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慧眼识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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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能于心不忍，停住脚步，想转回身去。但一想到这一回去就难以离去了，一狠心走出院子。歌声隐隐，像月光的精灵，从虚无飘渺的宇宙深处飘落下来，回荡在惠能的心灵中，伤感中带着几许迷离……</p>

惠能晓行夜宿，饿了，摘山间的野果充饥；渴了，到溪边掬一把清水饮下。就这样，惠能走了一个多月，好不容易才来到了蕲州黄梅地界。展现眼前的是一条波涛翻滚的大江横在面前。</p>

大江对岸，只见两座高耸云天的山峰，凭江对峙。</p>

“啊，东山到了!”这正与新州金台寺的释慧大师向他讲述蕲州东山的地形地貌相符。东山因有双峰并峙，因此亦名双峰山。在云雾缭绕的两座峰上，有一座座殿堂寺院隐隐约约地掩映在白云绿树之中。朝圣之地就在不远处，夙夜想见的佛祖即将出现在眼前。惠能感到莫名的兴奋，长途跋涉的疲累一扫而光。</p>

渡过江后，惠能沿石阶拾级而上， “东禅寺”三个大字赫然入目。</p>

这东禅寺，最初是江州刺史桓伊为梦远禅师而修建，经历代不断扩建，规模渐大，又因有名僧高士到来当住持而名声大振，成了佛教名刹。此时，由五祖弘忍大师在这里当住持，开辟道场后，广开法门，接引群品，轰动全国，吸引四方信徒。寺里常住门徒多达千余人。</p>

惠能进了“一天门”，见青砖绿瓦的寺院殿堂倚山而建，层层叠叠，在古朴中又显出几分庄严。</p>

拾级而上，穿过了寺院的回廊曲径。途中，惠能从心里惊叹，这东禅寺比起新州的金台寺，气势可大得多了。</p>

惠能透过一缕雕着通花的棕色门棂，看到了里面的情景。</p>

大殿里，红烛高燃，香烟缕缕，里面却是鸦雀无声。</p>

近千位和尚分列成好多行，坐在蒲团上，所有目光都聚焦到讲坛的法座上，专心致志地侧耳恭听。</p>

讲坛的大红法座上，盘膝坐着一位年逾半百的老和尚，他脸蛋略圆，红光满脸，花白的眉毛逶迤到两边，下巴长须飘皑。他正在给弟子们讲解着佛学。他就是誉满四海的禅宗第五代祖师弘忍大师。</p>

弘忍大师并不拘泥于旧例习俗，改用《金刚经》传法，开东山“法门”，又叫“东土第五祖”，为惠能一系禅法的形成奠定了牢固的思想基础。</p>

此时，五祖弘忍大师的嗓门不高，声音却洪亮悠长，好像吊钟敲出的声音在大殿内外回荡。</p>

惠能在殿外隔着木门，距离讲坛的法座有十多丈远，但对弘忍大师的释法听得十分清楚：</p>

“佛祖释迦出生在西天的昆迦罗瓦滋，他常在灵鹫山说佛法。他常说的‘天上天下，唯我独尊’这句话成了我佛的教条。‘唯我’，不是妄自尊大的‘小我’?而是‘大我’，是为众人服务的佛心。我们用右手指天，左手指地，是表示苍天之高，大地之厚，是无穷的，任何人都可以分享到佛的生命之光。”</p>

惠能在外边听着，听着，仿佛有什么东西拨弄着他的心弦，发出的回音很邈远，也很深沉。</p>

“华严宗尊崇《华严经》，而天台宗以《法华经》为其基本经典，净土宗则有《无量寿经》《阿弥陀经》。而我认为《金刚经》……”五祖讲完佛学后，随后是寺内和尚们一阵的欢呼。</p>

神秀走到台前，清了清嗓子后，向大家宣布：“今天的释法到此为止，诸位回去后，应该对师祖今天的点拨认真消化，好好领悟，勤力修禅。”</p>

众僧陆续走出大殿，各自散去。</p>

五祖从法座上站起，迈步走下法座的台阶。</p>

神秀向五祖伸出双手，作搀扶状：“师父，小心。”</p>

五祖走下法座，站定以后，问道：“神秀，今天我这一课讲得怎么样?”</p>

神秀满脸奉承之色：“字字珠玑，句句醒世，令人茅塞顿开，只觉得缕缕佛光，直照心田。”</p>

五祖用手捋着长须，眼珠凝定，不再多言。</p>

神秀身后的那位武僧净明向五祖递过了锡杖。</p>

五祖拄着锡杖，在神秀、净明其他护身僧人的簇拥下走出大殿，朝方丈室走去。</p>

当正陷入沉思的惠能醒悟过来后，五祖已离开大雄宝殿有七八丈远，连忙在后面叫道：“师祖留步，师祖留步!”</p>

“你在五祖大师后面瞎叫着什么？！走、走、走！”一个脸容古怪的僧人，听到惠能的喊话，从后面大步流星赶上来，禁不住地惊叫一声：“啊，是他？怎么是他？”</p>

神秀扭头问他：“影隐，他是谁？怎么，你认识他吗？”</p>

“他……他……他是第一次来东禅寺，我怎么会认识他呢！”影隐连忙否认着（这是惠能第二次与影隐接触）。影隐整了容，惠能一时认不出影隐。但影隐却认出了惠能。</p>

五祖闻声后，转过身子，见有位陌生人．便驻定了脚步。</p>

惠能向五祖施了个礼：“师祖有礼。”</p>

五祖用如炬的目光审视着这个陌生的不速之客：这位全身皮肤黧黑的青年人额角显凸，两耳垂肩，确有佛气，但身上的蓝黑色粗麻衣污秽不堪，上面泛起了点点的白色。显然，这是长途跋涉期间，身上的汗水蒸干后残留在衣服上的盐渍。衣服被途中的荆棘勾划起条条丝痕，破破烂烂，他脚上的草鞋也磨得破烂了，趾头有一半露在外面。乍地望去，跟漂泊流浪的乞丐并无多大的区别。</p>

五祖见他这副山野村人的模样，皱起了眉头，问：“你叫何名?”</p>

“姓卢，名惠能。”</p>

“惠能?你是个俗人，怎么起了一个法名?”</p>

“不知道，我父母从小给我起的。”</p>

“你从哪里来?”</p>

“南粤新州。”</p>

“前来干什么?”</p>

“求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