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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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听蔺承佑道：“站住。”</p>

管事娘子战战兢兢问：“世子还有什么吩咐。”</p>

“屋里共有几位伤者？”</p>

“四、四位，不，加上滕将军家的男仆，共是五位。”</p>

“四女一男？”</p>

“是、是。”</p>

“全都丧失了神智？”</p>

管事娘子心里隐约生出一丝希望，结结巴巴道：“那四人估计都已醒了，只有我家二娘尚未得救，方才世子给的药不够分，最后一粒被滕家小娘子拿去喂她家的男仆了。世子若还有药，可否再给我家二娘一粒？若是没有了，以世子的高明道术，只求能替二娘诊视一番。”</p>

说话这当口，那些古怪花枝复又钻出地面，数目比之前多了一倍，赫然掀起数尺高的花海。</p>

管事娘子哪还敢再待，连滚带爬就往屋子里逃。</p>

蔺承佑取下腰间的箭囊，向天射了一箭。</p>

金镝飞到半空，倏地炸裂开来，化作无数箭雨，缤纷洒落四周。</p>

这东西如有灵性，一粘到邪物就迸出火星，游走似火龙，迅疾如闪电，花枝们逃不过，一时间被烧得吱哇乱叫。</p>

安国公夫人的笑容开始发僵了，蔺承佑从箭囊里又取出一箭，笑道：“对不住，伤到你的子子孙孙了。”</p>

话虽如此说，行事却冷酷无情，一箭射出去，把剩下的花蔓也烧了个大半。</p>

安国公夫人被铁链缚住动弹不得，眼看蔺承佑要赶尽杀绝，忽然横下决心，一口咬住舌尖。</p>

她极怕痛，咬下去的一瞬间就蹙起了秀眉，鼻哼不断，身子也轻轻颤栗。</p>

蔺承佑啧了一声：“头一回见到如此做作的妖物。”</p>

他向天射出第三箭，纵身飞踏上旁侧的梁柱。</p>

安国公夫人垂眉敛目，口中念念有词，嘴角溢出黑血，一点点沁透嘴上的符纸。</p>

那符纸贴得固然牢固，却敌不过血水的一再侵蚀，倏忽之间，乌云团团堆簇，星辰隐没，风雷暗涌。</p>

蔺承佑佯装不觉，绕着庭院飞掠一圈，待手中的铆钉一一钉在阵位上，这才落回地面，把符拍到安国公夫人的额上。</p>

安国公夫人神魂被打得一散，齿间顿时溢出痛苦的呻-吟，地底停止异动，翻涌的星云也回归原位。</p>

蔺承佑扯下那张染了血的废符扔到一旁：“阁下存心拖延时辰吧。”</p>

安国公夫人猛地睁开眼，目光像淬了毒的利箭。</p>

蔺承佑绕着她踱了两步：“我这符纸上画的是黄神越章令，使的是玉皇心术，寻常妖物沾了这符纸，即使不现原形也会被打出原主体内，你非但不痛不痒，还能在我的阵中招风引雷。”</p>

安国公夫人冷笑一声，依旧是通身戾气。</p>

“明明有通天的本领，却一再出乖露丑，不是招些虾兵蟹将来缠斗，就是使些低微法术。”蔺承佑停下脚步，玩味地打量妖物，“你在等什么？“</p>

安国公夫人眼神闪烁，怒容装不下去了。</p>

蔺承佑敛了笑意，抬手击了击掌。</p>

外面涌进来大批仆从，全都训练有素，看见妖物吃了一惊，旋即镇定下来。</p>

“世子。”</p>

“绝圣和弃智找来了么？”</p>

侍卫们拎着两个小孩近前：“找来了，两位小道长就在江边看胡人耍寻橦。”</p>

这是一对白胖孪生儿，穿着一样的缁衣和芒鞋，年约十岁，身量圆得像木桶，一个道号“绝圣”，另一个道号“弃智”（注1）。</p>

绝圣和弃智一人拿着几串炙明虾，双腿在半空中乱蹬：“放我们下来，我们要找师兄。”</p>

突然瞟见安国公夫人，惊讶地揉揉眼睛：“这、这是？”</p>

“你们吃饱了？”蔺承佑笑道。</p>

绝圣和弃智忙将炙明虾往身后藏，憨笑道：“师兄。”</p>

师尊去外地云游，这几日观中无人，恰逢上巳节，他们按耐不住偷溜出来，原打算子时前就回观，岂料被师兄身边的人发现了。</p>

“要不要再拿些荤馔给你们？”</p>

“不不不，不必了。”两人的头摇得像拨浪鼓，师兄越是态度和善，越是没好事。</p>

“几串炙虾就吃饱了？”</p>

二人唯唯点头：“吃饱了，真吃饱了。”</p>

蔺承佑把铁链扔到绝圣手中，和颜悦色道：“吃饱了就干活吧。”</p>

绝圣和弃智怔了怔，这事就这么揭过了？</p>

“这妖物道行了得，镇坛木顶多能撑半个时辰。你们一个守住坎宫和乾宫，另一个守住艮宫和震宫，不得分神也不得跑开。”</p>

两人欲哭无泪，就知道没那么好的事，师兄这是要摆五藏阵了。</p>

人有五藏，各有神主，如被邪祟附身，魂魄即刻会被震出体外。</p>

若是寻常邪祟，一道符就能将其打出宿主体内，能用到五藏阵的，往往是非同小可的妖物。</p>

这阵法对主阵之人功力的要求极高，他们固然只是护阵的童子，但因为会吸纳到阵中妖物的腥秽之气，一年之内都不得食荤腥。</p>

一年……</p>

两人眼泪汪汪地看着蔺承佑的背影，师兄好狠的心肠，惩戒了这一回还不够，连他们今后偷吃的机会都给彻底掐断了。</p>

蔺承佑取出一支箭，叹气道：“委屈了？还是怕了？是不是觉得师兄待你们不够好？”</p>

绝圣和弃智急忙挺起胸膛：“既不委屈也不怕！师兄待我们最好了，师兄天纵奇才，只要师兄在，就没有降伏不了的妖魔。”</p>

两人擦擦嘴角，一溜烟跑向阵中。</p>

蔺承佑这才恢复正色，扭头问侍卫：“找到安国公府的人了？”</p>

“安国公头几日虽接了帖子，但因抱恙婉辞了，事先也未听说府内女眷来赴宴，不知这位‘安国公夫人’从哪冒出来的，现已派人快马前去知会安国公府。”</p>

果真如此。蔺承佑又问：“皇叔在外头么。“</p>

“淳安郡王还在前头坐镇，宾客都急着离开，幸有郡王殿下把持大局。倒是镇国公府的人来了。”</p>

“镇国公府？”</p>

“镇国公府的段小将军跟滕将军的女儿从小就订了亲，今晚段家的人正好也在紫云楼，听说滕家出了事，段小将军便和永安侯夫人赶来照应了。”</p>

蔺承佑想了一会才意识到滕将军的女儿是谁，漫不经心看向西侧的廊庑，正好看见滕玉意和温公公合力将那男仆拖到里屋去，所谓的最后一粒丹药，估计已经送到这男仆的肚子里了。</p>

怪不得那管事娘子冲他鬼哭狼嚎。</p>

“把他们统统挪到别处去，封闭揽霞阁，不许任何人靠近。”</p>

众仆从愣了愣，世子这是嫌那些人碍事了，不过这地方本来就凶多吉少，本就该如此安排。</p>

“是，小人这就去料理。”</p>

绝圣和弃智分别占好四宫，咬破指尖把血涂抹在手中的镇坛木上：“师兄，这妖物到底什么来历，今晚伤了多少人？”</p>

蔺承佑取出符纸在指尖点燃，火苗跳跃，照得他的黑眸耀如宝石。</p>

“它在江畔伏击了四女一男，正好暗合紫微之数，我猜它体内的宿主元神快要消散了，急需摄取新的魂魄来滋养五藏。”</p>

弃智有些纳闷：“师兄，原来的宿主不行了，换个宿主不就可以了，何苦费心费力再去找五枚新的精魂？”</p>

蔺承佑看着符纸没吭声，好似陷入了思索。</p>

弃智和绝圣互觑一眼，心里直犯嘀咕，师兄是觉得哪儿不对劲么。</p>

蔺承佑在箭镞上埋好符咒，一言不发对准院落檐角下的铁马，而后拉满弓弦，接连射出四箭，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竟是无一不中的。</p>

绝圣一拍脑门道：“我知道了，师尊他老人家说过，妖物也有爱美之心，这位夫人如此美貌，妖物定是舍不得这幅皮囊。师兄，我猜得对不对。”</p>

蔺承佑搭上第五支箭，仍是不搭腔，金箭离弦，笔直地射向安国公夫人的眉心。</p>

安国公夫人看着那箭迫近，神情逐渐从嘲讽转化为妩媚，不等射到眼前，她竟然拽动铁链拔地而起：“枉你生了一幅好模样，竟是全无心肝之人，对着这样一张脸，你真忍心下得了手？”</p>

绝圣始料未及，被这股力量扯得摔倒在地上，马上想要夺回铁链，然而力气终究敌不过，硬被拖了出去。</p>

绝圣和弃智大惊失色：“师兄！妖物不是被锁魂豸困住了吗？为何说破阵就破阵？”</p>

安国公夫人凌空而上，身躯如疾风般盘旋攀升，铁链叮当作响，层层环绕将她从下至上缠住。</p>

“凭这面条般的小虫，安能困得住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