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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认同这种说法——虽然在四季大人您的眼里,人类的善恶与黑白是分明的,但在我眼中、实际并非如此。”
“真相并不只有一个,动机也并非只有一个……人类是一种很奇异的生物。单纯的很单纯、复杂的……一如莫茗此人。”
“驱使这类人去做一件事的动机往往不止一个,而单凭其中的善恶之一点对其定性,未免有失偏颇。”
“唔,这么看来,小五小姐对这个人类的好感度并不算低呢?”
“仅仅就事论事罢了。”
“但您又怎知,在定罪之时只考虑过他动机的其中一面而非全部呢?善恶之辩,其评定算法、即使在地狱中也是日新月异的呢。”
“那我就姑且相信这份判断有合理依据吧。”
“相信阎魔的判断自然是明智之举。”
“哈哈,阎魔大人还是和很久前一样自负呢。”
“小五小姐不也一样?”
……
……
阎王殿外景色怡人,这里的彼岸花常年不败。
但有死神小姐『切不可靠近观赏』的忠告,莫茗自然是从善如流、丝毫不敢靠近一步,只在殿前老实待着。
百无聊赖地等待中,难免又开始暗自思衬阎魔大人究竟在唱哪出。
我等二人虽未来得及表明来意,但『为了寻找爱丽丝』的目的并不难猜。
如果阎魔阻止自己进殿的行为确实包含了『有禁止透露给自己的关键信息』,也就意味着自己的猜测没错、爱丽丝之所以来这里是为了……
怎么样才能从觉妖怪口中问出结果呢?
显然自己并没有和阎魔叫板的资本,既然她单方面认定了此事不能吐露、恐怕很难轻易动摇。
而她选择古明地觉相谈,说明阎魔认为此事被同为旧地狱的老熟人知悉并无大碍。
即使阎魔在谈话中有所保留,以古明地觉的才智、关键信息的拨云见日也只需一两句话就能做到。
现在最大的困难在于——如何说服读心妖怪把实际情况告诉自己?
某种意义上最令自己头疼的妖怪,在古明地觉的面前、一切暗室亏心皆难掩饰。
理论上讲,唯有真性情能够打动她。但不久前在地灵殿花园前被吊起来打的记忆仍历历在目。
那几乎是自己少有地不留余地的行动了——拿出自己对读心妖怪的好感与喜爱之心作为赌注,以求换取对方同等程度的回应。
一旦被成功接纳为友人,地灵殿将成为自己的另一座坚实后盾。读心妖怪的力量十分特殊,是其他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
或许正是认出了这份夹杂在好意之中的功利心,古明地觉『抛出了一份自己根本不可能修改答案的试卷』——再然后,以雷霆手段干脆利落地予以了回击。
就连唯一理论可行的应对也功败垂成的当下,在面对读心妖怪时似乎只能选择吃瘪了。
但此时此刻同样没有退路。
假如自己所料不差、爱丽丝的行动很可能与自己有关。
而爱丽丝选择了不辞而别,作为她的友人、读心妖怪在了解到始末后、很可能会贯彻爱丽丝的立场、同样对自己隐瞒真相。
可恶啊……自己总是一不小心四处欠债。
欠爱丽丝的人情已经够多了,如果任由她擅自行动下去、自己真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总之当务之急是要小心点在古明地觉面前隐瞒住自己的猜测、如果被读心察觉,等下很可能会被刻意回避关键话题、可就要功亏一篑了。
这么想着,莫茗下意识地扭头、向走廊深处探了探。
而古明地觉,正在自己身后几个身位的距离。靠在墙边双手抱胸、悠然闭目养神。
……
……
“怎么回事、你这家伙走路没点声的?”
“是你自己思考太过投入了吧?”古明地觉睁开眼睛,向莫茗侧目。
“偷听了?”
“噗嗤,你个大男人怎么像个小女孩一样扭捏。”古明地觉叹了口气,用食指点了点挂在自己脖子上的耳机。
“哦,这我就放心了。”
“怎么样,想好如何从我口中套话了吗?还是说,你心中早已对真相有所明悟了呢?”
“你不是没偷听吗?”
“之前没有,但现在有。况且……你的心思、很难猜吗?”
“哎,不猜了,”莫茗叹息,“拜托你了,把打听到爱丽丝的去向告诉我吧。”
“在那之前,我有一个问题——最近这段时间、你和爱丽丝相互间,是否曾赠予过什么物品?”
莫茗闻言,陷入沉默。
古明地觉歪了歪脑袋。
“哦,原来是这样。”
“莫茗,你实在太差劲了。”
“为什么就不能稍微迟钝一点呢?”
莫茗挠了挠头。
“我已经尽我所能了,但有些显而易见的事、实在难以收敛。”莫茗苦笑。
“你听到我的问题,立刻回想起了爱丽丝送给你的人偶。”
“你知道那人偶触发了抵命的术式,已与你的灵魂产生了共鸣。”
“而你是这幻想乡中,除灵梦小姐外、唯一与那片异世界有着直接关联的人类。”
“你想到了、爱丽丝小姐之所以放任你一人去神社,并非是漠视你的生死,很可能是独自去做了更保险的举措——前往三途川。”
“你有着自己的灵魂必将遭受审判的自觉。”
“假如爱丽丝小姐在三途川这里知道了什么,以她对你的感情、很可能会独自行动。”
“而爱丽丝小姐的行动甚至一开始就是你已经计划好的。”
“喂喂,过分了啊,”莫茗面露苦笑,“我在你心里就已经这不堪到这种程度了吗?”
“没,我只是在说一些试探性的推测。”
“这不都是些没准的东西、你想归想,干嘛非要说出来?”莫茗以手扶额。
“不说出来,如何根据你的思绪反应判断哪些正确、哪些谬误?这不正是你教我的吗?”
“结果如何?”
“除了最后那条、其他不都八九不离十吗?”
“嗯。虽然隐约有些预感,没想到……真有你的啊,爱丽丝。”
“想好这么还了吗?”
“我还得起吗?”莫茗叹息,“关键是,我配吗?”
“时至今日还在妄自菲薄,故作姿态也得有个限度。”
“我是不是故作姿态、读心妖怪还不清楚吗?”
“那你又是如何落得这般田地,你心里又没点数吗?”
莫茗沉默。
良久,开口道。
“古明地觉,我的情况、你是为数不多了解详情的人。”
“教教我该怎么做。”
“我不知道。人类的感情瞬息万变……我不知道。”
“这些苦水也就和你吹一吹,可别和其他人讲。”
“你曾因此获益良多,如今受其所累、自然是因果循环,倒也别叫苦。”
“我哪敢叫苦……我的处境、哪怕到了山穷水尽不也得谢一声上苍厚爱?”
“算你有自知之明。得如此多的倾城眷顾、还敢说三道四,小心遭天谴哦。”
“天谴……我倒是早有准备。”
“打算怎么做?”
“我要过去一趟、那个世界。”
“你这么做,岂不辜负了爱丽丝的好意?”
“爱丽丝的情,我承下了。但我自己的罪,不能让别人替我负担。”
“你知道自己犯下何罪?”
“很多,很多……理论上讲,时过境迁、为时已晚。”
“但既然爱丽丝会去那里、说明还有一些能够补救的地方。对此,我也略微有些猜想、介于那个世界的时间比例,事不宜迟、该动身了。”
“关于那个时间比例、你应该比我清楚,你这一去,置灵梦小姐于何地?”
“哦……蓬莱山辉夜,”古明地觉恍然,“永远与须臾……真是便利的能力。”
“欠下的人情,只能用更多的人情去弥补。这样下去……你觉得我还的完吗?”
“与我无关。”
“说的也是。”
来时有八云紫从者的隙间相送、想回去就麻烦了许多。
三途川彼岸,两人等着死神小姐渡船过河。
古明地觉看着大片的彼岸花海,不禁深深吸了口气。
仿佛受到气氛感染般,忽然自言自语般、开口说道。
“爱丽丝小姐很聪明,有敏锐的直觉与善良的天性,她如此倾心于你、甘愿为你赴汤蹈火。”
“她很厉害,我不如她。”
“但,绝不会如你所愿。”
“我不会、成为另一个爱丽丝。”
……
……
阎魔殿深处。
四季映姬独自一人站立在孽镜台前。
她思虑着有关古明地觉的过往。
这是个非常厉害的妖怪……即使排除读心的特殊能力,她的行动力也是独一无二的。
曾经、为了让她的妹妹——那个闭上了觉之瞳后再也无法被人感知到的少女不会消失、为了让自己唯一的亲人能够重新出现在其他人的『意识』中,古明地觉掀翻了整个旧地狱……甚至,几乎没有凭借武力就做到了。
她的恶名、仍在旧地狱中口口相传——
只为了向所有人问出那句『你看见过我的妹妹吗』,终于成了许多恶鬼至今也无法直面的阴影。
拜其所赐,古明地恋这个小姑娘至今也能安然地存活于世间。
而现在,古明地觉似乎再次有了行动。
她的因果,绝非今日所表现这般。
她在自己面前、颠倒了黑白,压抑了自己的感情。
不计善恶,不讲对错,仅凭喜好行事的大妖怪……自己决不能纵容其肆意行事。
现在的幻想乡中,容纳了太多强大的力量。一旦失衡,后果将不堪设想。
希望古明地觉不会成为这乱象之因。
四季映姬走上孽镜台,拂手一挥,古旧的石台上细小的文字闪出光亮——
魂登孽镜现原形,减字偷文暗补经。
阴律无私实判断,阳人作恶受严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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