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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族庶子搞不清自己的屁股坐在哪,还算可以理解,毕竟宗法制之下,庶子也是低嫡子一等的。
可最让他差异的,是一些明明有嫡子身份的贵族,居然也信了墨家的那番话,居然也真的开始考虑庶民得利之类的事。
他则不同。
他看了墨家的很多书,初看之时,顿觉醍醐灌顶,原先一些没有想明白的事情顿时想明白了,然后逆而用之,清醒自己的屁股坐在什么位置,然后将墨家那番关于矛盾利益的观点接受之后,逆用之下,居然效果显著。
为此,他甚至游历过泗上,还在泗上求学过一段时间,见识了一下楚国一些边远地区,以至于还前往了九嶷山等原始聚落所在的位置。
看着墨家总结出来的乐土之说,考虑着墨家宣传的生产关系要适应生产力的发展这番话,他大有所悟。
譬如九嶷等地,按墨家所言那是上上上重的乐土,在使用石器刀耕火种的边远部落,氏族公社的残留极为严重。
譬如在泗上,工商业发达,很多村社是围绕着泗上的工商业展开耕作调整作物的,人与人的交流极为频繁,所以在泗上根本没有贵族存在的土壤。
譬如楚国的一些城邑,墨家影响的就深;而另一些城邑,墨家影响的就浅。
调查研究之后,他觉得墨家说的话很有道理。
但是,他走的路可墨家走的路截然不同。
道家所谓,万物自化,意思也差不多。
只是墨家更激进一些。
墨家认为,生产力在进步,所以要改变贵族统治的现状,改变旧时代的一切,用新的规矩、道德、人与人的关系,来适应铁器火药作坊机械时代的来临。
并且要用理性的说知之术,来推断新时代之下什么样的规矩道德和人与人的关系才是符合的,而不是要靠漫长的万物自化。
那时候尚且还不是上蔡县公的他忽然想到,如果时代的进步催生了这一切的改变,比如说铁器牛耕以及泗上作坊的器械等等,催生了新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和规矩。
那么……为什么不摧毁这一切,从而摧毁生产力,以适应落后的生产关系呢?
墨家书上的道理说的很清楚,但墨家的意思就是时代必须进步,庶民必须得利。
可反过来,为什么一定要往前走呢?为什么就不能往后走呢?
他想,孔仲尼的那一套,之所以不行了,那是因为各种技术的进步和发展,所以孔仲尼奔波了一世都没有结果。可如果毁掉这一切呢?那岂不是贵族的统治就可以千秋万代了?
譬如泗上的新式的纺织机,对于贵族而言并无必要,即便没有这个东西,贵族依旧可以穿衣吃饭,从不用自己动手从事贱业。
譬如泗上的各种铁器,若是没有这些东西,庶民根本没有办法以家庭为单位生产劳作,只能选择依附于村社封地之中。而贵族并不需要这些东西。
种种这些,都是如此,于是他思索许久,终究想出来一个可以彻底解决楚国越来越多的人被墨者宣传所蛊惑影响的办法,而且是从根源上解决的办法。
那就是保持现在的制度不变,而摧毁进步的生产力,从而让生产力水平和旧时代的规矩制度相适应。
毁掉一切从泗上传来的技术进步,封锁边境,不准商人流动,焚烧所有的纸质书籍。
重新创立一批当初的士阶层,圈地为封地,不准士阶层从事工商业,只能选择作为武士自小脱产训练,重新创造一批士阶层,实现基层的统治。
民不得变业,规定农夫就是农夫、工匠就是工匠,不可以随意变换自己的身份,子承父业,父子相承。
民众不得迁徙,随意迁徙逃亡者,村社连坐。
将已经变革国的陈蔡之地重新分封化,收拢牛马,禁止用牛马耕种……
至少,他以为这样做是可以彻底解决天下大乱的问题的,然而当他提出这个说法之后,有人笑问道:“你这么做,怎么有兵力和武力打得过泗上呢?毕竟天下不是只有一个楚国,你这么做纵然防的了泗上的渗透,可你能让赵魏韩秦齐燕都这么做吗?打不过的话,你说的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这又何异于冬天太冷你说把太阳拉近一点就暖和了呢?”
他只觉得那些嘲讽他的人都愚昧无知,根本不知道如今天下大乱的根源是什么,更不知道天下这么乱天下贵族迟早要完。
政变之后,他终于凭借自己的才能和家族的势力,受封为上蔡县公,一腔的报复正准备尝试推广,却不想墨家已经攻入了城中。
“哎……”
站在内城城墙上,他长叹一声,心道自己所想的这一切,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实施了,那些嘲笑过自己的人,将来终要死在愚昧和愚笨之中还不知道死的根源是什么。
“悲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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