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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出来傅泉艺心情并不平静,也并非平淡说出“傅以直被我打断了腿,带到警察局”那样的铁石心肠,以至于讲述的过程中,有不少颠三倒四的地方,完全不像是一个肚子里很有几两墨水的语文教师。
不过这段往事还是带给了张扬极大的冲击力,一时间也不知道再说什么,想安慰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
坦白讲,律法上判八年或许已经是傅以直应有的惩罚,但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张扬认为关于这种人的处罚,古人的智慧在一定程度上很值得借鉴,比如宫刑。
如今的法律,尤其是处罚,较过去自然是更加「文明」和「人道」的,然而文明的进步,难道要体现在对犯罪者的保护上吗?
想要体现文明和人道,完全可以号召大家不要歧视这些被宫刑的罪犯嘛,改过自新仍是好同志,可以继续为构建和谐社会贡献一份微薄的力量。
当然,张扬很清楚这样做可能产生的后患,比如导致犯罪者更加残暴的报复社会等等,不过作为一个普通公民,他只能不负责任地通过这样的意淫来稍稍缓解负面情绪。
他对汪清远一直心怀感激和敬意,但在这件事情上,汪清远充当的角色实在不够正面。
“你刚刚说,想让方裳去你的公司?”傅泉艺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又问。
“呃,不是我的公司,我也是海鸥旗下的,不过有个工作室,算是分公司,合作性质的……我赚的钱公司也会分一份,只是跟其他艺人比,自由更大一点。”
鬼知道傅老头是不是要去找汪清远算账,张扬说话还是要严谨一些,“学姐要是到过来,仍然算是海鸥的艺人,不过运营由工作室负责,她火了,公司照样赚钱。”
“就是汪清远不给她工作,你想给,但汪清远不让,是这个意思吧?”
“呃……”
张扬还想换个说法,傅泉艺摆了摆手,“我知道了。”
“……”
张扬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大对劲,方裳始终都是一个受害者,就算傅以直后来又入狱,也犯不着为此迁怒方裳吧?
他默默算了一下时间,又斟酌了一下用语,到底还是直呼其名,“傅以直是90年再次入狱?”
傅泉艺沉默地点点头。
张扬也点了下头,方裳也是在那年发了第一张专辑,随后被雪藏,汪清远又为什么要对一个受害者再加迫害?
这两件事情之间会不会还有什么联系?
傅泉艺一生教书育人,独子却是这副德行,大概是老头心里最大的痛处了,这会儿虽然对张扬坦然说出,心中显然也不好受,张扬正想着要安慰几句,书房门忽然被推开,汪静仪走了进来。
张扬立即起身,汪静仪关上房门,挤出笑容道:“不用客套,坐吧,你老师都跟你说了吧?”
张扬不尴不尬地点了点头,汪静仪也在旁边坐了下来,道:“你老师一辈子,说好听点,叫刚直不阿,眼力不容沙子,说通俗点,就是茅坑里的石头……有些事情,当年为了那事,我们俩连离婚协议都签了,所以后来有什么事情,我也不敢跟他讲。”
她语气平和地道:“方裳的事情,他知道了,接下来肯定要找我哥要个说法,我们兄妹俩这条命都是他爹给的,他有什么事,我哥能做的肯定没有二话。当初你参加……”
傅泉艺忽然咳了一声,汪静仪顿了一顿,继续道:“你是个好孩子,心好,对人也好,但人都是复杂的,有多面性。”
张扬边认真地听着师母的话,边不由自主地想着她刚刚的话头,隐隐猜到了她要说的是什么。
当初音超联赛决赛,汪清远忽然出现,称得上是直接给麒麟电视台——至少是给上官家撕破脸,硬生生地靠着自己「半壁江山」的影响力,给他从黑幕里撕开了一道口子,否则他当初再有天分,再如何惊艳,终究是个新人。
没有汪清远,没有赵悦之、林素媛、穆雪等一线演员、歌手的助阵,最终结果只怕还是按上官博等人的剧本进行。
没有那个音超冠军,张扬自信后续仍能发展起来,但那个极具戏剧性的反转,以及汪清远的公开支持,仍给了他极大的助力。
由于找不到其他理由,关于汪清远这样做的理由,张扬几番猜度,都只能归结于音乐人的惺惺相惜,以及看中了自己的潜力。
但现在似乎找到了旁的理由。
“我儿子对不住方裳,被他爹差点打死,他该……”
时隔多年,再提起这事,汪静仪的声音仍显得有些生硬,随即还是放缓了语气,“这件事情,方裳是受害者,可你别就觉得她就是朵小白花。”
傅泉艺皱了皱眉头,却没说话。
汪静仪看着张扬,诚恳地道:“师母不是不明是非的人,说这话也不是不让你帮方裳,只是劝你留点心,老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不要被骗了。”
张扬小心地问:“您的意思是……”
汪静仪正要开口,傅泉艺不满地道:“没影的事情,说什么?你早知道方裳的事情,这么多年了,就这样耽误着人家?”
汪静仪分毫不让地与丈夫对视着,“傅泉艺,你讲话要有良心,我要是知道,我会不管吗?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也是女人!我不知道咱们家对不起她?”
眼见夫妻俩都要吵起来了,张扬赶紧劝道:“您别生气……”
傅泉艺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紧张,汪静仪也不再说话,张扬想了想,还是问道:“当初音超联赛的时候,汪董忽然出来帮我……是不是有您的原因啊?”
傅泉艺道:“那是你该得的。有本事的人上不去,犯错的人受不到惩罚,这世道不该是这样子的……”
汪静仪瞪视着他道:“犯错的人怎么就没受到惩罚了?你要是对法律不满意,等回头他出来,你把他打死好了!就怕到时候法律又得判你!让他当着你的面自裁谢罪,才算顺你的心意,是吗?”
傅泉艺闷头不说话,张扬赶紧打圆场:“爱之深责之切,汪老师您别动气,大过年的,是我没轻没重……”
话没说完,汪静仪舒了口气,打断道:“不关你的事情,这件事情闷了好多年,还得谢谢你告诉了我们方裳的事情,不然总这样耽误人家,也没那个理,回头我会跟我哥说的。”
她顿了顿,“当年因为未成年,判得轻,现在多了八年,也算还了……当年我还亲手给方裳缝过衣服,我也希望方裳好好的。只不过受过伤害的人容易偏激,你别忘了我的话,别好心害了自个。”
听这意思,傅以直后来入狱被判了八年,汪静仪似乎怀疑是方裳害的……如果真是这样,那汪清远对方裳的打压就有缘故了。
张扬心里暗暗想着,点了点头。
汪静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重新露出笑脸,道:“行啦,你们师生俩说话吧,我出去招呼,你坐,你坐。”
汪静仪出去后,书房里再次沉默了一会儿,傅泉艺才道:“说再多也没用,你不用管这些,该怎么做还怎么做……现在做的就挺好的,像有些歌,我听不惯,许多我们这个年代的人都不喜欢,但年轻人喜欢,社会总要进步,要发展的……当年诗词都还是被鄙弃的呢,武侠小说更不用说了,想要发展,总要有新东西出现,不能因为部分人不喜欢就不去做了,要有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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