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豁然开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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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身夜行衣打扮，蹑手蹑脚，无声无息，慢慢地向熟睡的布袋和尚……</p>

不用说，这是一个小偷。他专门来偷布袋和尚的布袋的。</p>

布袋和尚在杭州、明州一带云游，时常显露一些难以想象的神奇事迹，所以，渐渐有人注意到了他，尤其是他那须臾不离、长年带在身边的大布袋，更是有过种种不可思议的奇迹发生。</p>

有人说，这是一只乾坤袋，上可装进日月星辰，下可塞入山河大地；</p>

也有人说，布袋和尚的布袋之中，各种宝物应有尽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p>

还有人说，这只布袋能够化腐朽为神奇，将死人变活，把砖头瓦块变成黄金白银……</p>

这个贪心骤起，一心要将这个天下无双的宝贝布袋偷来。</p>

布袋和尚和蒋摩诃睡得太死了，小偷潜行到了他们身旁，仍然毫无知觉。</p>

小偷心中一阵暗喜，悄悄去拽那只布袋。</p>

然而，布袋被布袋和尚枕在脑袋下，若是贸然抽出来，和尚的后脑壳必然磕在青石板上惊醒过来。</p>

小偷想了想，解开布袋，伸手从中掏出了一些闪闪发光的东西，也不知是金、是银、还是钻石珠宝。</p>

那布袋之中的宝物似乎真的取之不尽，小偷只有两只手，抓不太多。于是，他轻轻脱下自己的褂子，扑在地上，转身去掏布袋里的金银珠宝。</p>

可是，当他要放珠宝时，却发现自己的褂子不见了。</p>

原来，早在小偷潜伏到桥洞中的时候，布袋和尚就已经觉察了。</p>

他想看看小偷到底要干什么，所以就假装睡着了。</p>

后来，当他看到小偷贪心不足，想用褂子包金银珠宝时，便悄悄伸出禅杖，将那件衣服拨了过来。</p>

这时，蒋摩诃似乎也听到了动静，迷迷糊糊说道：“师父，好像有贼。”</p>

布袋和尚说：“睡你的觉吧，清平世界，哪里有什么贼呢!”</p>

蒋摩诃睡意朦胧，将信将疑地咕哝道：“可是，我好像……”</p>

“你一定是在做梦呢，咱这桥上根本就没有贼。”</p>

谁知，这个时候小偷却忍不住开口了；“怎么没有贼呢？我刚刚放在地上的褂子，转身就不见了。”</p>

布袋和尚说：“你是谁呀？等我找到了衣服好给你送过去。”</p>

“我是……”小偷刚要报出姓名，忽然醒悟到，自己原来就是贼！贼就是自己啊！</p>

暴露了行迹，他想要逃跑，却发现自己原来抓在手里的压根不是珠宝项链，而是一条坚固的绳索。</p>

天晓得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的双手居然被紧紧缠住了，无论如何也无法挣脱。</p>

这时，布袋和尚坐了起来，说道：“贫僧无财，你来盗个什么？你自性无妄，为什么要贪财图利，自己玷污自己纯净的本性？你无数劫以来，一直被贪所误，受尽了轮回之苦，为什么还不省悟？现在，你由贪而盗，更是无端犯罪，发展下去必有牢狱之灾！”</p>

小偷凛然而颤，感到一丝凉气从灵魂深处慢慢升起来，与此同时，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似乎正在滑向一个黑暗的深渊……</p>

布袋和尚的声音宛若晴天霹雳，在他心头轰然炸响：“你已经错过了好时节，如何不反思自心！”</p>

小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痛苦流涕说：“我偷盗成性，实在控制不住自己。请布袋大师救救我。”</p>

布袋和尚说：“你这是见财起心。”</p>

小偷说：“是，每当我看见人家的财物时，如果不想法偷来，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p>

蒋摩诃插话说：“难怪人家说，一怕贼起意，二怕贼惦记。”</p>

布袋和尚一笑，道：“那么，你没看见的时候呢？没有起心，没有动念之前呢？”</p>

“那倒是和常人一样，和我没有形成偷盗习惯之前一样。”</p>

布袋和尚严肃地说：“没有遇到人家的财物之前，你的贪念就不会升起。由此可知，一念不生，是你的真性，也就是你真正的安身立命之处。今后，贪念刚起，你立刻向它升起的地方观察，向它升起的原因深究，渐渐你就会发现，它并没有一个实质的东西，一看就灭。习惯能形成，就能慢慢改变。关键是要有恒心。”</p>

小偷诺诺而去。</p>

布袋和尚冲着夜空吟诵道：</p>

盗财不成反失衣，</p>

开口说话露踪迹。</p>

习惯本空能转变，</p>

偷性佛性原是一。</p>

蒋摩诃闻听此言，很是吃惊，说道：“师父，偷性与佛性是一个东西？”</p>

布袋和尚说：“当然。烦恼即菩提，就是这个意思。烦恼犹如波涛，看似汹涌，但它的实质未变，平静下来之后依然是水。”</p>

蒋摩诃若有所思。</p>

几天之后，布袋和尚与蒋摩诃师徒二人来到了奉化城北的应家山，寓居在山顶的一间茅屋里。</p>

一天傍晚，蒋摩诃肩上担着木柴、手里提着水桶，从山下向茅屋走来。</p>

布袋和尚站立在门口，手指着他吟诵道：</p>

汝水若还清，</p>

汝身被水溺。</p>

汝柴若还燥，</p>

汝身被火燎。</p>

燎溺病同途，</p>

大梦原未觉。</p>

……</p>

蒋摩诃心有灵犀，马上感到师父偈子里的禅机犹如春风吹拂，扑面而来。他立刻追问道：“如何降伏妄心？”</p>

布袋和尚道：“心是何物？徒劳降伏；妄本无根，放下无迹。诸缘扰攘，一真宁寂！”</p>

蒋摩诃明白了，心也好，妄念也罢，都是虚妄不实的，所以，心不需要刻意调伏，妄念也不用故意去除。</p>

尽管外缘纷至沓来，熙熙攘攘，看似烦乱，但自性本自清净，不动不摇，根本不会受烦恼的污染。</p>

然而，他道理上虽然明白，却没有真正证悟得这种境界，所以在反观自性的时候，心灵之中仍有一丝疑云。</p>

布袋和尚法眼如炬，早已看到他尚有一丝疑滞，便冷不防突然大喝道：“如如法界体堂堂，砍不破兮遮不黑！”</p>

蒋摩诃闻言，如雷贯耳，心中灵灵明明，空空落落，豁然开悟了。</p>

师徒二人把臂大笑，将喜悦洒满了山野。</p>

禅宗祖师说：“不破本参不住山，不到牢关不闭关。”蒋摩诃的开悟，仅仅是破了本参，尚未突破最后的禅关，所以，他想在应家山长期闭关静修。</p>

布袋和尚说：“也好，你闭关三年然后再跟随我云游三年，师父我就该成弥勒果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