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 BEAT IT/BEAT IT U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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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个环节得算是楚凉飞表演时间最为集中的一个环节。这个忍着病痛折磨的老人把自己的老伙计一一请到台上，和他们一起唱起当年那些经典。这个环节也是开场到现在为止气氛最为热烈的环节，那些曾经的金曲并未因为时间的流逝而让它们的魅力有丝毫的流逝，每当前奏响起来的时候，现场的观众都能跟着节拍共同唱响。苏钺一直觉得演唱会现场的观众合唱、特别是万人级别以上的大合唱是一次演唱会最为精彩、也最能打动人心的时候，某些时候现场的收音师和混音师为了保证台上歌手的演唱效果，会故意削弱观众席的声音，除了歌手有意识的互动——也就是歌手将麦克风对准观众席的时候——不管是演唱会现场的音响效果还是之后发售的光盘或网络视频以及现场版的音乐，这种合唱的声音其实都比较小。但不能否认的是，这种场景是对于一个歌手以及一部音乐作品的最好的褒奖。也正是因为如此，到演唱会现场和购买影碟以及网络观看视频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当现场的所有人共同唱响一首歌的时候，作为一个歌迷，才能切实体会到“知音遍天下”的感受。

而在这个环节唱响的这些已经算是“年代久远”的经典，每一首都能引来现场观众的齐声合唱。看得出来，楚凉飞非常享受这样的过程，苏钺甚至注意到其中有一首歌楚凉飞只唱了一句，其他的时间全部都交给了现场的观众。当这首歌结束的时候，楚凉飞的眼睛里面还闪烁着水光。

前辈大咖、经典名曲，这一个环节确实称得上是“星光璀璨”，楚凉飞给这个环节取的名字却是“灯火阑珊”。苏钺不知道楚凉飞想要表达什么样的意思，或许在他的心里，这群今天和他一起登台的老朋友确实是蓦然回首时留在记忆中的那些剪影。又或者，当今天的这次演唱会落幕的时候，这些歌、这些人，已经成为蔼蔼夜色中的阑珊灯火。

不管他表现得多么乐观和豁达，心中总会有几分遗憾和不甘的吧？

或者，灯火已阑珊、夜色已深沉，但黑暗不会永远笼罩，太阳必将升起？夜色阑珊，其实黎明也已不远。

苏钺写给瞿浩辉的那首《笑看风云》是这个环节的最后一首，却不是瞿浩辉一个人的独唱，而是他和老师楚凉飞的合唱。这个环节楚凉飞有七八个曲目，苏钺已经能看到他握着麦克风的手微微颤抖了。

“……谁愿记沧桑匆匆往事？谁人是对是错？从没有解释为了什么，一笑看风云过——”

这首歌唱完，楚凉飞颇有些感慨：“有时候会觉得时间过得很快，有时候却又觉得时间过得很慢。但不管感觉如何，等到了现在的这个时候，回过头去看看，其实在这忽快忽慢的时间里面，自己还真没做过什么，反而不大好的时光全部用到感觉和感叹上面去了。就像这首歌里面唱得那样，旧恨心魔、刻骨铭心，往事沧桑、谁对谁错？过去的事情为什么要花那么长的时间去感叹呢？时间都浪费在这样的感叹上面，无意义！”

台下的苏钺默然，忽然想起另一个世界的一部电影中的台词：“屡次被人爱过，也屡次爱过别人，到头了还得说自己不知珍重，辜负了许多盛情和美意。”

“就像今天的相聚。”台上的楚凉飞继续道，“我很高兴，哪怕现在就倒在舞台上，我也绝对不会后悔！临死之前也不会感叹说，我为什么要闲着无聊开这次的演唱会呢？”

“我看到有人在擦眼泪了。”楚凉飞笑了笑，指了指台下，又指了指身边同样在擦眼泪的瞿浩辉，“不需要这样。我很高兴。最让我高兴的其实应该是下面的这个环节，这个环节我不会再登台了，你们接下来将要看到的，全部都是年轻人的表现。阿辉最近这几年把所有影视剧的安排全部推掉了，一心只想做音乐，背地里觉得扛不起我们这帮老头子留下的大旗，其实我都知道。没必要的，真的。我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曾经扛起过这面大旗，更不觉得将来会有某一个人可以独自扛起这面大旗。我最近很喜欢一首诗啊，‘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千帆竞渡、万木争春才是我希望看到的未来。这，也算是我最后想要向阿辉说的吧。”

“咦，我好像又把气氛搞得很低沉？”楚凉飞笑了笑，“不要这个样子嘛，我把人家请来，是想用年轻人的气息感染一下我、帮我续续命，你们这样搞，人家还怎么敢登台啊？给点面子嘛。”

不管之前楚凉飞多想把这次演唱会的气氛搞得乐观而活跃，但不论多么乐观的人，在明知道自己即将告别生命的时候，对于生命本身都会有些感悟，也会有分享这些感悟的冲动和欲望。这里对于楚凉飞而言没有外人，只有他的歌迷、朋友和晚辈，他想把自己最后的感悟分享给他们，情难自禁。

掌声。明白了楚凉飞心意的观众毫不吝啬地奉上了热烈的掌声。

“好了！”楚凉飞一扫之前的颓态，颇有些兴致高昂地道，“接下来的这个节目呢，是阿辉从内地帮我找到的。据他所说，这个节目非常酷炫、非常震撼，简直是前所未有！但我问他的时候，他又卖关子不肯告诉我，说只有现场观看才能真切体会到这种发自内心的赞扬和感叹。不过比较可惜的是，在之前的排练中，因为时间是错开的，我一直没能欣赏到这个节目的完整表现。我也想和你们一起，共同的、首次的欣赏这个阿辉口中让人震撼的节目！所以，我决定暂时不下台了，找一个比特等座更靠前的位置，好好看一看这个节目！”说完，就走到了舞台侧面最边缘的位置，直接席地坐了下来，瞿浩辉也陪着他坐在那里。

苏钺心中一紧，节目单上面下一个出场的就是方辰和舞动引擎，只是没想到的是楚凉飞居然会直接坐到舞台上面近距离观看，这样的场景在苏钺的两次人生经历中都没听说过，也不知道是不是提前安排的，更不知道会不会对方辰和舞动引擎造成影响。

不过这时候也没办法再去提醒了，想来已经在候场的方辰和舞动引擎也听到了楚凉飞的话，应该有了心理准备。舞台上的灯光暗了下来，隐约有四个人影从舞台的两侧走上台来，然后舞台中央靠近后侧的位置的升降机缓缓上升，三个模糊的身影站在上面。

钟声一样的打击乐想起，伴着每一声声响，舞台上的灯逐盏点亮，照亮了一个又一个身着黑西装的身影。

五男两女，七个人几乎一模一样的打扮。黑色的礼帽、黑色的西装、露出一截白色袜子的黑色西裤、黑色的皮鞋，唯有最中间升降台上面的那个人多带了一副白色的手套。舞台上的七个人都低着头，在略显神秘而低沉的鼓点中一动不动。鼓点忽然变得急促起来，一声警笛的声音飘过，站在两侧的黑衣人随着鼓点迈开了步子，向舞台的中央集中。电吉他的声音加入进来，似乎还有老功夫片中那种拳脚带风的音效和打斗时嘴里发出的“哼”、“嘿”、“哈”的声音。集中到舞台中央的四个黑衣人两两捉对，做出打斗一样的肢体动作。他们的脚步随着鼓点做着各种各样的交叉、跳跃、滑步，上肢像拳击、像咏春，但和音乐节奏的配合却非常好。随着打斗的进行，四个人也两两一组逐渐分开，其中一人绕到了另一个对手的后方，架开自己的对手的同时转身挥拳，向身后的那个做出了偷袭的动作。被偷袭的那一个身体随之前倾，然后以一个常人无法想象的角度挺直身体倾斜着定格在那里。而之前被架开的那一个也并不是简单的倒地或者后退，而是在一连串复杂到极点的腿部动作中旋转着退开。

然后四个人一起定格。原本一动不动的中间的一男两女迈步向前，中间戴手套的男子把麦克风举到嘴边，唱出了很有力量的歌词：“Don'tyoueverearoundhereDon'annaseeyourface，youbetterdisappear…”三个人在定格的四人中间穿行，伴着节奏做出挥手、抬脚、摆头的动作。每一个被他们接触到的人好像解开了封印一般，从定格恢复了活动，然后加入到舞动的人群中来。等到所有人都开始伴着音乐舞动的时候，七个人形成了一个三角形的站位，开始了一段整齐的激烈舞蹈。

夸张的腰腹扭动、干净利落的四肢舞动、复杂到极致的脚步交叉和滑动……在节奏强劲的音乐中，似乎每一个人的每一个关节、每一条肌肉都被运用到了极致。腿部活动时裤脚露出的白色的袜子似乎幻化成了一道又一道白色的光，压低的礼帽增强了力量感的同时又额外增加了神秘感。哪怕是一个简单的迈步动作，都因为刻意的停顿、夸张而显得美感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