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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半。

西北上空星光灿烂,一颗流星无声无息的,从天边滑落。

玛雅新城!

老胡坐在床边,怀里抱着阿莲娜;神色平静,看着那颗流星陨落过的天际。

流星落在了哪儿?

老胡不知道。

他只知道,陪伴了他五十三年的妻子阿莲娜;就在这颗流星自星河中坠落时,轻抚着他脸颊的左手,无力的滑落了下去。

阿莲娜走了。

嘴角带着幸福,甜蜜的微笑。

她这一辈子的前半生,堪称是跌宕起伏。

单论命运的话,阿莲娜和萧绰还是有几分相似的。

阿莲娜的满门——

也是被人杀了个干干净净。

阿莲娜的亲生父亲,就是死在老胡手里的。

她为父报仇——

不知道怎么搞得,阿莲娜为老胡生了对双胞胎女儿;又和他相亲相爱了,足足五十多年!

现在,她终于恋恋不舍的,放开了老胡。

她在临终前,没有说什么来生再会的话。

但她却在回光返照的时候,苦劝老胡在她走后;能在最短时间内,重新找到一个老伴。

为此,她用很严厉的语气;祝福跪在地上,恭送她大行的楚扬:“必须在最短时间内,给你老师重新找个师母!因为在没有我的日子里,他会胡思乱想。说不定,还会在某个瞬间脑子短路,去那边找我。”

“可我不想再见到他了。”

“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了!”

“因为,他是我的杀父仇人!”

“却更是让我爱的,要死要活的男人。”

“我能走在他的前面,绝对是上帝对我最大的恩赐。”

“我死后,会去陪伴我父亲。我要告诉他,我这辈子真心爱着杀他的仇人,也被杀父仇人真心的爱着。你们东土有句老话,叫忠孝不能两全。对我来说,就是爱孝不能两全。”

“这辈子,我的爱给了你老师。却愧对了孝,愧对了父亲。”

“楚扬,你一定要牢牢记住我的话。在我走后,马上给你老师找个老伴。”

面对阿莲娜的厉声嘱托,楚扬唯有顿首应允。

阿莲娜这才笑着,说了个好孩子。

她看向老胡,抬手轻抚着他的脸颊;眼角间的皱纹,全部散开。

眼睛更亮。

甚至都带着少女般的,爱恋和羞涩:“亲爱的,我要走了。”

老胡点头,语气平静:“我知道。我会祝福你,一路走好。”

“亲爱的。”

阿莲娜说:“答应我,一定要再找个老伴。”

老胡点头,语气平静:“我答应你,一定会找个老伴。”

“你还要答应我。”

阿莲娜说:“以后,永远都不要再回吸血蝙蝠,管那些事。这些年来,你为吸血蝙蝠已经做了太多。”

老胡点头,语气平静:“我答应那你,再也不会理睬吸血蝙蝠的任何事。”

“亲爱的,最后一个请求。”

阿莲娜缓缓的闭眼,低声:“吻我。”

老胡低头。

当他们的嘴缓缓碰在一起时,有流星自窗外滑落。

阿莲娜的手,也从他的脸上,轻轻的滑落。

老胡抱着妻子,抬头看着窗外,久久的都没说话。

楚扬,柴慕容,花漫雨,谢妖瞳,周糖糖,宙斯,赫拉等新城一代;都直挺挺的跪在那儿,一动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

有烟花突然冲天而起!

一个悲凉的声音,在星空下,烟花中响起:“恭送,胡老夫人大行!”

今夜——

烟花腾空!

今夜——

星光灿烂!!

当楚扬等人都走出去后,老胡的泪水,才猛地涌了出来。

他低头——

和怀里的女人,额头抵着额头;任由泪水洒满她的眼窝,又从她的眼角缓缓溢出;自没有一丝皱纹的脸颊,滑落到耳边;逐渐形成一滴露珠。

露珠晶莹。

在灯光下,反射着微弱的五彩斑斓的色泽;像极了阿莲娜年轻时,痴痴看着老胡时的眸光。

有轻轻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老胡缓缓抬头看去。

身披大红袈裟的空空大师,此时看上去,从没有过的宝相尊严。

他走到老胡面前,盘膝坐在早就准备好的蒲团上;微微闭眼,垂首;左手竖在胸前,拇指轻轻拨着念珠;嘴里念念有词,默诵超生的经文。

阿莲娜小时候,就虔诚的信奉上帝。

但她却希望等她大行后,能拥有一个最传统的东土葬礼。

因为她是胡、灭、唐的妻子!

传统的东土葬礼上,没有神父,没有十字架。

却有老和尚;有招魂幡,有漫天飞舞的纸钱。

还有——

披麻戴孝的儿孙后人!!

阿莲娜希望自己能有个东土葬礼,还是因为抚养李南方长大的老头过世时;她曾经和老胡等人,一起去八百参加葬礼。

那也是她第一次,见识到最正宗,最隆重的东土葬礼。

八百一片缟素,和飞雪相连,蔓延到天边。

纸钱在招魂幡的引领下,满天飞舞,遮天蔽日。

漆黑的棺材,得需要八个壮硕的男人来抬棺。

那一天——

李南方,楚扬高飞沈岳等八大豪门家主;披麻戴孝,腰缠草绳,亲自抬棺。

满眼缟素中,却有两抹刺眼的红。

紧随招魂幡的旌布,是大红色的。

另外一抹刺眼的红,就是身披大红袈裟;亲自手持招魂幡的空空大师。

那一天——

整个八百,除了李南方的师母之外;上到八十多岁的老村长,下到李南方的周岁长孙;全都出动。

男人在前,女人在后。

一路缟素,漫天雪花。

刺骨寒风中,送葬的队伍蜿蜒前行。

寒鸦在雪花中,沙哑的叫着,从阿莲娜头顶飞过时;她就感觉脑子里轰的一声,泪水就迸溅而出了。

给老头送葬当晚,阿莲娜就告诉老胡;她要这样的一场葬礼!

老胡点头答应。

他知道,阿莲娜受他影响太深;希望她大行后,能有很多很多亲人送行。

可是——

阿莲娜只有两个女儿,其中一个还去了北欧定居。

关键是,她们都极端反感东土文化。

这也是老胡,为什么要隐居玛雅新城的原因。

楚扬是他的学生。

其实,老胡早就把他当做了儿子。

老胡希望楚扬,能送他师母一场浩大的东土葬礼;就像李南方为抚养他长大的老头,举办的那样的葬礼!

楚扬没有丝毫的犹豫,一口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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