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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脸色羞惭,终于有两人受不过这种羞涩,再度选择站到了皇父钺翎身边。
每个人可能都是懦夫,每个人可能都是……英雄,有时候只在一瞬间的选择。
然而终究敢于舍生取义的人太少,在这两个人站出来后,再无他人。
皇父钺翎不再管那些人,自带着这九个人一同去见了墨家的说客。
都到现在了,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的,因为谈判已经没有了实力。
皇父钺翎反正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这时候说起话来就可以极尽华丽,又是不忍士卒流血、又是不忍诸夏相残之类。
那墨者的说客心中暗骂,你若真的有利民之心,早干什么呢?这是做了许多坏事之后,已经无法挣扎了,却非要在最后投降的时候说点体面话,当真恶心。
说客腹诽,嘴上却只能平淡称是,毕竟若能劝说投降,不只是城中可以少死不少人,攻城一方也能至少少死几十人。
这一次攻城战墨家准备的充分,距离彭城又近后勤充足,用火药换人命,一发发用钱堆积出来的铁弹和一桶桶火药,换来了只有不到百人的伤亡,墨家不希望这些百战精锐死在大局已定的局面上。
更为重要的,便是墨家希望能够审判皇父钺翎,这是政治上的考虑。
要将这些贵族、这些以往被庶民看到就会不自觉低人一等的贵族们拉到街市上,让众人踏破他们最后的尊严和骄傲,将尊卑有序彻底塌碎,永远不得翻身。
或者残暴、或者无情,但不重要。重要的是多搞这么几次,今后再也没有人会安安稳稳地觉得高人一等尊卑有序,一切的旧制度的心理都会被砸的粉碎。
就像是当年审判田午一样,墨家高层全都知道那个田午是假的,但不重要,重要的是民众知道即便贵为齐公子,一样也可以被民意审判。
此时的墨家,要的不是程序的正义,功利的墨家追求的是结果的正义。
践踏的,也不是田午、皇父钺翎一个人的尊严。
墨家要践踏的,是他们所代表的阶层的尊严,为平等铺路。
平等的前提,不是嘴巴喊出来的,而是羊可以杀死老虎、羊可以践踏老虎的尊严,否则嘴巴里喊出来的都是笑话。
以此为方略,这一次来的说客就需要很讲究说话的技巧。
既不能空谈许诺,说不审判皇父钺翎之类的话;又要尽可能劝降,只不过最迟也就到今晚,如果今晚还不决定,那么凸角堡的防御已经稳固,明日无非就是死一些人也可以拿下全城。
故而即便皇父钺翎说了一些利民、爱民之类的话,作为说客的墨者也只是赞同他的道理、却不认为他是个什么好鸟:即便是商纣夏桀,如果夏桀说太阳从东边升起往西边落下,也不能因为他是夏桀商纣而而否定这句话本身。
说客实在没想到这一次谈判会这么顺利,顺利的皇父钺翎仿佛一夜之间转性了一半。
前几天还是个将有通墨嫌疑的民众吊死在城墙上的屠夫,今日事败便可以大谈诸夏之间不流血之类的话,让这说客很是想笑。
但还不能笑,也不能将心中想要骂人的话骂出来,这是说客最基本的素质。
到最后,终于谈定了细节。
在今天傍晚之前,皇父钺翎会集结城中剩余的士卒,但不能称之为投降,要称之为为了诸夏不多流血的主动放弃抵抗。
这都是没意义的话,算了算最多也就能替他争取到从死刑到终身流放去南服荒缴劳动改造建设乐土之类的审判。
但毕竟论迹不论心,管他是怎么想的,最终可以投降换来墨家百战老兵的百余条性命,也算是立了一功,不能因为他的心思就不承认他这是“为了诸夏不再流血”。
到时候皇父钺翎要求在各国使节和墨家主帅的面前投降,位置就选择在凸角堡左侧的城墙上,那段城墙一共三百步,就选择在城墙的中央进行。
商定之后,墨家说客急匆匆回去复命,皇父钺翎也开始规划自己的死亡,如何死的悲壮,让诸侯恻隐而泪目,让天下效忠于旧时代的君子一心认为他是英豪,让将来淡化了道义之争的民众觉得他是个英雄而墨家逼死了英雄。
这一点很容易,想来墨家觉得他会投降,也不会太过小心,到时候自己携带利刃也好,将利刃交在心腹手中也罢,临死之前发表一通叫贵族们听到后心有戚戚焉、让士人们听到觉得这是最后的贵族的演说,流传千古,等待道义之争淡化之后变为悲剧的英雄,那便是完成了。
至于说想要借着诈降的机会行刺墨家的主帅,那还是算了吧,天下侠客三分之一是墨者,三分之一是同情墨家道义的,剩下三分之一是自持身份想要拯救天下的,但就算这三分之一只要墨家有求多数也会出面帮忙。
其中善于用剑格斗的人中墨家也多得是,这种近距离刺杀想都不要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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