟹夹到他的小桶里拎回来炫耀。

“元皓给太上皇的,给太后。”

大家都让他噤声,不要在这里说。但纷纷夸他。

他心爱的加寿姐姐,和贴心的禄表姐福表姐,趁机道:“元皓现在知道了,咱们一玩就是好几天,平时做功课的时候,可要抓紧了。不然,哪里有功夫玩呢?”

元皓乐颠颠儿,正在兴头上的他点动胖脑袋:“好呀好呀。”

胖表哥执瑜执璞趁机道:“元皓的东西,难道不给祖父吗?”元皓点动胖脑袋:“好呀好呀,”拎着他的小木桶去见祖父,笑嘻嘻送上去:“海带,给祖父下酒。”

下酒的这话是他自己想出来的,镇南老王听到别提多开心,把孙子交给他的哥哥姐姐们带着玩是一万个放心。老王见鱼摔得差不多,有二、三百条,海水里洗洗手,带着孙子去捡花石头。

萧战表哥心疼表弟不落后,但嘲笑表弟也冲在前。独他取笑元皓:“你这就偷懒,这鱼分你小小份。”

“打晕!送回去!”元皓绷紧小脸儿反驳,孩子们嘻嘻哈哈的笑声中,萧战装模作样缩缩脑袋,继续剖他的鱼。

众人拾柴火焰高,很快,二、三百条鱼洗干净,抹盐慢一些,全在宝珠等人身边堆着,大家又去收拾虾。

一阵喧闹声,让悠悠海风从营门口的地方吹过来。

帮忙的白卜皱眉:“我去看看。”扎着两手鱼腥味儿,没多想。

但人已经过来,把白卜堵在这块沙滩通往营地的路上。

“白将军,听说你这里来了外人?”说话的人有种不可一世,令得袁训等人抬头看了看。

这一看,与越过白卜的两道目光碰在一起。那目光彪悍而又狂野。

白卜的话恰好此时出来,白卜冷淡:“江将军,您亲自巡视,事先也不给我个信儿?末将也好迎接您。”

梁山老王低了低头,知道这是现在主管水军的江强将军。看他虽然不熟悉,却怕他这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的人曾见过自己。

袁训海水里洗洗手,直起身子。太子也想端详他,见岳父过去,随后跟上。

萧战、执瑜执璞全跟上。

镇南老王也谨慎,他虽然长在京中,却怕这江强进过京见过他,也低下头,继续陪孙子捡东西。

江强肌肤黝黑精干似个铁块,神色傲慢中,飞扬跋扈的让人反感。

盯着袁训的一团和气,瞅着太子不笑时也高华过人,眯起眼,打个哈哈不像笑:“这二位看上去不是一般人,莫非是王爷那里来了人?”

白卜直接一句话呛回去:“您再担心王爷处来人,也不能把我亲戚错认!”

江强沉下脸,拿出上司的口吻:“白将军,别在我面前放肆!你是王爷中军派出来的,王爷来人,先到你这里歇脚也正常。我本着对王爷的一片恭敬过来,我担什么心?你给我说清楚!”

离萧观远,白卜不能忍受江强的欺负,跟他吵不是一回两回,吵不过,拿萧观吓他也不是一回两回。

这会儿也不客气,江强不高兴,白卜更不高兴。脸板得似生铁:“好歹我是王爷中军出来,我会怕你这地头蛇!从我过来,士兵你给我弱病的!战船,你给我不能用的。我要修船,公文从你手里过,你推三推四从来不批!如今我的船,是我直接去信给王爷,兵部行文到工部,工部直接给我。如今就差兵器你卡我,官职上你休想!你担的什么心,还要我说吗?”

白卜从牙缝里迸出来话:“司马昭之心,这里三岁孩子也知道!”

江强气的身子哆嗦还能忍住,跟他的人,有一个当胸揪住白卜衣甲,恶狠狠道:“姓白的,强龙不压地头蛇,你小子猖狂的弟兄们看不下去!”

白卜心想这是你先动手的,再说我话里把你我矛盾全表白。有殿下在呢,有我家老王爷在呢,老子今天陪你过过招,出出平时的恶气倒不错。

正要还手,一道人影飞上来,一拳捣在揪白卜的人手上。这一拳力道重,那人猝不及防,他主要防白卜,就没有想到,痛得他大叫一声把手松开,那道人影又是一拳砸在他胸口,大骂出声:“反了你这狗东西!”

反手一拉,把白卜拉到他身后,他挡住白卜半截身子。

只挡到白卜胸口,是他不是大人。这是小王爷萧战,梁山王府的得意人儿,下一任的梁山王。

主人都知道护家将,白卜是跟过萧观的人,眼睛朝天长大的小王爷哪能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挨打。

萧战这就出手不说,而且他站到前面去,微一仰视,和江强等人视线对上,眼神儿挑衅,小表情嚣张。

那意思,咱们试试?

江强将军在此处横行好几代,以前是辅佐延宁郡王的家臣。延安郡王一倒,他出头是必然的事情。几十年上面没有郡王,只有一个远在天边的梁山王,和一个看似路程离得不远,在他没有大罪时,管辖他却要先和梁山王知会的兵部。

在他眼里,在此处本没有怕的人。

防备梁山王削弱他的地头蛇地位,江强对白卜的到来使尽手段。白卜忠于萧观,自然不跟江强一心。江强转而对他百般欺压。

也遇到过白卜的抵挡,但今天让打了手下这亏,头一回。

把江强气的大骂:“姓白的,我是你上司,你怎么敢这样对我!”手一挥,就要让带的人冲上来,“慢着!”

一对长得一模一样的胖孩子,一左一右走上来。

执瑜执璞比萧战稳,没有喧嚣,看上去顺眼的多。

执瑜和萧战并肩,一手按按萧战肩头,一面对江强正色道:“这位将军!你是当官的人,自有官体和约束。我家伯父,”

一指白卜:“他如果有罪,你可以拿他!这一言不合就动手,你想欺负人,我们兄弟不答应!”

执璞附合的管拍胖胸脯,和萧战一起把眼睛鼓起来。

执瑜再厉声道:“你今天要是不讲理,我们兄弟打完了你,还要和你打这场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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