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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刚至之时,上京城中,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城门处摸了出去。城头上守城的人看在眼中,有些奇怪,这小女孩看起来,约莫只有十多岁,却一个人走着,背上还背了一把三尺长的剑。
虽说,这个年代江湖中人颇多,而且,西梁有是尚武的国家,街上有人背一把剑并无什么奇怪之处,可这情景放在一个个头不高的小女孩身上,便显得奇怪了。
这剑都快赶上她的身高了,背起来,着实有些显眼。
城头上的守军正要下去询问,这个时候,却从城内出来一位老人,这老人衣着的料子颇为将就,但做工很是简单,上身收身短褂,下身长裤,腰间护了一条一尺宽的护腰带,背后一件暗黑色的宽大披风。
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多余的装束,只在腰带上系了一条景绳,绳子的另一头挂着一块圆形玉佩,玉佩为青色,中央处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麒麟。
老者背着双手,缓步前行着,看那满头的花法,少说也有七八十岁了,可这老者却是步履精神,丝毫不显龙钟之意。在他身后,两个中年人牵着三匹马跟着,虽然是随从打扮,那气度却也不凡,行走间丝毫不像随从模样。
这三人的出现,顿时将城上的守军视线吸引,那小女孩却无人注意了。
小女孩一个人迈着大步,双手高扬着,走路的姿势极为夸张,出城之后,顺着大道走了一会儿,她停下脚步,似乎是鞋子里进了沙子,竟是单脚直立,将一条腿轻松地高举头顶,伸手把鞋子脱了下来,递到脑后,在剑柄上轻轻一磕,复又穿在了脚上,随后,将另外一只脚如法炮制,磕过穿好,这才又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还诧异地看着前方的道路,喃喃自语,道:“哥哥到底会在哪里呢?该怎么去找他?”
说罢,又朝前行了出去。
城中的三人此刻已经出了城门,守城将看到那老者,有些诧异,正要下城楼过来搭话,却见那老者猛地扭过头,望着他,轻轻摇了摇脑袋。
守城将心中一紧,随即微微点头,便不再动弹了。看着那老者走远,守城将心中的疑惑,却一点都未曾减去,因为,这老者的身份很是特殊,特殊到,连西梁皇帝莫智渊和相国柳承启都需敬畏几分,这人正是枢密院使且有侯军的西梁老侯爷崔秀。
不过,心中疑惑归疑惑,关于崔秀的行踪,他却是不敢多想,也不敢多言的。
崔秀行出城外后,又徒步走了一会儿,便上了马。身后的两个随从上前,道:“侯爷,您年事已高,何必亲自出行,有什么事,我们两个代劳便是了。”
崔秀微笑着摇了摇头,道:“这些年太过安逸了些,骨头都快不中用了,出来走走也是好的。”
崔秀身边的这两个随从也不简单,其中一人名叫单一成,以前是兵部侍郎,后来辞官之后,便跟在崔秀身边做了随从,此人虽然当初只是一个兵部侍郎,但能力却非庸者,当初莫智明统帅西梁大军独战燕国主力的时候,曾今一度被燕国主力包围,困了三月有余,粮草每次运送,都被燕军所夺,最后,便是这位单一成侍郎亲自带兵突破了燕军的围困,送了进去。虽然待他将粮草送入的时候,带着的一万人死伤大半,但便是这点救命粮,让莫智明得以起死回生,最后大破燕国主力,成就了现在燕国和西梁画山而界的定居。
另外一个,乃是当年据守吐蕃的西南大营统领,也是崔秀的侄子,名叫崔火声。当年,齐王莫智明通禀之时,他便是独当一面的名将了。只是,他一直据守西南,与吐蕃作战,并未为西梁开疆扩土。
而且,莫智明太过出众,带着一支快要垂死,且军备落后的西梁军,竟生生地打出了半壁江山,在这等光芒下,世人的眼光都盯在了莫智明的身上,对崔火声这等守成有余,进取不足的名将,能记住的人,着实不多。
但是,莫智明却知道崔火声是有真本事的。当年虽然花旗冲便是莫智明的手下得力干将,而且也是他的师弟,但莫智明却在说过,花旗冲虽然才智韬略均为上选,但为人性情冲动,做猛将有余,做统帅却稍显不足,是比不上崔火声的。
这话花旗冲听了当时点虚心点头。现在西梁的将领,多半以为当年花旗冲是对莫智明敬畏和心服,不敢说话,因为花旗冲当年便曾带着三千士兵,将燕国的一万五精锐,在旷野之中足足挡了一月有余,在莫智明击溃燕国主力之后,甚至还从后掩杀,将燕国这一万五千人的精锐之师,杀的只剩了不足五千,狼狈跑会了燕国。而崔火声的一生,却并无什么显赫的战绩。但是,这只是表面现象,却有很多人不明白,当初崔火声统帅的西南大营是一副什么惨象。
士兵均是些老弱残军不说,武器装备连平均两人一份都不够,而且,粮食也是经常断缺,便是在这种情况下。莫智明将他丢在后方,却是极度放心的在前方开疆扩土,丝毫不怕后院起火。可见崔火声的能力,绝非表面上这些成绩可以看出来的。
不过,自古都是成者王后,败者寇。后人看到的,都是成绩,至于细节,却是很少人去管的。
再后来,西梁莫智渊、莫智明两兄弟夺权,莫智明身死,崔火声作为莫智明的好友兼嫡系,自然被莫智渊忌惮,因此,他便主动辞去官职,回家侍候伯父崔秀了。
这么多年来,单一成和崔火声已经很少在人前露面了,再加上一朝天子一朝臣,以前的朝廷班子也大换血了一次,现在能记得他们两人的,却是很少了。
崔秀平日里对这两人也很是看重,听到两人说话,扭过头来,笑了笑,道:“这一次,怕是光你们出面,还不行。”
“哦?伯父此言,莫非是因为……”崔火声刚要说话,一旁的单一成急忙,道:“火声兄,你且慢,让我猜一猜。”
崔秀看着两人,微笑着,并不言语。
崔火声呵呵一笑,道:“没想到单兄弟这么多年过去了,这脾气还是没有改。好吧,便让你说。”
单一成笑道:“小弟只是愚笨了些,所以,想让侯爷多指点指点而已。火声兄,你本已经很是聪慧了,这个便不要与我争了吧。”
“快说吧。”崔火声摇了摇头道。
“要猜此事,怕是还要从半年前说起了。当时,一向很少出门的侯爷却经常去禁军周边去下棋,每次对弈回来,便很是高兴,起先我还不明白,后来才知道,原来侯爷是收一佳徒。看来,此次出来,应该和此人有关。不知猜的对也不对?”单一成说罢,对着崔火声微微扬了扬下巴。
崔火声笑了笑,并未开口,他和单一成相识多年,对他是最为了解的,单一成这人什么都好,只是太过争强好胜。便是小事,也要争上一争。此时,这毛病又犯了。
崔秀微笑点头,道:“只能算是对了一半。”
“才一半啊?”单一成有些苦恼的说。
崔秀呵呵一笑,道:“那自然是。首先我对小川这孩子,也只是略做指点,并未收徒传艺,所以,他算不上我的徒弟,再者,此次出来,也并非全为他的事。”
单一成摇了摇头,道:“这样还不算是徒弟?当年花旗冲在府门前跪了五日,不食不饮,最后只剩下了半条命。您才传了他七日兵法,现在,他便有如此成就。这莫小川,您足足观察了半年,传了近两月,还算不上是徒弟?”
崔秀笑道:“这自然不同,教徒传艺,说的是因材施教,花旗冲性格坚毅,却也容易冲动认死理。因此,我能传他的,也唯有这些,七日已经够了,学的多了,反而对他无益。至于他能学成什么样,便看他自己的领悟和运势了。不过,他后来跟着智明,多数是智明在提点他,倒不是我了。至于小川这孩子,却着实算不得我教他兵法。因为,他懂的比我多……”
“啊?”崔秀的此言一出,不单是单一成,便是崔火声,也很是诧异。崔秀之能,便是放在整个中原,也绝对无人敢说自己在兵法上懂得比他多。可崔秀此刻居然自己说出这话来,而且,对象还是一个不及弱冠的少年,这如何让人不惊讶。
崔秀见两人表情,微微摇头,道:“这并不是我刻意夸赞他,实乃事实。这孩子的才智极高,每次与他对弈,谈论兵法,他总能找出其中的破绽,而且,予以破纸,奇兵一道,已然胜却了当时许多自诩名将之徒。”
“伯父此言当真?”崔火声忍不住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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