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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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承佑在心里骂了一通武元洛, 待要接话的时候，不由又顿住了，怪了, 武元洛这厮胡说八道, 今晚为何没人质疑。</p>

从生辰那晚到今晚, 算来才过了十二日, 期间他只对师公和伯母提及过滕玉意的事, 绝情蛊失效的事, 甚至连皇叔和太子都被蒙在鼓里。</p>

这才过了多久, 为何这些人似乎都知道他能对小娘子动心了？</p>

不太对。</p>

师公绝不可能大肆宣扬此事, 伯母甚至不敢在人前流露出自己对滕玉意的关注。</p>

所以这事是别人传出去的了？</p>

皇室的这些流言到了坊间，会像春天的柳絮一样满城飞扬, 发酵了这些日子, 早不知经过多少人的口和耳了，因此今晚听说他对某个小娘子倾心, 才会无人表示质疑。</p>

能走漏风声的无非两处地方：青云观、宫里。</p>

青云观只有师公和小师弟，那么只能是宫里了。</p>

蔺承佑不动声色喝了口茶, 记得那回滕玉意曾借小涯之口说有人日后会对他不利，从前他不以为然, 现在看来, 那人或许根本不在所谓“三年后的军营”里，而是一直在自己身边。</p>

他是装作不知道等对方露出更多马脚, 还是顺着线索马上把那人揪出来？</p>

真要查的话，流言这种东西, 一向极难溯源, 都过去这些日子了, 要想再找到源头怕是不易, 对方应该也是料定了这一点，才如此肆无忌惮。</p>

更有意思的是武元洛的反应。</p>

武元洛自小有神童之名，无论与人斗智或是斗诗，号称从未遇过敌手，把自己的二妹跟他攀扯到一起，仅仅是为了与他斗气？</p>

武氏兄妹的阿爷是武如筠，御史中丞，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国之重臣，目前朝中唯一能与侍中邓致尧、郑仆射抗衡的宰相之一。</p>

这几只老狐狸经常在朝堂上斗来斗去，这些年就没消停过。</p>

如果他没记错，前些日子在商讨太子妃名单时，侍中邓致尧率先将自己的孙女推到了伯父面前。</p>

武如筠不甘示弱，旋即把自己的次女夸到天上有地上无。</p>

最后伯父自然是秉持一贯的持平之策，把两家娘子的名字都添上了。</p>

武元洛今晚来这一出，就不怕妹妹参选太子妃一事泡汤？</p>

哦是了。</p>

武元洛还有一个大妹妹武缃。</p>

武缃自小与郑仆射的大公子郑延让订了亲，那时候武中丞还只是吏部的一个侍郎。前一阵两家本要正式过聘礼了，郑延让却与段家的女儿段青樱有了私，段青樱怀着身孕不肯堕胎，郑延让自然不敢再娶武缃。</p>

为这事，郑仆射和武中丞几乎撕破了脸。</p>

所以武家这是打算改由武缃来参选太子妃了？</p>

听说这位武大娘子才情和样貌都比妹妹更胜一筹，只因自小有亲事在身，武家才不得已将二女儿推出来，现如今因为郑家的过错退了婚，武家为了稳操胜券，自然会重新考虑武大娘子。</p>

一旦武缃被选上，郑仆射父子头一个被狠狠打脸，那么武家也就能狠狠出口恶气了。</p>

而武如筠真要是做了未来国仗，在朝中的威望慢慢也就能压过郑仆射及郑家在朝中的一众门生了。</p>

只是本朝历来没有姐妹俩同时竞选太子妃的先例，大女儿有了着落，武家为了补偿小女儿，说不定会给小女儿选一门差不多的亲事。</p>

看样子，武家是打算把武缃跟他捆到一起了。</p>

呵，不愧是武元洛，估计是知道了家里的打算，居然干脆利用之前那一出反将他一军。</p>

敢拿这种事招惹他，这小子大概是活腻歪了。</p>

“你们瞧他。”太子主动发话了，“最近动不动就发怔，每回跟他说什么话，别指望他马上有回应，这是不是叫患了相思病？”</p>

顾宪：“你不会真瞧上武二娘子吧？”</p>

蔺承佑在心里拿定了主意，喟叹道：“我蛊印未消，哪能瞧得上谁家的娘子，我好心帮个忙，倒叫武元洛生出这样大的误会。”</p>

淳安郡王意味深长看了眼蔺承佑，没吭声。</p>

“真没消？”太子表示不信，起身到蔺承佑身后一瞧，愣了一愣，遗憾地坐回原位，“我和皇叔听了这消息，还高兴了一场。阿大，你也别急，这回师公回来了，说不定有法子能想。”</p>

蔺承佑知道太子忠厚，怎忍心他为自己担心，忙对太子使了个眼色，心道：阿麒，回头再跟你解释。</p>

顾宪好奇道：“蛊毒不解就不能动情吗，世子，你从没对某个小娘子有过一丝异样？例如，看到她就会心旌摇荡，几日不见就会心生牵挂，看到她和别的郎君就会心生妒意，日日想着她在做什么。”</p>

全中，蔺承佑在心里道，忽然笑道：“这些我不知道。不过看来顾太子总算有心上人了，，怎么样，南诏国是不是要娶太子妃了？”</p>

顾宪顿了顿，淡笑着岔开话题：“听说明日又有狩猎又有马毬，你头还疼不疼？能不能来？少了你可就没那么好玩了。”</p>

“来。”蔺承佑焉能听不出顾宪有意转移话题，难不成顾宪真有心上人了，他是要对付武元洛所以暂且不能承认，顾宪有什么好顾虑的。</p>

淳安郡王像是想起一件事：“对了，前两月阿芝悄悄拜托了我一件事，问我府里可有扬州来的门客，请我打发这些门客回乡帮你打听你那位小恩人。我猜这孩子是想偷偷给阿兄一个惊喜，就答应她了。这一阵我这些门客陆陆续续回来了，我把他们打听到的消息都誊写下来了，还没拿给阿芝瞧，你先看看可有对得上号的。”</p>

蔺承佑怔了怔，这两月因为长安屡有妖异，他都快把这件事放到一边去了，当年要不是那个小女孩救他，他早就出意外了，他惦记着这份救命之恩，这些年一直没放弃过打听那人的下落。</p>

太子看着那本录簿上清晰整洁的笔迹，笑着点点头：“阿芝和阿大的事，皇叔从来都是最放在心上的。”</p>

蔺承佑接过那册子，笑道：“我就不跟皇叔说谢谢了。”</p>

淳安郡王淡然道：“我可不是要帮你的忙，是答应了阿芝才没法子。”</p>

“是，皇叔无非就是教我和阿双识识音律、教阿芝写写字，才懒得理会我们这些小辈的事呢。”</p>

太子笑着向顾宪解释：“你不必觉得奇怪，这对叔侄斗嘴归斗嘴，感情却好得很，皇叔识音的本事天下第一，阿大兄妹的琴技笛技都是皇叔亲手教的。”</p>

顾宪举杯：“说起音律，那年某刚来长安时，有幸听到郡王殿下和世子殿下合奏一曲《思归引》，中原音律之广博精深，某是第一次领会，不过自此也留下了个坏毛病，日后再听别人琴笛相合，都有难以入耳之感，也不知何时再有幸能听二位合奏一回。”</p>

蔺承佑道：“过奖了。前阵子是事忙，今晚都在山上，要听这个还不简单，我身上正好带了玉笛，要是皇叔也方便，请人把皇叔的琴拿来就好了。”</p>

淳安郡王放下茶盏，扭头吩咐宫人：“去拿吧。”</p>

顾宪自是又惊又喜，等待宫人把琴拿来的间隙，蔺承佑翻了翻那本录簿，上头一共记录了三十多位早年来过长安的扬州娘子，然而逐一看下来，年岁要么太大，要么太小，基本都对不上。</p>

***</p>

翌日一早，宫人到翔鸾阁传旨。</p>

说是皇后要在后山的静兰阁召见各位小娘子，阁内共准备了四十席，请小娘子们按照先到后到的顺序依次入席，皇后辰时左右会到，各位小娘子莫要迟到。</p>

这旨意一传下来，翔鸾阁顿时沸乱起来，一个个忙着梳妆换衣，唯恐到得迟了让皇后不喜。</p>

滕玉意和杜庭兰拾掇好出来，碰巧在廊上碰到李淮固等人，李淮固灿若桃花，气色比前两日好不知多少，迎面看到滕玉意满怀心事的模样，笑靥愈发恬美。</p>

这一点连彭大娘和彭二娘都看出来了：“李三娘，你是不是听到什么好玩的事了，说出来让我们也听听。”</p>

“是呀，看着比在大隐寺那几日气色好多了。”</p>

李淮固讶道：“有吗？许是因为昨晚睡得极香的缘故。骊山空气新丽，上山之后我整个人都恬适不少。”</p>

武绮悄悄拉过滕玉意：“昨日的事是我不对，我阿兄说他想认识你，我想着周遭都是人，即便见个面也不会有什么不当之处，我就——我就答应配合他了，回去之后我后悔了大半晚，阿玉，你别生气，我一时糊涂，下回再也不帮我阿兄做这样的事了。”</p>

她满脸羞惭之色，像是恨不得一头钻进地缝。</p>

滕玉意脸上含着笑意，一双眼睛清泠泠地亮。</p>

“你跟我说明白就好了，我不会计较的。要是我有阿兄，说不定我也会答应帮忙的。只此一次，下回我可就恼了。”</p>

武绮神色微霁，揽着滕玉意，确定滕玉意没有愠色，这才歉然道：“我保证，绝不会再有下一回了。”</p>

有人往后看了眼，打趣武绮道：“听说你昨日崴了脚，成王世子情急之下亲自去请余奉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