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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秋以后,夜风中带起凉意。吹得银河更明的原石一般,星辰似没有开发的璞玉。

隐藏中的璞终于明耀人世的一天,就如同孩子们总有一天会长大。

远处传来二更鼓声,忠毅侯袁训走下台阶,负手在院子里踱步。看一看前年手栽的芭蕉已长的硕高,感叹油然而起。

太子乾哥牙牙学语仿佛是昨天,过不了几天就要大婚。莫非,自己老了不成?

“哎”

这是个开朗的人,这一声喟叹并没有过多的伤感。

宝珠在房里听到,还是伸出头颈莞尔:“侯爷还没有缓过来?”

“孩子们一个一个的大了,大了就要离家,我缓不过来。”袁训双眼对天,似乎在问天这是什么道理。

宝珠盈盈的取笑他:“加福和战哥都走了好些年,”

“哼。”袁训没好气。

“执瑜也不是这两年才离开,”

“哼。”袁训继续这口吻。

“请问侯爷,您这伤的是哪门子的心?”宝珠终于乐出来。

袁训也失笑了,回到窗前和妻子相对着笑:“好吧,我可能也没有太多为他们的心,就是担心自己变老。不过呢,有宝珠陪我一起老,也还能将就着接受。”

“宝珠不老,宝珠比你小呢。”宝珠继续调侃他。

太子萧乾长大以后并不离开家,但不影响带出外祖父的一番感叹,最后消逝在妻子侯夫人话里。

话题,由此转向归家的孩子们。

“太子大婚,你是外祖父应该喜欢。太子大婚,二妹加福可以回来,执瑜称心也回来,身为父亲,你应该喜欢埃”宝珠侃侃的又劝着袁训。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有合就有离别,这我知道。但是他们走的时候,真的是太难过了。”

忠毅侯今天晚上是打算彻底的伤感。

身为母亲,宝珠也有这样的心思,但是丈夫正沉浸的痛快,她只能充当清醒的人。

“侯爷能这样想,孩子们也这样想。侯爷想到离别不舒服,孩子们又何尝不也是在装的没事人一样。快别难过吧,孩子们没有几天就到家,打起精神来,好好的招待他们,这是要紧的事情。”宝珠柔声。

袁训搔搔头,他难道想不到吗?但是在自己的忧愁里不自拔,因此忘记。妻子的话把他提醒,忙从门进来:“是了,给加福留的好东西,重新再收拾一遍。给战哥也得有,不然他盯着瑜哥和二妹不放。给二妹和沐麟的,我放到哪里去了?我怕战哥回来到处乱翻,他如今大了不进我们的房里胡闹,但是会让黑加福来找,”

忙忙碌碌是治疗一切苦痛的疾病,忠毅侯忽然就精神焕发,在房里翻来找去,看得宝珠忍俊不禁。

扬声,又可以取笑表兄一回:“我说,你到底在房里打了几个老鼠洞,东西放到自己找不出。”

“给你女儿的东西,怎么能说是放进老鼠洞。等二妹和加福回来,我告诉她们,让她们对着你哭。”袁训恢复精神,回的铿锵有力。

房里,小声的“啪啪”开箱盒柜门声,“稀里哗啦”不知抽倒什么的动静,一波一波的出来。

外面,也忽然有声音出来。

“舅祖父,”

“姨祖父,”

“我们回来了。”

前后各一个小嗓音,再是个合声,人还没有到,不久前整个院子的秋意寂静消失无踪。

尾随这小嗓音而来的,是更多的说话声。

“还有我,”这属于可爱的胖队长萧元皓。

“还有我,”这是文章侯韩正经。

夜巡的队伍归来,免不了的还有:“智哥,彻哥,怎么又和十祖父抢呢,九哥,我回来了。”小十嘻嘻。

最早说话的两个小嗓音,是萧智和韩彻。

“哈哈,没出息劲头,和小孩子也抢。”中气满满,这是老国公。

宝珠忍住笑,听着房里更大的响动出来。箱子盖柜子门,关的急速而疾猛。有些东西归原位,扑扑簌簌窸窸窣窣透着鬼鬼祟祟。

萧智,韩彻的胖身影出现在院门,忠毅侯大喘气儿的出来,以飞快的速度拿出泰然自若的神色,笑的丝毫不见心虚:“智哥回来了,彻哥也回来了。”

“嗯嗯”,两个胖脑袋点动着,小跑着上了台阶。袁训走出来,宝珠也走出来,看着两个小胖子紧紧抱住袁训大腿。

“祖父是我的。”萧智、韩彻神气地说着,又投向宝珠:“祖母也是我的。”

随后小手指对着房中乱指:“这是我的,这也是我的,这个也也是我的。”

把高几架阁上的东西不放过任何一件。

萧元皓得意洋洋的笑,一看这主意由他主使。韩正经是他的好伙伴,不可能不知道,在小十的惊骇里窃笑。小十经常跟他们在一处,也不可能听不到风声,却还是大为震惊的模样:“为什么霸道成这样,”端起下巴苦苦的思索:“我也得赶紧生孩子,生十二个,专门对付胖队长一个人。”

“我抢下来东西,也为你好。”萧元皓理直气壮:“你想想吧,战表哥要回来了,他一回来,老鼠洞也不会放过。不让智哥和彻哥先认下来,我们可怎么办。”

又是老鼠洞,袁训轻咳两声,宝珠偷偷的笑。

东西认完了,萧智、韩彻再次扑到袁训怀里。

这两个出游回来也不回家,胖队长一百个愿意;韩正经一百个都是胖队长闹的,我们不得不陪着。此时见到,袁训为了方便抱孩子们蹲下身子,当父亲的肯定不会阻拦,反而,他们也往前凑着。

袁训还没有起来,又蹲下两个人。

元皓毫不脸红的蹲在儿子后面,把个胖脑袋作势往舅舅怀里蹭:“嘿嘿,还有我呢。”

就挤在萧智的旁边。

另一个蹲下的是小十。小十见到,赶紧的蹲到另一侧,韩彻的后面,也把个脑袋学着胖队长,准备往九哥手臂上伸。

韩彻咧着嘴儿笑,试图给十祖父让点儿空。

韩正经一旁站着正义凛然:“呔,太不像话了,怎么跟孩子在一例。”

“这里没有位置了,你晚了,就说风凉话。”元皓回的一针见血。

“哈哈哈”老国公乐得看个笑话,见到外甥依然受欢迎,不由得开怀大笑。

“吃东西,我们带回来好东西吃。”萧智、韩彻觉得玩耍可以结束,把袁训和宝珠往房里扯。

跟他们的人取出油纸包,是如今跟出去夜巡的小孩子们所买。

萧智解说着:“有镇哥、有银哥、有铁哥也有钧哥,我们都花了钱。”

韩彻则利落的挺起小肚子给袁训宝珠看:“又吃了,饱饱的。”

夜巡的下一代人跟上来。胖队长等人喜欢,萧智等人更喜欢,晚上的加餐因此在街上吃。

吃过,总不忘记带些回来。加上萧镇等人分摊,每个孩子花不过几十文或者数百文。对他们来说钱不多,是他们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想到家里的心意和习惯。

袁训欣然的吃了,宝珠也欣然的吃了。知道老国公在外面吃过,也请老国公坐下来再吃些,老国公说他收到的也有,已送给老国公夫人。

胖队长撒了会儿娇,有小十在,做不到独占鳌头,只是亲近舅舅就自己心满意足,和韩正经离开。小十住在这里,临走的时候,胖队长也不会忘记把他揪出这院子,坏笑一地:“我们送你回房,交给你的妻子,这样你就不会再背着我到舅舅面前。”

小十佯装气呼呼,三个人热闹的走了。

萧智、韩彻很快睡着,宝珠对着袁训笑:“现在病好了吧?其实不是为想二妹加福战哥和执瑜称心,是你的孙子外孙今天不在家,你一闲就要生事情。在月亮地里转悠半天,好像又作不出诗,就真的生事情。”

“谁是做不出来诗?这话要是让小二听到,他才真的生事情。”袁训赶紧否认,当年的探花丢不起这人。

宝珠笑眯眯:“多谢你承认太闲就生事。”

“扑哧”,袁训一乐,但随后绷紧面容,找到真正的罪魁祸首——柳至和苏先,把他们狠狠的说上一顿。

“苏先会带孩子吗?明明不会带,为什么要接小六的孩子。柳至更可气,多喜加喜增喜添喜的孩子本来都在咱们家里,他一接,就走四个。岂有此理,明天跟他们打架去。”

宝珠劝,前太子党的架不会少打;不劝,也不会少打。宝珠只含笑看着,不时也添个油加个醋:“就是,侯爷还不老,这架应该打。”

“我不老,舅父都没老,我怎么会老。”忠毅侯这会儿完全转到精神百倍上面,接着胡吹大气:“把柳至多打几遍,让他不敢再跟我们抢孙子。”

“我不老,多好。”老国公回到房里,也正在吹到半天里。

对着镜子照照身板儿大为满意,对妻子道:“等怀城他们进京,好好的比一比,说不定还是他们更显老。战场上吹风沙,能跟我在京里享福相提并论?”

老国公夫人眉眼带笑:“是啊,你是个享福的。”

老国公摩拳擦掌挑衣裳,嘴里念念叨叨:“明天穿的,后天穿的,大后天穿的,外甥和外甥媳妇给咱们做太多的衣裳,我时常说穿不过来,这下子挺好,足够我换个不停怀城倒还算挑得起责任,儿子们轮流往京里跟我们过年,他来得最少。我有几年没见他,我让他好好看看,”

挑完衣裳,又去挑簪子,选玉佩,腰带也有好些条,显摆的时候不穿还等什么时候穿?

这一挑,就更欢喜,话跟着增多:“玉带,胖队长送我的;簪子,胖队长他们分钱的时候给我买的;这玉佩哈哈,进上的东西里,加寿特意为我而选,说这式样是老梅新花,最适合我”

太子即将大婚,远路的人即将回来,长住在京里的人,如忠毅侯如老国公,各有不一样的心思。

有秋老虎会出现,在人的心里,夏天还不算真正过去,夏天的起居习惯也还都在。

比如消夏睡的大多不早。

比如黑加福和安书兰还没有睡还在街上,像是也没什么奇怪。

不怕长辈担心吗?她们的马车后面,跟着梁山老老王和文章老老侯。在前面开路的,是黑加福的未婚夫婿赵淳带着梁山王府解甲的老兵。

这里面好像没有文章老老侯什么事儿?但听听他和老老王的对话就能明了。

老老王一只手带着马缰,另一只手抚须:“这月色好,四下里又静,我好像回到军中。”

老老侯接上:“好像咱们还在路上埃”

两个人相视一笑。

这路上指的是三年出游的路上,当时他们看了官道月、山顶月、水边月,如今回想是一段异常美好的经历。

老老王也就又说一遍:“你啊,你应该和你儿子媳妇去瑜哥那里教人认字。”

“那您和镇南老王说起咱们玩的那几年,谁在旁边听呢?”老老侯笑容满面。

两个人又相视一笑。

梁山王府和以前从不以文章当家的文章侯府居然也能结下深厚的情谊,换成出游以前,谁敢想像?

一场出游改变的不仅有小时候捣蛋的胖队长、有再多师傅也离世事有距离的皇帝英敏,还有所有出游的人。如文章老老侯本可以随儿子韩世拓夫妻去南海居住,一面教瑜哥封地的孩子念书,一面享受温暖海风。但萧战加福的离去,胖队长的长大,让他更愿意多多的考虑到镇南老王和梁山老老王。

孙子韩彻出游,老老侯也割爱没有跟去,为的也是镇南老王和梁山老老王。

二位王爷别看玉马金堂,但出游的新鲜事迹,大家平等,都是头一回。

回京了,一个陪孙子代镇南王一职——镇南王去了哪里?陪太上皇去了。另一个带孙子不亦乐乎。但美好的回忆依然需要,他们不时的会约齐,吃酒痛痛的述说着经过的美好,老老侯想自己要是走了,谁还是合适的聆听者?

他有时候想的深刻,有时候想的浅显。但不管深刻还是浅显,都指中一处,忠毅侯府袁家。

是袁家带给他韩家新的门第、子弟们新的前程。老老侯想他不能自私的只想到自己,去南海天气多温暖,海鱼有多好吃?为了袁家都可以放弃。

陪两家王府怎么扯得上报答袁家呢?

陪的镇南老王开心,他更好的陪胖孙子代理王爷,胖队长是坏蛋舅舅的忠实拥护者,这就挨得上。

梁山老老王的孙子都是加福所生,他喜欢了,好好的带孙子,加福战哥在外面能放心。

此时,马车里没有韩家的孩子,老老侯也得跟上。陪老老王也好,陪两个小姑娘也好,在他看来都是对忠毅侯的深情深谊。

街道已很少有行人,只有月色和他们的马车,再就满京的喜庆大红。

太子大婚将近,官制红灯笼早早挂出来,照的四下里一片丹色。太子府上,更是张灯结彩琉璃聚华。

马车径直从角门进去,老老侯又是暗叹。这要不是袁家,哪能有这样的荣耀?

赵淳已熟知路,又有太子府等待的小子拉马带车,在太子萧乾的书房外面,大模大样的停下。

骑马的人赶紧下马,因为都看到年青的太子萧乾笑眯眯的,大步走出来。

黑加福的奶妈飞快去扶车帘,准备请小姑娘下车时,“不用了,这是今天的最后一封信,拿上就走吧。天这么晚了,回去早睡。”萧乾一手握着信笺,一手是个尺许见方的匣子。

黑加福和安书兰露出脸儿:“给给,”黑加福小手上也是一封信。送上去,接过太子的信,又收下太子给的匣子。

“辛苦辛苦,一家一半,白静姝,你要让着乖宝舅母,可不许见到好看就多分。”萧乾含笑。

黑加福只听到一个“白”,就无处不舒坦,把太子依稀似乎疑心她抛到脑后:“我是白静姝啊,白静姝是好孩子。”

安书兰在出游路上帮了几年的腔,回京里也不例外:“是啊,静姝对我好着呢。”

“走了走了,明儿一早再来听差使,一定要交给我们哟。”两个小姑娘笑嘻嘻的,车帘放下来,车后跟的梁山老老王、文章老老侯和家人们簇拥着马车重回街上。

马车去的地方,也是大红灯笼高高挂,张贴喜字的大门——南安侯钟家。

这个钟点了,有一扇角门还大开着,南安侯钟恒沛和他的父亲钟二老爷、二位叔伯大老爷、三老爷满面堆笑看着车进来。

说的也是:“有劳有劳。”

钟恒沛对着黑加福、安书兰如对成年人,拱手为礼,陪着她们往内宅。

大老爷、二老爷、三老爷一拥而上,请梁山老老王、文章老老侯到最近的小客厅上:“忙碌了一天,吃一杯酒。”

老老王哈哈笑:“还吃吗?今儿一天来了不少回,来一回就吃一回,可吃了你们家不少酒。”

文章老老侯是钟家的亲戚,虽然这不是他陪着一天的原因。但是也请老老王坐坐:“已备下,再吃杯吧。”

“只一杯,呵呵,”老老王说着,和他们漫步而行。

这个时候,钟恒沛把两个小姑娘送到孙女儿钟芳容的院外:“郡主来了,乖宝媳妇来了。”

丫头对房里回话:“小郡主来了,乖宝舅母来了。”

梁山王萧观恋着孙子,把王位交给萧战后,萧战几乎没有停顿就为长女请封郡主、长子请封世子。姨妈加寿和姨丈英敏欣然应允,黑加福如今已是有封地有封号的小郡主。

而乖宝舅母这话,在安书兰让太上皇兄妹带回京后,俨然是她的“绰号”。

长辈称呼她为乖宝媳妇,平辈称呼她为乖宝嫂嫂或弟妹,晚辈以舅母呼之。

钟芳容是晚辈,她的丫头所以这样回话。

这个房里还在消夏吗?除去钟芳容以外,坐的满满的都是姑娘。听到乖宝舅母这话,钟芳容不觉得可笑,她们在出游路上不就是这样称呼。来的姑娘们,有些忍笑,有些忍俊不禁。

钟芳容生下来没有多久,就养到居住在袁家的外祖母房里。后来又由褚大花力主带上,随太上皇出游两回。算起来,在太上皇结束出游回京以前,她和家里姐妹们没有过多的相处。

她就要大婚嫁给太子,这段日子在家里居祝堂姐妹、表姐妹、表亲的表亲中女孩子都来陪她,有几个从京外来今天刚到,有几个觉得舅母这话确实好笑,丫头报完,房中就笑意涌动。

袁执琅和太子萧乾同一年落地,但安书兰年纪比钟芳容小,这舅母还没有成过亲呢。

钟芳容把两个小姑娘迎进来,丝毫不敢怠慢。黑加福把信交给她:“太子哥哥说今天就到这里了,要是有回信的话,我和乖宝舅母明儿一早就来,明天送去。”

本朝的规矩,成亲前小夫妻不见面,钟芳容和萧乾有话,都由小信使转交。

和对老老王、老老侯一样,这房里也早早准备好吃的,请二位信使哪怕吃一口儿呢。

黑加福是眼睛朝天,不怎么和别人多说话。安书兰是看出来笑意对着她,她就不方便和人搭讪。因为她心里好得意,有时候还会骄傲。怕说的话自得自如的,别人反而难过吧。

没成亲就让人称呼,她并不是第一个。她知道大嫂嫂连家称心、二嫂嫂尚家如意,都有这种经历。而又侧面听到一些话,好些姑娘其实羡慕。

还是少说话吧,免得让人背后说招遥就只吃东西。

就要睡,两个人没吃太多。分一块点心,又分一个果子,和钟芳容约好明天什么时辰到,钟芳容送她们到二门。

钟家的人连声感谢,老老王说大实话,在夜里传的响亮:“谢那坏蛋吧,这都是坏蛋的功劳。”

这话也说到钟芳容心里,她有今天,最应该感谢的人,就是收留她外祖母、母亲和舅舅龙显兆的忠毅侯府。

就说眼下这关键的日子里还能和太子通话,也得感谢袁家的外孙女儿黑加福和最小的媳妇安书兰。

回房,在姐妹们的笑容中打开信,见太子问她有个摆设放条几上,喜不喜欢。

“。如不喜欢,列出你喜欢的东西,明天静姝和乖宝舅母会带来。哦,更正下,白静姝。少写个白字,别让白静姝知道。”

钟芳容忍住笑,同时又想到梁山老老王的话,“要感谢袁家”。可不,这么重要的信使不是?

明天回信,今天就不着急,钟芳容继续办信使来以前的事情。对丫头道:“取东西来。”

镇南王世子妃好孩子出嫁以前,从她的私房里分给家中姐妹们各一笔钱和东西,给姐妹们添嫁妆。钟芳容盘点下自己的私房,也是好大的一笔,姐妹们来陪她,她也有东西相送。

赤金镶珠簪子,每个人两根,还有别的。

今天刚到的姑娘拿在手上,让上面的珍珠闪出吃惊:“这珠子上好呢。”

可不是上好的?钟芳容轻轻地笑,心想着自己是忠毅侯府长大的孩子埃

两个信使这阵子一早就帮太子传信,回来的又晚。为方便,黑加福和安书兰睡在一起。

看着接进内宅,袁家也留的有人请老老王、老老侯:“侯爷说二位老太爷实在操劳,备的有酒,菜是侯夫人亲自烧,请用一杯再睡觉,睡的香甜。”

这两个人当跟班虽不算沙场劳累,却称得上鞠躬尽瘁,虽然老老王为守着长女的意思多些。等太子大婚过就没传信必要,又起早睡晚,索性的,他们这些天也睡在袁家。

太子固然时时有馈赠,袁家也招待的周到。

等下不再出门,两个老人放心的去喝酒。喝着喝着,对面是个好听众,老老王再次表达对儿子的不满:“幸亏定的是加福,加福有福气,给我五个曾孙,还有一个是女孙。才没有让大倌儿抢个干净。自从他进京,孙子夜巡他跟着,天天劝我静养休养,纯属胡扯!分明他想霸孙子!可是有加福啊,加福给我生下小加福。大倌儿没办法一古脑儿抢”

他也很感谢袁家。

门外,一长队的人马停下来。梁山老王萧观逛了一个晚上,还有足够的力气乐不可支。先跳下马:“别急别抢,等祖父一个一个来抱。”

孙子们说他们会下马,但是面对祖父无效。

抱下萧镇:“长子下马。”

抱下萧银:“我家生得俊的银哥下马。”

抱萧铁萧钧时,王爷更是堆笑的似朵花:“好孙子,你们不是哥哥们大些,偶尔晚睡一夜没什么。你们两个还小,以后还是不熬夜的好。这就睡吧睡吧,祖父抱你们直到床上好不好?”

夜巡的地点和时间段不一样,老国公今天回来的早,萧观今天回来的晚。

“不要不要,我们自己走。太子哥哥大婚,外祖父说这些天可以玩,大姐不再上课给太子哥哥当差,我铁哥(我钧哥)也要当差,当大将军的差。”

铁哥钧哥把脑袋摇成一对拨浪鼓。

萧观大脸往下一抹,本来就黑,夜色又深,此时有没有再黑不大容易看出来,他是从话里明白的表示鄙夷:“怎么又是外祖父说的,以后都说祖父发话,这几天可以玩。”

萧铁萧钧头也不回已进角门,萧镇萧银年长些,还肯给祖父留脸面,在这里等他。

知道老老王在哪喝酒,祖孙有前有后的进去。萧铁萧钧一溜烟儿的到曾祖父怀里,仰起小黑脸儿好生欢快:“我们回来了。”

“哈哈,好孙子回来了嗯?你怎么也来了1老老王投以不满的人,自然是他的儿子萧观。

萧观在他身边坐下,老老侯给他倒酒送筷子,不客气的大吃大喝,又和老爹争论不休:“我怎么不能来?太子大婚是喜事,咱们不应该在自家门里喜欢吗。为什么都要在这里睡。”

“你爹我明天一早要跟着长女,睡这里离长女近。你回家去睡吧,孙子大了不用你跟,回去回去吧。把孙子留下。”老老王对儿子吹胡子瞪眼,但不妨碍挟一块子很好的菜给萧观。

萧观给他倒酒:“慢些喝,吃几杯就睡去吧,到底上了年纪。”接着继续吵:“我把长女让给老爹,我一直痛心到现在,孙子归我。”

又问:“长女今天喜不喜欢?有没有说没见到祖父她想哭。”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我在,想不起来祖父。”老老王一面说着,一面又挑一块好的给儿子:“吃这个,侯夫人好手艺,说我们睡的晚,这是药膳。”

老老侯在一旁呵呵笑着,这会儿不能当听众,不然好似看父子间的笑话。他吃自己的,喝自己的,乐也乐的只有自己似的。

引出争端的长女已睡床上,和安书兰头碰头分东西。太子给的是一匣子水晶钗,镶的东西不同。

“你一枝,我一枝,你再一枝,我再一枝”

床前坐的安白氏和奶妈好笑:“睡吧,明天要起早呢。”

太子大婚以前,忠毅侯府先十分的热闹。

第二天更加的热闹,应该回京的人到了。

行程算得不早不晚,长长的车队到驿站外面,黄昏日落。光线不明中,看守驿站的人走上来,大刺刺道:“你们哪里来的?拿公文来看。”

有一个人打马上前:“给”。面上带着莫明的坏笑。

“梁山王爷1守驿站的人一个激灵直接趴地上,接着没有起身,对着马上彪悍男子叩了十几个头。

萧战好笑:“起来吧你!赶紧给我们安排地方祝”

“是是。”

回手扬马鞭子,萧战指长长的车队:“商队停外面不用你管。”

守驿站的人想弥补下自己刚才的疏忽:“既然是王爷家的商队,只管请进,住得下。”

“不用了。”萧战粗声大气:“让我岳父知道,他不会答应。”

“也是也是,忠毅侯秉公无私。”守驿站的人明白过来。

商队停下扎帐篷,一同回来的龙怀城等人往驿站进。香姐儿加福扶着两个老妇人走来:“二位祖母,咱们到了。”

掌珠的母亲邵氏、玉珠的母亲张氏连声道:“好好,明天可以见到宝珠了。”

在她们身后,龙书慧奉请陈留郡王府的二位公主——大萧氏兄弟的妻子、辅国公府的女眷及亲戚:“咱们到了。”

钟南带着人照料马车。

有人对着钟南笑:“就要国丈了,架子也不端点儿?”

钟南笑回:“省省你的话吧,赶紧进去洗头洗澡换衣裳薰香,明天先见驾,明天好见驾。”

“哎,我说大管事,你们夜里用着点心,这东西是送给寿姐儿的,这算到了家门外,可不能出错。”邵氏张氏回身又喊。

长长的车队,是山西宝珠草场来的货物,和以前一样,挑尖的给加寿和自家里用,余下的送到铺子里发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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