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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而略昏的雨丝并不能阻挡住视线,相反的,雨在有些时候,会把人的面庞染成鲜亮。看小说到
太后宫里来了人,又是韩家在近年里矜持自信的源头。也就因此,从老太太孙氏开始,哪怕眼神儿平时有个不济,但看太后宫里来人一定视力大增。
来的这位公公又走得兴冲冲,他离这厅上还远而又远,劲头儿已隔断雨丝扑面先至。
“哎哟,真的来了,又有东西送回来了。”韩家的女眷心花怒放。掌珠轻推韩世拓:“快去迎接。”
韩世拓也以为儿子又送东西回来,他打听过从驿站走,有时候跟车,有时候跟船,有时候跟的那车船去别的地方绕个道儿再到京中,所以东西一批接一批的时候也存在。文章侯带笑起身。
掌珠又握住他衣角,韩世拓看时,心想这怎么一会儿催着迎接,这又不让出门,就见妻子低下满头珠翠,原来是理着他坐下弄皱的衣裳。
真好,韩世拓脑海里浮现出这句话,情不自禁的把个手往掌珠面颊作个摩挲。
这没有的意思,掌珠感觉到,有了笑容,面颊向那手心里轻轻一碰。
夫妻微微的,都把笑容加深。
“去吧。”很快,掌珠把丈夫衣角抚平,催促着,目送他走出去。见到他高大身材也似能撑起一方天空,这与他近年来习性大改,受小二指点颇多有关,掌珠的心慢慢的欣慰上来。
她得慢慢的才行,她是回想着韩世拓的以前,回想着他的近年,两下里混杂,所以是慢慢的喜悦,一点点的沁香肝脾。
她倒是很愿意,也着急的想和长辈们一起,把又一次带给家中喜悦的儿子想一想。但韩世拓偏偏这会儿占据她全部的心胸,令得掌珠沉浸于旧事里,又感叹于眼前。
一时的,先把小正经退后一回。
好在,也退后不了多久,也不能沉浸和感叹太久。外面公公已到台阶下面,语声传来:“呵呵,恭喜侯爷,贺喜侯爷,您府上大喜了。”
韩世拓不知就里,请他赶紧上来,在雨里面伞打得再严紧,也总有风吹雨丝落衣上。这才深揖见礼,说的还是旧感谢话:“承您吉言,有太后的恩典,有皇上的恩典,我儿子还在路上玩的好,确是我家的大喜事情。”
公公一乐:“侯爷,您听我说。”
韩世拓就知道有了新的缘故,一般不明就里,不排除是个惊悲。但公公满面春风般,韩世拓如磬石般稳定,只能是好事情。
“请请,咱们坐下,慢慢的听您细细的说来不迟。”就把公公往厅上让,又命掌珠:“取好茶叶,正经路上买的那茶,就那个最好。”
“哎哎,我今天要喝您府上一口喜酒,沾沾您府上世子爷的喜气。”公公打断,却这样提出。
老孙氏和文章老侯夫人反复的听到“喜”字样,一团欢喜揉得五脏六腑都欢欣沸腾,当不得这一句喝酒的话,你一句我一句的吩咐掌珠。
“孙媳妇,烫热热的好酒来。”
“媳妇,把正经送的菜,合适下酒的,切大大的一盘子来。”
喜色,也早把掌珠的眉梢眼角染得明媚。盈盈一笑,待客十分诚挚模样:“我这就去,酒我自己烫。祖母、母亲、二婶儿三婶儿,请和侯爷好好的相伴。”
“好好好,”老孙氏乐乐呵呵地看着掌珠去了,对文章老侯夫人啧嘴:“多好的媳妇啊,跟袁侯夫人一样的品格。我们家的福气啊。”
文章老侯夫人、二太太和三太太,三个妯娌没有一个反对的,齐声道:“是啊,我们家的福气可全在世拓媳妇的身上。”
四个人也是走出门槛来迎接,这就进来陪着太后宫里太监坐下,那面上的笑,犹如戏子面上的白粉,有形成新面容之势。
心情不用说,好上加十分的好。说话也放开大胆,比平时爽利很多。那位公公一口茶还没有咽下去,老孙氏就笑道:“您给说说,快说说吧。”
“祖母,您别着急。横竖能听到。”韩世拓委婉的提醒。老孙氏失笑:“是啊,看我糊涂了,您喝,您再喝点儿,咱们再说。”
太监笑道:“我讨了酒,这茶润一口也就得了。”把碗放下就要开口,见这一家人,一个侯爷四位女眷,眼珠子直直的,聚精会神的都快不会动了,太监好笑:“和缓些,平心静气的才能听大喜事情,不然,我说句打嘴的话,只怕要先寻个医生我再说吧。”
对面五个人扑哧一乐,动动身子调整个随意的坐姿,太监清清嗓子,绘声绘色说起来。
“皇上亲自来见太上皇,太上皇一见,那叫一个欢喜。太上皇就问,是不是元皓小王爷又请客了,又吃了好东西了,”
韩家的人听得懂这样的话,陪着含笑。
“皇上说,大喜事情,当即向太上皇和太后叩头,说教导有方。说太子殿下立了功,治了哪一处的水,个中得力办事人员,头一位是忠毅侯府的管事,名叫万大同。第二位是您府上的二老爷。”
韩二太太呆若木鸡,脑海里只有一句话,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在二太太的见识里,她的丈夫出京的时候,是一片心思为韩正经,陪伴长兄出门。那时候说得上风霜和雨露,起早和辛苦。
但自从寻到忠毅侯,就成一混吃混喝的。没让撵回来,二太太一直觉得运道高。她每月初一和十五往庙里敬香,保佑二老爷别早早的回来。
不然人家还路上逛呢,自家丈夫成了无用之人,早早的走吧。这脸面丢的不小。
这样的心思主导之下,听到“您府上的二老爷立下治水大功”,吓得三魂走了三魂半,富余出来的半个是把下回的三魂挪用上。惊的她直眉瞪眼,干咽着唾沫,别说没有开心,就是自如也没有了。
而别的人呢,也听过全是诧异的。老孙氏琢磨不透:“老二他不会治水啊?”
太监笑道:“太子殿下奏章上为他请功,还能有错?”
“是是是。”韩世拓对祖母使个眼色,意思让她先别惊疑,听完以后,全是自家人的时候,再疑惑吧。老孙氏就闭上嘴。
太监接着说下去:“殿下没有带太多的人,加上齐王殿下一行,统共几十个人,却解救上万人的衣食,阻止一出混乱,搭了一座要紧的桥,一应费用共同捐出。”
举几个手指出来晃动,又一回来恭喜:“侯爷,您府上这回功劳不小。您家老侯爷,二老爷加上世子爷,外带四个家人,全在太子奏请表彰的公文上面,二老爷日夜办粮,又是上上的功劳,这喜,不小吧?”
举手,做个吃酒的姿势,眯起眼睛乐:“我讨杯儿酒吃,正是时候。”
韩世拓、老孙氏,和文章老侯夫人、三太太,听完以后,和二太太一样,一起呆若木鸡。转动的全是一样的心思,这可能吗?
“有酒,来了。”掌珠从外面进来,打破自家人的僵局。她一个字也没有听,反正是喜事。殷勤的倒酒,用小托盘送到韩世拓面前,努努嘴儿:“侯爷请送上去。”
她的丫头放下两盘子韩正经送回的特产。
韩世拓醒过来,料想这事情不会错。宫里不会开这么大的玩笑不是?欢喜不禁的送上酒。老孙氏等也醒来,纷纷叫掌珠:“媳妇,正经立大功了,正经会治水了。”
等到掌珠弄明白,也因为没想到,先是一个呆愣。太监不容她们一个接一个的发呆,撵着她们换衣裳:“皇上宣,太上皇宣,太后宣,一定有好嘉奖,不能让等着。”
谁去,韩家又乱一回。太监只喝一口酒,并不犯酒糊涂,也因为喝了一口酒,帮着韩家思忖。
“老侯爷在路上不在?在,老侯夫人请。世子爷在路上不在?在,侯爷和夫人请。二老爷有大功,二太太请。老太太有好儿孙,您也请。”
只有三太太不能去,二太太想出一句话:“公公,秋凉我得病刚好,头还犯晕,平时是三太太扶着我。”
太监想想,觉得太后不会见怪,韩家这就皆大欢喜,都换了衣裳,除去三老爷在兵部当差不在家,别的上车,往宫里来。
路上,品味着喜悦,渐渐的也大相信,宫门上又遇到常家的人。常家只有好孩子带着奶妈,算一个小主人上路,却来了四个。都御史夫妻,和玉珠夫妻。
韩家的人算算比例,心中释然。
“同喜同喜,”两家人互相道喜,韩世拓更知道这事情不假,但想破脑袋也不知道儿子年纪不大,六周岁的孩子,能指望他在乱中做什么出息事?二叔又有什么办法迅速的办到粮?就只和常御史、妹夫常伏霖道:“这又沾四妹夫的光彩,让我好不惭愧。”
“是啊。”常家也这样说。以常家来想,好孩子能见到水灾不哭就不错,一个小姑娘,还治水,还有功?这不可能。
两家人会合,往太后宫中。
……
天气在九月里,秋色渐深。雨又下来,淅淅中秋寒卷遍深宫。衣裳到添的时候,菊花也到最浓的时候。稍一不留神,就开始指望梅花开。
皇帝进来的时候,太上皇和太后正在细数知道的各处梅花。这二位自位尊以后没有出过京,说来说去的,不过是书上看到过。
“约摸到了苏州吧?我算行程,中秋以前就应该到苏州。但是元皓没送苏州月饼给你我,这日子耽误在哪里了?”太上皇寻思的很是起劲儿。
闻言,太后笑话他:“你是想元皓,为元皓筹划行程,还是贪嘴吃?倒说到月饼上面了。”
太上皇取过手边的一本书,送到太后面前:“这是苏州地方志,我哪里是贪嘴吃,我在帮元皓看哪里好看梅花,别漏掉了。以后再想这样的玩,还上哪儿有功夫,谁又护送他去呢?”
后面的几句话,让太后对着他只是笑。太上皇装看不见,收回书来自己老花眼瞅着,嘴里喃喃:“狮子林,苏州像只有一个狮子林不成?那虎丘就没有三两枝好梅,城外就没有五、七处好梅,有吃的元皓从来想到我,没送苏州月饼苏州点心回来,就是还没有到苏州,这忠毅侯带他们去哪儿了?哎……”
他话音到这里一顿,心里刚才就有冒头之势的话压不住,重新对着太后微笑,有说出来之势。
太后把自己茶碗送上来:“您喝口儿,也堵下去话,不用夸他不用夸……”
“我只夸你,”太上皇含笑:“忠毅侯是你接回来的不是吗?你说,你当年是怎么想到接他进京,而不是三两把银子一给就丢下来。”
太后转转身子,把个后背给太上皇,用嘀咕的声调,偏偏又让太上皇听到:“我就这一个侄儿,哪能三两把银子一给就丢下来,我要是有三个侄儿,五个侄儿,”
太上皇截断话,打趣道:“那元皓可就乐了,这一路上将有三五个忠毅侯带着他玩。”
太后忍俊不禁,背着不好说话,还是坐回去,和太上皇并肩,对他笑道:“知道什么叫打嘴吗?元皓走的时候,骂忠毅侯的也是你,如今应该有三、五个忠毅侯的也是你,这个就叫现世报应来得不晚吧?”
斗嘴是太上皇太后平时的主要乐趣,太后说完,太上皇正要说话,回话声先进来:“皇上来了。”
太上皇和太后一起吃惊,脸上变了颜色。
不是他们不喜欢见皇帝,而是知道皇帝最近忙于水患。吓的两宫也不说笑话了,而是眉头皱起:“一定有解不开的事情,才能抽出往这里来,你我倒要好好听一听,他必然有了烦恼。”
急急命人:“让他快进来。”
皇帝进来喜气洋洋,让两宫又骇一回,怎么?不是有难事情?这是出其不意的没有瞬间转过来,但接下来打算转回心思为正常时,皇帝跪下来大礼参拜。
这是自从皇帝登基以后,除去年节和重大事件发生的时候,比如太上皇生日太后生日皇帝生日以外,几乎不会出现的举动。令得太上皇忍无可忍:“我等不得你拜完,你起来赶紧说。朝中怎么了?”
三拜九叩是个占钟点的活计,皇帝才拜到一半。他抬起头,方便太上皇和太后认真看清他面上的笑,道:“父皇不要着急,好事儿慢慢的说。”
“是好事儿就好。”太后定下心,劝一劝太上皇:“好事儿呢。”太上皇勉勉强强的平心静气,等着皇帝把礼行完。
皇帝没有直接起身说话,而是跪拜结束以后,不回身,对跟来的太监,站在后面的招招手。
太监送上一包子信,皇帝双手呈给太上皇和太后,笑道:“恭喜父皇,恭喜母后,太子、元皓临危不乱,立下大功。忠毅侯一行,也各有功劳。”
“详细的说!”太上皇和太后即刻精神抖擞。
皇帝看看信的封皮,太子的奏章他给留给有司衙门传阅,带来的是张大学士等人的信。这是给他的奏章,不是家信,信上的字是一般大小,皇帝抽出大学士的:“我念。”
“你起来,坐下慢慢的念,我们慢慢的听。”太上皇和太后命他。
宫人送上座椅,就在太上皇和太后身前。皇帝坐下,双手持着还有激动,这是超出他意料中的大事情,嗓音,也还有惊喜后的微微颤意。
“臣张准叩请圣安……前往苏州路上,遇上小股灾民。忠毅侯处置得当,言,奉王驾为尊,周济过行路不怠。数日,经过水灾之地,忠毅侯处置得当,言,食君俸禄,风雨皆有责任。二位殿下首肯,臣等一行前往受灾之地。”
“停,”太上皇伸出手是个中止的姿势,身子也焦急的前探着:“受灾多少人,”
“五千人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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