栎山眠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第 153 章 千年之前(下),[阴阳师]平安浮世卷,栎山眠,笔趣阁),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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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过如此。”

“……”

是空白。

无限制的白。

无穷无尽的白。

几乎要把思绪吞没。

并非悲伤,也并非愤怒,而是空白。

那毫无疑问是「源稚紫」最重要的存在。

当那样的存在被抹去,在其面前完全消失,不留一点痕迹——

也几乎快把「源稚紫」抹去存在的意义。

至今为止,所有的都是有意义的。至少在「他」完全消失之前,「源稚紫」所做的都是有意义的。

为何要寻找根源,为何要不惜一切都要成为「源稚紫」而做到这种地步,又为何会在赴死之际选择了犹豫——

至少不只是「源稚紫」的想法,更是「她」的「自我」的愿望。

-

伊邪那岐带着伤走到了海边,他有些松懈了,继而在海边看到了一个娇小的身影。

出云国旧神?

伊邪那岐记得。

毕竟须佐之男提过了很多次。

他快步上前,刚要说话,对方却比他更快一步——

“唔……你——汝是——”古神伊邪那岐睁大了眼睛,两手抓住了她的肩膀,“为何……”

她平静地看着前方的树林,耳朵里只有遥远的海浪。

她知道。

这不是结束。

伊邪那岐还在黄泉之国看着。

这个世界还在看着。

所以,她将利刃刺得更进了。

这个世界的古神伊邪那岐必须早点死去——

她必须先活下来——

她理应找机会活下来——

那时,理智占据上风,可那跨越了无数个世界的灰色记忆中,那抹亮丽的金色过于闪亮。

古神伊邪那岐死去了,抓着她的肩膀的手终于没了力气,死气沉沉地搭着。

她本该将手中染有毒液的利刃丢弃,却在那时无法自制地哭起来,肩膀颤抖着,呜咽低沉,仍维持着将染有毒液的利刃刺入的姿势。

本该是抱着应有的觉悟来做这些,可很显然,她并没有做到那种份上,甚至不存在有什么时间和过去好好告别,就这样被迫地成长着,被迫地去接受那些。

假如在那时,她未曾邂逅须佐之男,未曾看见过那样美丽的景色,也未曾被被旧神教诲过慈悲,未曾知道出云国子民的良善,她是否能毫不动摇地去执行那最初的任务呢?

可关于她的一切,从来没有重来一说——宛如人类那短暂的一生。或许高天原神明还可以通过秘术回到过去,但出云国旧神的一切,都只是不断向前。祂们是最初的神迹继承者,是无法挽回逝去过往的神迹,是只能向前而行的神迹。

人类尚且拥有短暂一生去完成成长,寿命如此长的神明,却并未能赋予应有的成长时间。

她急于去适应,急于去改变,却忘了「自我」的改变,并不是那么简单。在高天原的漫长岁月,她试着去接受,选择尝试那灼热的温暖,试着再一次去信任,忽视自己的内心,只为活下来。

可最终的结果,又是什么样呢?

……

只有那可悲的「自我」还在期望“想要一个时间足够长的成长”。

……比起那时的燃烧着的恨意,自己的这些又算什么呢?

所以,她的呜咽也只是持续了一会,随后便将已经死去的伊邪那岐推倒在地。

但,有什么奇怪之处。

她抬起头,对上了那双金色眼眸。

“哎呀,您全看见了吗?”没有惊讶,没有慌乱,亦没有悲伤。

“你……被八岐大蛇操控了吗?”

她认为,至少……局面会先失控。可须佐之男走上前来,率先将她手中的利刃夺走。

“我问你,你被八岐大蛇操控了吗?”

“之后还会有神将找来吧?”

“……”

“把您手上的东西丢进海里,我再回答,可以吗?”她不会傻到自己送上门去,哪怕到时候不得已,必须杀了须佐之男。

须佐之男低头看了一眼已经倒下的伊邪那岐,将利刃甩进了海中,又盯着她:“说。”

“……如您所见,古神伊邪那岐负伤逃到这里,没能撑到你们的到来。”

“……”

“从而身亡。”她平静地说着。

她脸上的泪痕已经干涸,剩下的只有伪装的笑容。天真,纯洁,温柔,慈悲。将染血的手藏于袖下,向他微微鞠躬后,继而直腰转身——

“……站住。”

“您还有什么事吗?”她疑惑地转头。

“……为何?”

“您想问我什么呢?”她笑靥如花。

“……”

想问什么呢?

须佐之男太多想问的了,但远处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失礼了,这次,我必须离开了。”

这一次,她没有等须佐之男回话,转身离去。

她必须做出选择。

在「生」和「死」之间选择。

不,甚至是没有选择。

没有什么生灵会本能放弃生——

哪怕是活得再痛苦,求生也是本能。

她的「自我」,她真正的内心又是怎么想的,那不是她应该考虑的,也没有办法去考虑。

夜色来临,神殿中静悄悄。她微合着眸子,似乎并未察觉有谁进来。有什么径直来到她的床铺旁,照亮了她身边的黑暗,驱散了寒冷,唯有亮闪闪的利刃在月色下泛着冷光。

她并没有察觉,仿若是浅眠却入梦极深。

“为何……”轻如微风之声,并未落入她的梦中,甚至害怕打碎她的梦,从而掐灭了后面的话。

事到如今,又何须这些呢?他没有将那件事告诉天照,但无论如何都……

寒光闪动,落在她的长发间,斩断几缕青丝。

“您不该来。”她温柔依旧,“这样优柔寡断,完全不像您。”

红眸已然睁开,注视着对方。然而,对方并没有想要和她对视,只是将气力全都抵在那落在她发间的利刃,暗色遮住了他的表情。

“今晚本是您最好的机会,可惜了。”

“为何……”

那轻微如风之声,终将来意传给她。

“您问为何……”她平静地躺在原处,“并无特别原因,也并非八岐大蛇操控我,而是想那么做,所以就做了。”

“……”

“说实话——”

“这就是实话。”

“从始至终,你可有说过一句真话?”

湿润的泪珠不断地滴在了她精致如面具般的温柔脸庞上。

“好久没见您哭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她轻轻地伸出手,温柔地捧住他的脸,拭去他脸上的泪,“关于这件事,您……比我更清楚啊。”

“……为何……为何……”

他鬓边的金色发丝柔顺地自她指尖滑过,就如她永远都抓不住那如梦似幻的温暖。

“关于这个,我已经回答过您了。须佐之男大人,您也该长大了。您比谁都清楚,我不属于高天原,不属于这个世界,是会带来异变的‘不祥’。”

-

那具躯体变得冰冷,胸口的滚烫在不断地消失。

他看向了阎魔。

今时不同往日,阎魔一定有什么连「源稚紫」都不知道的事。

“汝刚来,我便说她只是在做梦。可现在,究竟是谁在谁的梦中还不一定呢。”阎魔如是说,“大概千年前,还是多久以前,她拖着几近破碎的灵魂,来找我。”

“千年前……?”

“汝等肯定很想好奇,我为何允许她进行轮回。”

他沉默,算是默认。

阎魔微微笑了一下,从鬼面玉座上站起。他看到了阎魔双角下的双目望向了某处,遥远平静。

“因为她从一开始,就将此托付给了我。”

不知何时,阎魔修长枯白的手上多了一个绿色物体。

“这是——”

“她的灵魂。这千年的轮回,我也只是逐渐将其还回去。按理来说,将灵魂交于他人,自身便只是行尸走肉。不不,那时的她,连行尸走肉都算不上。千年前,我还在为守护去三途川畔亡灵,名为夜摩天。千年前的三途川畔,是通往冥河之路,来往的亡灵,因恶神侵蚀的炼狱和罪恶而吞噬,许多亡灵因此成了妖鬼。”

“那她……?”

阎魔没有说下去,只是示意让他将手中抱着的尸体放在玉座前方的桌上。

他迟疑了一下,最终将她放下。

“她从人间走到冥界,躲过恶神,承受磨损,抵抗罪恶侵蚀,到达这里的时候——”

阎魔回想起了当时的情景。

那东西该怎么形容?

腐烂的肉块?脱骨的皮囊?恶臭的泥泞?

不,都不是……

那是一团粘稠之物,一团绿光连接了所有的粘稠之物,浑身散发着“不祥”。只有走动的时候,才能看出是一个人形。亡灵从那团不明物身边逃窜,妖鬼避道。

夜摩天站在原处,并不畏惧。随着那团不明物越来越近,一种难以言喻的威压和愧疚涌上心头。

“「」……「」……”

在暗色的天空下,隐约声音传来。夜摩天侧耳倾听,却无法分辨那宛如悲鸣的声音,究竟要传达什么。

诡异的氛围让所有亡魂都闭了嘴,眼睁睁地看着绿光来到夜摩天的面前。

“那时,我一直在想,她到底在说什么。”阎魔看向了桌上的少女,“也只是将她当作一个普通的亡灵。”

-

那团绿光移动速度很慢,这让夜摩天从那宛若悲鸣的声音中,听到了最像人声的一句。

“到冥界去。”绿光停在了夜摩天面前。

“到冥界去?哦?汝为何知道要来冥界?不眷恋阳界的家属吗?”

“……到……冥界去。”

“那是被反反复复重复着的话语。是执念吗?还是什么诅咒?我不知道。那时的我,并不知道太多。”

他微微移开了蓝色眼眸,看向了他处:“说不定是给自己下的命令。”

阎魔看向了他。

“……早在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舍弃一切了,来冥界是最后一个任务。她舍弃了记忆,舍弃了身体,舍弃了「自我」,最后的灵魂,她无法独自做到。”

“……舍弃?”阎魔反问了一句。

他没有接话,沉默之中似乎还隐藏了更多。

“夜摩天,她这个样子,恐怕是经历了许多,才走到这里来的。”似乎还有亡灵敢于开口。

“走?”

“当然是走了。你没看到那亡灵身上的伤痕都被刻入了里面吗?也只有里面那团绿色的东西,怎么也看不清,不过应该是保存最完好的部分吧?”

话音刚落,那团粘稠之物便将那团绿光递在夜摩天面前。

“我有……听说。听说夜摩天……也知道……轮回。以此为代价,能否……在我下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也送我去轮回?”

这一次,是非常清晰的声音。

“……你这家伙……即使是亡灵,说到底触及灵魂也会觉得痛啊……”之前说话的亡灵非常吃惊。

“汝收回去,我会认得汝这份执念,认得汝身上的伤痕,下一次也会送汝去轮回。”

“是吗……但无论如何,都请……收下。因为想要拜托您……每一次。”

“为何?”

“……请您,收下。”

那之后,是夜摩天长久的思考。可一直这么僵着,这里的亡灵也迟早要变成妖鬼。所以,夜摩天只能收下了那团绿光。

与此同时,夜摩天也看到了那团粘稠无形之物中,包裹着什么。她试着用手去触碰,却从那些粘稠之物中,碰到了一只小手。

温热得如同人类的新生婴儿,稚嫩又脆弱得如同老树新枝,驱散着夜摩天内心的愧疚与震慑。

“那便是夕夏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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