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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前面,东安世子在后。走出十几步,身后传来弱弱的声音:“圣旨里说什么?”

“你我听了不会喜欢的,”靖和世子凉凉:“京里的赏赐下来了。”他撇嘴:“到的还真快,这天气跑快马,兵部尚书是有多着急表彰他儿子,不怕跑死马,也不怕人中暑。”

“别的呢?”东安世子再问。

靖和世子摇头:“没了,我看到他们拿赏赐好开心,陈留郡王最气人,把圣旨要到手又要念。凡是没听过的后面到了,又念一回,所以叫你一起去听。咱们没沾光赏赐,沾光喜庆也罢。”

东安世子面上回来几分血色,又问一回:“真的没有别的话了?”

“你想有什么?再加上你我一笔,你我和兵部尚书没亲戚,咦,其实说起来,他是太后的亲戚,咱们往远里扯,再扯远些,是不是也有些亲戚在内?”靖和世子异想天开。

东安世子精神全满,把自己手臂抽出来。既然不用担心圣旨,他放心的冷笑:“你我还是靠边儿站吧,就是梁山王府,和皇上是真的沾亲,人家有过继是不是?那又怎么样?如今也稀松。陈留郡王有太后,不把他放在眼里。好歹这军中也有一件咱们开心的事情看看。”

精神足不一样,凑上来兴致高涨:“哎,你全听完了?陈留世子的赏赐高,还是王世子的赏赐高,要我看啊,哈哈,侯世子的赏赐最高。”

这一回的赏赐里有三位世子,王世子萧战,郡王世子萧衍志,侯世子袁执瑜。

东安世子放声大笑,刚才不敢去,现在催着靖和世子走:“咱们快赶上去看个热闹。小王爷兴许又要闹腾。”

靖和世子没怀疑他一会儿病歪歪,一会儿气色好。他能理解东安世子看笑话就有精神头儿。嘟囔道:“你怎么知道陈留世子和侯世子的赏赐不比小王爷低到哪里?”

“那还用问吗,那还用问吗?哈哈,人家有太后。哈哈,宫里有人。太后吹个枕头风……”

东安世子过于肆意的话,让靖和世子一把握住,下半截就没有出来。靖和世子瞪眼睛:“小声!这话也能在王爷中军说吗。小王爷和福姑娘听到能答应?”

东安世子嘿嘿着,太开心一会儿能看到世子们为赏赐纷争,也没什么后怕。答应着不再说,与靖和世子匆匆而去。

……

梁山王的大帐里,萧战正在咆哮:“东西给我看看,我看一眼怎么了?”

萧衍志、萧衍忠、萧衍勇回他:“看你自己的!”

萧战又转向胖舅哥,脸儿黑沉:“你们的也给我看看,加福要是喜欢,就留下来!我走的时候咱们说好的,家产全是我的,”

钟南在这一句后面打断,揶揄他:“又不是加福的了?战哥你彻底暴露真面目。”

“一边儿去,有你什么事儿!能耐不大,跟着混的能耐大。来到没半年就混个小军官当当,一边儿知足咧嘴笑去,别在我面前晃荡。”萧战鄙夷。

钟南耸耸肩头并不生气,他是很知足。他在齐王府上不过这样的官职,到了这里打听过,军功丰厚不假,但凡事凭军功说话。没仗打,就没官升。钟南本以为这太平年月,今年有仗也轮不到他。没想到沾光他得了校尉。在萧战的骂声里,钟南心想我有什么不知足的,不用你说,我也知足。

战哥气冲冲的时候,钟南不敢多惹。低下头来数他到手的银子。手指头点上去,就不由自主笑嘻嘻。暗想等书慧下回来探视,交给她带上。

萧战继续吼舅哥:“把你们的东西拿出来给加福挑,家产全是我的,我不要的,再给你们。”

陈留郡王啼笑皆非,对龙氏兄弟道:“王爷好家风,幸亏王爷没有兄弟,老王爷那一枝也没有叔伯给他,不然可怎么是好?”

梁山王大嘴笑到耳朵根上,手悠然拍在大腿上为儿子打着拍子,跟助阵的战鼓似的。

加福充耳不闻,跟以前一样。横竖战哥吵完,该对哥哥依然不变。

执瑜执璞不跟萧战吵,他们只把到手的东西在面前摆开。盘腿坐着,东西摆在帐篷地上。

五品将军的官印一件:“这是皇上赏的。”

大红袍子一件,执瑜执璞满意:“这是进贡来的,披上肌肤生凉。”

上好的薰香一盒,执瑜执璞满意:“太后说帐篷里只怕气味不好,这个点少少的,就跟在家里荷花水阁上住着一样。”

还有……

萧战不容他们说出来,大手一挥狠狠瞅着舅哥的薰香:“这是上好的,这是最贵的,这是…。”

“你也有,加福也有,我们就得点儿东西,你叽歪个没完。”

萧战对一个匣子沉下脸:“这个我没有,加福也没有,要是我没有猜错,这是岳父的兵书吧!我还没看过的那本!拿来给我先看。”

执瑜执璞各有一个,同时抱到怀里紧紧的:“不给,这是太后从宫里找出来的,不是爹爹的。”扮个大鬼脸儿:“家里的库房你都有册子,爹爹的书房对你哪有秘密可言。”

梁山王大嘴儿更咧:“我的儿子就是不错。”

东安世子靖和世子进来的时候,萧战又跳到萧衍志兄弟面前。二世子以为看了一出子笑话,而东安世子大大的放下心。满帐篷里吹嘘争执自己杀了多少人马,都以为自己功劳最大。萧战和亲戚们吵完,又和霍德宝吵上一出,认为他不应该有赏赐,他就是个混功。

对此话,钟南捂起耳朵。霍德宝不服,又是一顿大闹。

宝倌的赏赐仅次于执瑜执璞,皇帝在圣旨里对葛通有嘉奖,流露出跟过他的人就是不同的自得。不但葛通听得明白,宝倌都明白了。既然今天底气足,不借这个机会和萧战闹上一场,宝倌不能甘心。

当天东安世子是数月里头一回安心的回帐篷,他一安心就要生事情。看出来不管苏赫的到来跟他有没有关系,像是大家眼红赏赐去了没有人在乎,东安世子有从容的钟点儿弄明白与他有没有原因。

他提笔,又是一封信写给安王,还是将由联络人转交。

“苏赫下葬那天,只有王爵及世子前往,别的人一概不能得知地点。要有人寻找尸首,我却知道。”

让心腹的亲兵进帐篷:“还是送给上一回那个人,陈三。”

以世子来看,如果安王在边城的联络人是奸细的话,他不会不在乎苏赫的尸首。本朝以及前朝都重视这件。

……

“范先生,那就是陈三。”

耳边传来话语,范先生微微颔首。

说话的人是个酒保,手里也托着酒水。为范先生和从人放下一份,他又去送别的主顾。

这里,是一处混乱的酒馆,位于大同和卫所之间的一个集镇上,却不是袁家小镇。在这里可以买得到你想知道的消息,也可以卖出去消息。

范先生追随世子出京以后,他没有着急的直奔军中。而是先往他早年知道的这些地方混迹一回。

本来是好些年不往这种地方,寻一寻老朋友还有多少,却无意中听到,有人花大价钱买苏赫安葬的地点。一听,这个人不是奸细,也与奸细有往来。

重视苏赫尸身的人,只能是他的亲族,他的国家。或者是他以前的部将。

不会有仇人花大价钱买回去鞭尸。仇人听到苏赫归天高兴还来不及。

谁会为苏赫花这份儿钱,范先生在回营以前必弄清楚。

他的马车晃荡到这里,就听到苏赫战死的消息。范先生为二位公子喜欢的快要流泪,想到先老国公后继有人——他和顺伯持同样的想法,都认为袁训才有先国公之风,龙氏兄弟退后——高兴之余,凭借多年的阅历直觉苏赫死了,边城有些地方不会太平。

果然,他稍用心思,这个消息就到耳朵里。而范先生多年谋士出身,也能想到按小王爷到军中的日子来算,苏赫来得足够快。军中出了通风报信的奸细。

范先生坐的位置在陈三侧脸方向,他看到一个面皮腊黄,很难看出是中原人还是异邦人。中原人风吹日晒久了,肌肤也能成这种色泽。

这个人年纪三十出头,范先生隐居在国公府的时候,他还是少年。范先生放心的对从人道:“请他过来。”

陈三过来以前,机警地先把范先生从头看到脚,又看过周遭,才过来见礼:“先生一看就是外地人,从哪里来?”

范先生暗暗好笑,他在京里居住几年,养得面皮恢复雪白,这陈三就看走了眼。他要是知道这里一草一木一块石头自己也比他熟悉,不知他会不会中箭的兔子似的溜走。

回道:“明人不说暗话,听说你手里生意大,有桩大买卖寻你。”

“多少?”

范先生伸一根手指:“一万,一万黄金。”

陈三眸子里有细小的火苗出来:“要什么?”

“苏赫你知道吗?”范先生不动声色。

陈三面色一怔,手悄悄的往腰间短刀上放去,冷淡地道:“他死了。不管你买什么,你这买卖我做不了。”

“不能,还来找你吗?”范先生袖子里取出一张银票推过去:“这是说话的钱。”上面的数额让陈三打算起来的身子重新坐好。

收下银票,陈三皱眉:“你要死人我可没有办法,梁山王安葬的他,没有人知道他葬在哪里。”

范先生微微一笑:“打听啊,梁山王不会自己挖坑埋他,总得有掘土的人,扶棺的人。”

陈三默然半晌:“要加钱,这事情风险太大。还有,我只提供地点,不负责挖坟。这是晦气事。”

“成。”

“两万黄金。”

“日期?”

“一个月。”陈三犯难的神色出来:“一个月还不知道能不能拿到,这事情风险太大了。”

他屡屡的说风险,范先生记在心里。他要是真的胆子不大,只是个经济中介人,贪钱的那种。而贪钱的人都好对付。范先生一亮巴掌:“三万,十天!”

“二十天!你不能逼我,我要是自己知道地方,我今天就带你去。这事我得打听,得人家方便还得肯说。”

“十五天!你是有名气的我才找你。半个月,我多一天也不等。”范先生目光炯炯。

陈三盯着他:“要的这么急?你不会是奸细吧?”

范先生高深莫测地一笑:“你猜?”

“要是奸细,”陈三笑出一嘴的牙:“你还得加我钱。”

“你给我钱,我就告诉你。”

陈三把刚才收的银票还给他,范先生收好,小声道:“我家主人要苏赫将军一块心头肉,再不快点儿,这天气他要烂了吃不得了。”

话到陈三耳朵里,他的面色露出古怪,随后拔腿跑了出去,外面有人大骂:“长眼吗?别处吐去。醉鬼!”

范先生忍俊不禁。

陈三再回来的时候,吐的面白如纸。奄奄一息的模样还要问到明白:“呃,有什么用?”

“我家主人是南边儿水军上的将军,听说苏赫天生威猛,让人算过,要借他的威风,就得心头肉。”范先生说得煞有介事。随后趁机道:“最好,你当天收到消息,当天就告诉我。我们赶紧用盐腌上,我们还得送回南方去。日子紧巴。”

陈三答应,和范先生约好十五天以后见面,两个人分开。

范先生回到下处,也在这集镇上。进房以后,从人笑道:“幸好您把银票又要了回来,不然咱们出京就带这些钱,老国公给的不少,可您要见这个人,写成一张大票,他要真的拿走,咱们在这里可住不起了。”

范先生翻弄着包袱:“放心吧,我不会让他拿走的。”取一件衣裳出来换上,又在脸上涂涂画画,转过身来,变成一个暗肌肤的中年人。

照过,自己觉得满意:“怎么样?包管陈三认不出是我。”

从人也说好,但还有一个担心:“你的腿跟踪他行吗?”

“用这几天没问题。”范先生把银票给了从人,要走他身上的散碎解两:“我可能几天才回来,你自己小心,陈三说不定要打探,别让他把你收拾了。”

从人一昂头:“您教我的话我记得,他要拿下我,我就说您带着我们的人全在附近,我不会说错,一准儿把他吓走。”

……

陈三从酒馆出来,在不多的街道上绕了几圈,闪身走进一处院落。到房里,有几个大汉直起身子迎接:“找到将军的尸首在哪里吗?”

陈三阴沉着脸:“还没有。但我今天收到一封信,这个人说他知道将军安葬在哪里。早知道他有这信来,我不应该放消息出去。”

“那回他信,问明地点。”

“不用,”陈三笑得森森:“咱们就是知道地点,只怕也在梁山王管辖的地方里面,是件难事儿。我正为这个犯愁,今天遇到一个愿意挖坟的人。”

大汉们问道:“谁?是仇人还是朋友。”

“贪婪的人。他想得到将军当年威风和力气。想出来一个下流的法子。”陈三冷笑。

南边儿的将军?等他听到消息再往这里来,他赶得及吗?只能是附近甚至是梁山王军中的将军打这种恶心法子。

他坐下来:“正好,他挖,我们抢。”取纸笔:“我这就回信问明地点。将军不幸归天,他的尸首一定要送回去。”

……

东安世子拿着信心头怦怦乱跳,这个叫陈三的人不是奸细,也让奸细收买。

这信回来的太快了。他根本来不及回京问过安王,就给自己回信。而安王也不可能来到边城。

看他信上急的,约在明天见面,东安世子根据亲兵送信出去的天数,推算出他离自己约五天的距离。

他就在这附近哪一个城镇里。

东安世子心头燃起一把火,安王不是受到蒙蔽,就是用人不慎。既然如此就不要怪自己不讲交情。小王爷能有功劳,自己也能拿下奸细混点儿功劳。

回信是不用,对方说的已有地点。东安世子霍然起身,出帐篷点一队人马。怕梁山王知道,不敢带太多的人。命他们化整为零,装着出营打猎小股小股的出去。

今天晚上回不来,梁山王一定追问。但等到自己带着奸细回来,谁还怕他的生气脸儿。

东安世子在营外回身营盘,吁一口长气,老子得功劳去了!

…。

范先生回到下处,把从人叫起:“我走了几天,你就天天睡着?”

从人揉着眼睛:“哪有功夫睡,天天有人想着法子盘查我。昨儿晚上还有一个…。”打一个哈欠骂骂咧咧:“他们还挺精细。”

“你还赶得动车吗?咱们得追上去才行。”

从人一跃而起:“成成,他们去见人了?”

“足有一百人,以我看,是见面去了。咱们赶上去拿他个现形。”范先生把从人的包袱给他:“你去军中请二位公子过来,小心点儿,别让小王爷知道跟来抢功。我烧烟火给你们指路。”

------题外话------

再次谢谢芊芊如意亲爱的,仔今天补上一笔,不过给自己留的有余地哈哈。没写明哪一代。

弥补不能匆匆,所以见谅来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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