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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淄城大而阔,又是齐根基之地,自太公望得封营丘至今已历数百载,万一攻不下,那就是兵家大忌:屯大军于坚城之下。”
“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在解决掉田庆之前直取临淄,可田庆……”
他抬头看了看笑吟吟的适,迎着适鼓励的目光继续说道:“田庆如果是庸才,那么复刻崤之战便有可能,也就不需要想这么多。”
“但若他不是庸才,那么他定然会想,临淄城大又是根基,我军未必能一鼓而下。那么他便可以不那么急躁,也不会太过冒进以至于被我们埋伏,而是会正常行军,这样反而会让我们不敢攻临淄。”
“一来他觉得临淄军团父母兄弟俱在临淄,军心可战。二来,他要切断我们后路,我们反而会先着急。”
“我就担心,如果田庆田午不是庸才,他们会明白,我们攻取临淄是行险。到时候他缓缓行军,压使我们和他长期对垒,那主动权就在齐人手中。”
“我们要求速胜,要在魏赵楚中山这些事结束之前大获全胜才行。田庆如果回师之后,屯兵汶水,我们该怎么办?”
“就算齐侯急令,可万一他不是庸才,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就屯兵汶水。难不成我们还真的去攻临淄?”
“那我们又不敢攻,后勤不济、长途行军、未必一鼓破城,我们不敢行险。”
“而且他若屯兵汶水,我们还真就不敢动,我们去临淄,他就敢越过汶水切断济水和我们的后路。”
“到时候,他就变被动为主动,再逼着我们去打他,或者直接选择媾和。公造冶那边加上费国的士卒,守有余而攻不足,泗上也未全面动员,这一战……得像个办法变被动为主动。”
“他若是个庸才,那什么都不消说,佯装攻临淄,在他毕竟之路上埋伏,这是损失最小的大胜。”
“就算不那么打,也有一千种办法对付庸才。这个也就不用考虑。”
“所以,考虑的关键还是在他万一不是庸才上,怎么逼他进攻?”
适点点头,六指说的很好,基本上和他想的差不多,能够想到被动、主动的转换,这就是想到了关键处。
他便半开玩笑道:“问题的关键,不是想出来问题,而是解决问题。你有什么想法?”
六指沉默片刻道:“这就不是一师之长可以布置的了。”
适摆手道:“我说了,籍使你为帅。”
六指笑道:“恐怕您若只是主帅,也不能够布置,这需要七悟害和巨子才能够决定的。”
“其一,迅速和魏国媾和,借南济水一战之威,传书魏人,魏侯奋战于赵、中山、楚、陈蔡,必不敢继续与我们打下去了。措辞严厉,大有准备和齐媾和,而取成阳的态度。”
“平阴一下,魏人不知道我们下一步要干什么,但我们说要和齐人媾和,他们必然相信,因为媾和的主动权已经在我们手中,我们说要和他就不得不信,也不得不考虑万一我们转而猛攻成阳怎么办。毕竟成阳位置险要,又在陶丘之侧,魏人不敢失。”
“其二,屈将子在高柳,这是一支强军。现在魏人围邯郸,赵人惊慌,魏人也难过,只怕现在魏人选择与赵媾和。若屈将子可以全力参与赵地之事,连胜三阵,帮助清理公子朝一派的贵族叛军,赵侯底气必足,届时必然不愿意媾和。他看到了胜利,魏人如果会选择主动媾和,只是退兵,赵侯反而会不接受。”
“楚魏之争,暂时也分不出胜负,陈蔡之地楚必要夺,又要重整政令,楚人倒是无力参与。只要魏人难以脱身,那么我们就有更多的时间,和齐人周旋,给我们的机会也就越多,我们也就不需要非要速胜。”
六指说到这里,适的脸上已经露出了笑容,鼓励道:“然后呢?”
六指道:“您说过,军事是政治的延续。那么,军事上的主动权,如果在军事上没有办法得到,那么便可以在政治上得到。”
“现在越人将要南撤,我们趁着这个机会鏖战齐人的原因,是趁此机会削弱齐侯,使他无力干涉我们在东海、泗上的扩张。这是政治。”
“您说,这一战不会要齐侯的土地。一则这是义战,要让天下诸侯觉得我们在为义而战,不会因为伐齐一战展现的军事力量而恐慌。二则,现在干部不足,越人南撤之后的广袤地区,以及整合的泗上费、薛等地,也需要花上时间,齐地若得反而会削弱我们的组织力量。”
“但是,齐人不知道。他们和我们制度不同,不会考虑到我们所考虑的事。”
“那么,我们便要用政治,逼田庆进攻而不是在那死守。”
既是关键处,六指郑重道:“破平阴之后,大张旗鼓地土改,破阡陌、开井田、发地劵、分齐人的公田和逃走贵族的封田,作出一副要在济水安家的态势。这会伤及到齐人的根基,而且齐人知道我们的执政能力,一旦留下不走,可能一年之内济水就会完全被墨化,他们便不得不主动进攻。”
“这些被俘的齐人士卒,都是平阴、谷、阿一带的农夫。我觉得不该带他们回泗上,而是攻破平阴之后,让他们各回其家。土改之后,大可吸收一些家中无妻子父母的齐人入义师。一则可以扩大我们的力量,二则让田庆恐慌,他若和我们拖延,只怕一年之后济水便会再拉起两三个师,而且我们守城的能力天下皆知,执政的能力有目共睹,只要我们不攻临淄,而是假装要长期占领,那么田庆所能依靠的东西就没了,他就只能选择主动来打我们。”
“他一动,主动权就在我们。是守城疲惫他然后野战?还是给鲁国施压不准卖粮借粮从而切断粮道?亦或是诱敌深入之后伏击?还是等待齐国内乱?这就是随我们了。”
“若不然,我们攻临淄,万一田庆有智,并不冒进,而是屯兵济水,我们与之对垒,就得琢磨着速胜,那就得进攻。虽然能胜,可是伤亡必大。”
“而且,反正您不是说,齐地不取,但是依旧土改,到时候撤走,也让齐人明白墨家的义和对他们的利,心生比较,暗旭相交,方能知晓日之暖暗之寒。”
“正是一举多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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