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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的。”
“那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你又有保定的文凭,还只是一个军需官呢?”朱德纳闷不已,按照常林的资历,才不会只有这点。
“这个问题,旅座2年前就问过我了么……”
“哦!”朱德回想起来,自己当时决定提拔常林,就是因为看中了他踏实可靠,而且还有点墨水,当时也问过常林为什么不得重用,得到的答案很无聊也很简单。只因为常林是保定毕业的——虽然不是正儿八经的保定军校生,只是保定速成班(只比今日的自考学校稍微强点),但毕竟也是保定这个路子的,和当道的众人格格不入,凡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圈子,常林的情况自然就不可避免了。朱德没有这个情节,也就提拔了他。
“倒是我忘记了,那么,这个纸条你如何而来的?”
“大帅又一次微服私访,下仓库突击检查,很多地方都查出了问题,只有我负责的区域,不仅没有丝毫问题,而且账目都是清清楚楚,大帅问我的问题,我也对答如流。”
“所以,就给了你一个条子?”
“对的,大帅给了我条子,原本是让我给旅座您的,好让您提拔我,可是,还没等我吧条子给您,让我做军需官的命令就下来了。我野心不大,当军需官也挺好,就这么着,藏了起来。”
朱德心想,野心不大恐怕只是一个托词,真实的背景可能是国安局具体授意的,毕竟,军需官虽然等级不高,掌握的情况却很全面,常林在这样一个位置上,可以发挥它的长处。
到了这里,常林的来龙去脉,朱德已经基本上清楚了,他站起身子,在原地踱步了两圈,问道:“今天你找我,必定有要紧的事情,你说吧,有什么情况。你放心,我只会守口如瓶。”
“我相信旅座!不然,刚才我也不说这么多了。”常林咧开嘴笑了,精明的神色从他眼神中毫无保留地投射出来,“现在的情况便是,大帅一走,云南局势动荡,旅座陷入了困境,如果不加以解决,云南危险……特别是唐继尧还要入滇,更是增添了变数。”
唐继尧入滇他都知道了?这样一来,朱德对他国安的身份着实确信无疑,要知道,唐继尧入滇的电报今天才刚刚收到,就是宣布开来也不过2个钟头,而且是小范围的高层,一个小小的军需官都知道了这个情况,没有背景,可能么?
“那么,你找我就是国安方面的授意了?”
“旅座不用过于计较是出于谁的授意,我只是想说,现在我以及我后面的力量掌握着解决问题的钥匙,不找到这把钥匙,光凭旅座目前的力量,是难以稳定云南政局的。”
“那么,这把钥匙就先听你说一遍吧。”朱德静下心来,他原来对于阴谋诡计是极为感冒的,但现在这个局面,已经到了非用计谋不成的地步了,否则,真像常林所说的那样,安定云南政局只是一个泡影。
“现在的局面很复杂,但也很简单。大帅去了京城,不管是现在怎么样,至少无法对云南发号施令,而在这个当口,张长官要到云南来,唐继尧要把手伸到云南来,还有两个旅长,对于云南目前的情况也很不满意——云南就是一个坐在火药桶上的人,稍不留神,就有可能粉身碎骨。”
“形势判断是正确的,但是我想说,为什么会造成这个局面?”朱德有些气恼,常林挂着国安局的牌子,他就把他当做国安系统和中央来质问了,“中央让大帅北上述职,我是极为赞同的,体现了对中央的服从;要推进军民分治,理顺地方关系,我也是赞同的;乃至于,解决目前西南3省游离于中央之外的局面,我亦是赞同的。我唯一没有想明白的是,秦大总统、葛副总理如此智慧的人物,会什么会对欲速则不达的道理看不透?这些问题,只要给地方以时间,就可以慢慢解决的,为什么要利用这样一个本来就已经微妙万分的当口来同时推进几件难度都十分大的事情呢?我知道中央希望一并解决西南的各个问题,可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现在的情况多么危险,中央知道么?”
“旅座,您也别和我发牢骚,你说的,我都知道,上峰也完全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做,实在也是到了非动手不可的时候了。您说,从民国3年到现在,大帅动了多少心思,想要对云南情况有个根本性的转变,下面都是阳奉阴违,是的,您贯彻了大帅的命令,可是您只有一个旅啊,而且还不招人待见。云南的情况如此,贵州就更不必说,唐继尧自己扩军,搞成了一个独立王国,现在又把手伸进来,很有称霸一方的愿望……慢慢等待,只能让情况越变越糟糕。大帅为什么这次要急着去京城,他知道再不打破这种慢性自杀,将来恐怕是更糟糕的局面。否则,您以为,单凭您的劝说和梁任公的一封信,会说动大帅北行么?”
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便是朱德听了也没有可以反驳的地方,他想来想去,觉得自己有可能没有从全局的高度来看待问题——只有把目光放在上面,才能真切地体会到蔡锷的不容易,也会感受到他要解决这些问题的决心。否则,就如常林所说的那样,这个毒瘤越来越大,不利于将来,现在割掉,只是生病而已,将来再割,有可能会有性命之虞了……
“那我,要我怎么做呢?”朱德想了半天,想不出其他的办法来,只能照着国安的思路走——这个思路,当年在北疆就见识过了一次,想不到现在还要再见识一次。不得不感慨,命运有时候还真是如此青睐自己。
“说难,很难,说不难,也不难。”
“你说。”
“张长官马上就要来昆明了,按照上面的意思,就是要利用张长官昆明之行的契机,一举奠定云南的大局。”
“你是说?”
“旅座误会了我的意思,我只是说,张长官即便来昆明,也不可能他动手,一来,他带不了多少兵,充其量千把人而已;二来,张长官目标太大,一举一动都有人注意着,你不可能指望他做出特别惊天动地的事情来;三来,各路人马对账长官都是新村警惕的,不可能让他自由行事。所以,解决问题的关键枢纽,还在旅座手里,必要时,国安系统可以提供帮助。”
“让我想想。”朱德听了刚才常林的一番话,已经大致勾勒出了一个计划,在这个计划当中,张孝准前来将是一个巨大的幌子,有利于自己行事——无论如何,自己的动静不会比张孝准大,只要自己部署得到,行动有力,再加上国安系统的外围帮助,可以成事。
“那么,唐长官怎么办呢?”
“旅座这是明知故问了,唐继尧也是要处理的人物,早处理和晚处理,无非就是一个时机的问题,时机得当有力,您下定决心就可以了。甚至于行动的目标再张得大点,我们都毫无意见。”常林的回答滴水不漏,“我们认为,大帅的离开,是解决问题一概良好的契机,连我隐蔽多年的暗线都拿出来使用了,足见上峰的重视。这种重视,不是对我常林的重视,是对大帅的重视,是对旅座的重视。因为上峰相信,局势目前掌握在旅座手中,只要我们把力量贡献出来,关键时刻推旅座一把,事情就会有成功的希望。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把力量全部隐藏起来,至于旅座会不会接受这个安排,上峰有充分的信心。他们说,不会看错大帅,同样,也不会看错旅座。”
“哎呀,我当时真不应该去北疆的呀。一点点底细,全部都被看穿了。”朱德做无限懊悔状,“悔不该当初啊。”
“旅座真会开玩笑,滇军不知道,我们难道还不知道,您从北疆学到了很多东西,您现在之所以会担当这个大局,难道不就是去北疆的结果么?就是这个护军使,无论护理也罢,正式任命的也罢,不都是对您个人能力和功绩的认可么?”
“好好好,你不用给我戴高帽子了。”朱德连连摆手,“这护军使是个烫手的山芋,我还真拿捏不住呢?”
“事在人为,我跟随旅座这么多年了,相信自己的判断,更相信旅座一定会成功——难道,会比去西藏还难?”
“具体有什么套路。”
“旅座下定决心,准备方案,国安全力配合,我担任中间联络人。”
“这么说,是让我做国安的外围了?”朱德不无自嘲地笑道,“闹来闹去,都在葛老板掌握中,真是说不出的滋味……”
“旅座真会开玩笑,国安再能耐,也只能是帮帮忙的配角,该怎么样,不该怎么样,大局全部掌握在您的手里,难道说,您还指望把我推上第一线去?那我让我送死没什么区别。”
“哈哈哈!”朱德笑了,“你这话有些意思。想不到你原来也是如此风趣的一个人,在我手下干事,从来都是严谨而守本分,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憋坏了吧?”
“这谈不上,平时是差事,现在是特殊任务,不能同日而语。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先退下了,具体的方案,如果您下定决心,需要我们做什么的,可以直接找我。”
“好,我知道了。”
常林敬礼后正待退下,忽地又转身过来:“旅座,防人之心不可无,军火库你不但要命人看管起来,你自己也要想办法弄点硬货。“
朱德点头称是,目送常林的背影消失。
忽然来了这么一手,让朱德也是颇费了一番心思。常林身份,自然是确凿无疑,而国安的布置,看来也是成竹在胸了。张孝准入滇,如果没有充分的准备,是不会贸贸然来的。滇军虽然也有类似的情报机构,但由于主持非人,而且蔡锷本人也不是很重视,一直都没有发展起来,以至于朱德认为,根本就不能和国安相提并论。
现在问题关键在于,自己如何制定一个方案可以解决问题,另外,还需要什么样的借力可以达成目标,他都需要详细的思考。不过,在常林这么一番举动之后,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决不能退缩,退缩后就是万丈深渊、万劫不复,自己身上不仅有蔡锷的寄托和叮嘱,更有上千万云南的父老乡亲注视着自己。他下定了决心——虽然,目前的情况很糟糕,但是,更糟糕的局面已经过去了。难道,还有比去藏区打仗,周围都是敌人这样的情况更糟糕么?
1、2旅异动?很好,你们一动,我就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你们是决计不敢先动手的——因为,谁先动手,就只能便宜坐山观虎斗的第三方。朱德心里有了谱,你们去拿了军火,这不是小事,但也说明了你们的无能——你们已经需要靠这个东西壮胆了!不然,为什么今天的会议上如此咄咄逼人,却不敢对我公然翻脸?
唐继尧要来昆明?很好,不怕你来,就怕你不来。你要是不来,贵州的问题还无法顺利解决,你来了,问题就容易解决了。难道,你还能带着贵州的全部军队来不成?别说全部军队,就是一个师,也不会让你带来——云南有足够的理由拒绝你!是的,你也是滇军的元老,但这也是你的薄弱之处,难道,你敢肆无忌惮地对滇军其他人物动手么?
任可澄要军民分治,要以文统武?很好,说明你骨子里是不甘于寂寞的?不怕你花样多,就怕你没心思,现在你的心思大概是活络了,我对你的问题解决也可以活络了。你不是要军民分治么?那么,你大概不会支持我们之中任何一个旅占据压倒性优势吧?我朱德不稀罕你的帮助,同样,你也不能帮助其他任何一个旅吧?听你的口气,大概是要和唐继尧联手。笑话,唐继尧在贵州都不赞同军民分治,都不愿意吧手中的权力让出来,难道好不容易来云南,就会转了性子接受军民分治么?真是天真!
想到这里,朱德迅速有了决断——没错,既然西南已经是一团乱麻,那么,对付这团乱麻最好的办法就是一刀斩下去,而不是徒劳地区试图解开,那样不仅浪费时间,而且说不定根本就不能达到功效。至于这一刀如何去斩,便取决于自己的力量和勇气。
下定决心之后,朱德的心境如同明镜一般敞亮,他仿佛又听见了蔡锷当时对自己的嘱咐:“云南局面,极为复杂,但无论如何,你认定为正确的事情,你就要义无反顾地去做,挫折也好、牺牲也好,都不能动摇你的意志和决心。那么,什么是正确的事情呢?那就是对国家有利,对民族有利,对老百姓有利——任何人,任何事如果不能在这三个有利上作出判断,我绝不承认那是正确的事情。”
“为了正确的事情,我们官可以不做,财可以不要,甚至身家性命都可以不要——辛亥革命,不就是这么一回事么?再过几年,甚至几十年,我还是坚持这个理想,坚持这个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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