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被陷害（下）

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畅读/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

契此听后，如同五雷轰顶——愣了，呆了，僵了，痴了，傻了。</p>

半响，他的思维才像被冻僵的蛇，慢慢苏醒过来，自言自语地说：“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非要将我赶出寺院呢？”</p>

“为什么？”监院说：“一根针，针鼻破了还能复用吗？”</p>

契此摇摇头。</p>

“如人命终，还可复活吗？”</p>

契此再次摇头。</p>

“一块石头破成了两半，还能复合如初吗？”</p>

契此第三次将脑袋摇了摇。</p>

监院第四次誓喻说：“如果贝多罗树被风折断，还可复生吗？”</p>

契此知道，多罗树产于佛陀的故乡，为棕榈科热带高大乔木。其叶长广，平滑坚实，自古即用于书写经文，称为贝叶经。它的树干若中断，则不再生芽。</p>

因此，契此第四次摇摇头——他的脑袋快摇成拨浪鼓了。</p>

监院最后说：“这四种譬喻，是佛祖亲口所说。僧人犯者，就如这四种情况，所以佛门不能再留你了。”</p>

契此忽然明白了：一定又是影清怕我揭穿他们昨夜的不端行为，所以倒打一耙，反而诬陷于我！这个女人，一定是他们的相好，双双早就串通好了！</p>

事到如今，契此心中明白，自己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只不过是增添无谓的口舌。</p>

但是，他也不想就此被赶出寺院，情急之中，心里默默向诸佛菩萨祈祷：“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南无大智文殊师利菩萨，南无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唵嘛呢叭咪吽（观音灵感真言）……，曩谟三满哆母驮喃阿钵囖底贺多舍（消灾吉祥神咒）……”</p>

契此嘴里念个不停，没把佛菩萨念出来，倒是方丈云清不请自来。</p>

云清禅师听了监院的叙述之后，把一双犀利的眸子转向那女人。</p>

女人像是被寒光凛凛的刀子指着鼻尖，额头上立刻冒出了一颗颗汗珠。她不敢与云清和尚对视，赶紧垂下了头。</p>

然而，云清和尚不但没有责怪她，反而客客气气说道：“施主，看来你是一个见多识广的人。而老衲从小出家，对世俗的一些事情不甚明了，能向你请教几个问题吗？”</p>

老和尚并不等她有什么表示，紧接着说：“譬如鲜花，是含苞欲放的美，还是枯萎凋零的好？”</p>

女人不知云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实话实说：“当然是含苞欲放的美好。残花败柳，谁喜爱！”</p>

云清又像是不经意地问：“你们女人呢？有人说，二八娇娘，闭月羞花；也有人说，徐娘半老，风韵犹存……”</p>

女人不等老和尚说完，便长叹一声，很有感触地说道：“女人二八一朵花，年过三十豆腐渣。”</p>

她看了云清和尚一眼，继续说：“长老，你不用糊弄奴家。有白白嫩嫩的豆腐，谁喜欢豆腐渣？除非他是二百五，吃错药了！”</p>

云清和尚笑道：“眼前就有一个像你说的又傻、又呆的二百五，而且还真的吃错了药！”</p>

云清的手指向了契此。</p>

那女人最为敏感，马上脸色胀红，继而又变成了猪肝色。</p>

她敢怒不敢言，只好悄然后退半步。而其他人，不知方丈的寓意，坠入云里雾里了。</p>

云清转向监院说：“当家师，你可知道，在多半年前，契此是为何出家的吗？”</p>

监院摇了摇头。老和尚接着说：“他是为了逃婚，才急急忙忙跑到岳林寺，连夜剃了头，穿上了袈裟。”说完，云清老和尚什么也没表示，扭头向门外走去。</p>

出了客堂的门，他又停住脚步，但未回身，说道：“当家师，给你一个行脚的机会。我听说，那个本来要嫁给契此的云霞姑娘，是县江两岸、是全奉化最漂亮的少女。你可以去打听打听，看看是不是真的。”</p>

不用明说，当家师心里也明白了方丈和尚的意思，他不由得愣在了当场。</p>

尽管契此没有被赶出天华寺，但是，天晓得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与进香的渔家寡妇鬼混的事儿，还是在寺院内外传扬开了。</p>

在天华寺，契此陷入了一个无形的大网之中，这个网，是用众僧鄙夷、厌恶、愤恨的目光编织而成的。</p>

试想，禅堂无欲之地，佛门清净之城，一个犯了淫戒的恶棍，如何能有好日子过？</p>

全寺四五百僧人，没有一个人正眼看他，他无论走到哪里，那里立刻就变得一片死寂——师兄弟们都避而远之，生怕沾染上污垢。就连过堂（吃饭）的时候，前后左右都没人肯挨着他。</p>

契此就像一堆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狗屎，臭气熏天，人人唯恐避之不及；</p>

他又像一双破草鞋，人人都可以平白无故地踢他几脚；</p>

他还像一只垃圾桶，每时每刻都可以将最肮脏的东西向他头上倒来……</p>

活该，谁让你破戒呢！</p>

契此恰此过街老鼠，随时随地都可能遭到白眼、反感与羞辱，好像他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罪孽的阴影，永远也无法摆脱。</p>

契此背负着异常沉重的精神负荷。他本来焕发着青春光彩的脸上，笼罩着晦暗的阴云；</p>

他原本无忧无虑的神态，一去不复返，伴随他孑然身影的，只有哀伤与痛苦。</p>

他感到，自己那备受熬煎的心灵在无声地抽泣。</p>

但是，为了寺院的名声与那个女人的名节，也为了减少争端与是非，他一直强忍着，始终没有为自己辩解、开脱，更没有将实际情况向任何人讲出来。</p>

一天傍晚，他照常巡视到客房所在的西跨院，在寺院里挂单暂住和优婆夷（女居士）们，看到他走来，如同小白兔见到大灰狼，赶紧躲入寮房之内，并且纷纷插上了门……</p>

犹如一桶冰水从头顶浇了下来，契此不但全身冰透了，而且心里一阵阵抽搐，一种难以名状的苍凉，从心头渐渐升起，他鼻子发酸，两颗硕大的泪珠在眼角转了转，慢慢流了下来……</p>

第二天，优婆夷们找到监院，强烈要求寺里撤换更夫，生怕契此再借打更之机，在深更半夜行不端之举。</p>

施主是寺院的财神，监院不敢得罪，只好不让契此打更了。一个大活人，总不能让他白吃饭。</p>

然而，全寺所有的地方都不接纳契此。人们宁可自己多干活，多受累，也不愿意与他为伍。</p>

偌大一个天华寺，竟然没有了契此的生存之地！</p>

他欲诉无声，欲哭无泪，唯有心头的伤口在滴血。</p>

寺里容不得契此，监院就将他派到寺外服侍——到寺庙所属的水田里干活。</p>

古时候，每座寺庙都有一些田产。有居士布施的。居士来自四面八方，所以捐献的田产有远有近。离寺庙很远的土地，只好租给他人耕种，俗称为田庄。</p>

而寺院附近的水田旱地，或由寺僧集体出坡（劳动）耕作，或由僧人带领雇佣来的庄客耕种。</p>

天华寺是奉化沿海最大的寺院，多年累积，在附近拥有大片水田、坡地，需要专人管理。</p>

契此，就这样成了一个穿僧衣的农民，种庄稼的僧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