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二胎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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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宴/文</p>

何念先死了。</p>

谢小盈倒不是不怜惜人命，只这深宫里，并非每一个人, 都将旁人的命视作生命。</p>

宗朔的思路十分贴近真相, 他与谢小盈分析过尹昭容到底是何谋划。一半是为了给谢小盈解惑，另一半, 宗朔也是为了教谢小盈，看清这宫内外的人心算计。</p>

尹氏一家未必是看中了后位，兴许只是觉得昔年拖累了这唯一的女儿, 因此甘愿铤而走险。至于尹氏, 则是野心过重，为着登上后位, 不惜做出连仁安皇后当年都不敢做的事，去母留子，争夺皇嗣。</p>

谢小盈心有余悸，只庆幸无忧是个女孩。当年仁安皇后纵然以此为刃，刺过她, 但谢小盈也知道，抢个女儿, 对皇后而言没任何的意义。</p>

她们在意的, 恰恰是她最不在意的。</p>

尹昭容与林修仪相识亦是十余载，纵然做不成真朋友，总该算个旧相识。她对林修仪都能下这般狠手, 谢小盈不敢想，若她当真有个儿子，凭她的家世出身，在尹昭容眼里，会不会是一个比林修仪还容易捏死的蝼蚁。</p>

作为尹昭容的帮凶，何念先赴死，就算是替他的主人，受了惩罚。</p>

据陈则安说，林修仪经此一遭，虽救回了命，身子确实彻底损毁了。来日便是复宠，也不可能再有孕。女身脆弱，恐她来日再有癸水，必将腹痛难忍，长此以往，更会折损寿福。</p>

谢小盈与杜充容都已尽力，纵唏嘘，也无愧。她让人送了些补品给林修仪，命杜充容多关照，旁的，谢小盈也做不了更多了。</p>

何念先是一杯鸩酒送走的，这在宫正司的罪奴中，算是一个很体面的死法了。奚官局派人拿席子卷了他，本想丢去乱葬岗。待抬出宫，尹家却来人接走了。道是昭容知他尽忠，命家人安葬了。</p>

听说，这是尹昭容被送往离宫前，最后求常路往家里传的一句话。</p>

赵良翰把这消息偷偷卖给了谢小盈，谢小盈听了只一笑，压根无所谓。</p>

一个死人谁来安葬，她有什么可在意的？</p>

常路肯卖尹昭容的面子，只能说明宗朔曾经待尹昭容，确实是正经上心过的。</p>

只是在正经，也已是曾经。</p>

谢小盈懒得去追究从前，追究得多了，除了给自己添堵，还能有什么好处？</p>

别问来处，但看远方。</p>

九月初，平乐宫的大门正式被皇帝下旨锁了，他嫌那地方晦气。原本住在平乐宫的孙美人、周宝林、卫御女则迁去揽月宫，随杜充容住。与此同时，朝中本深得重用的尹尚书因病辞官，皇帝未加挽留。</p>

这样一番动荡，任内宫再怎么遮掩，外朝也人人都猜得出来，定是尹昭容犯了重事，否则不至于牵连到外头去。</p>

人们隐隐传，尹昭容是与谢昭仪起了龃龉，才落得这样的下场。</p>

谢昭仪既得宠，又掌权，而今是个狠厉手腕的女子，十分不易开罪。</p>

谣言甚嚣尘上。</p>

但却有人，不怎么信邪。</p>

“一个商贾出身的女子，仗着没有皇后才敢作妖。待陛下来年松口要选继后，她便知道收敛了。”</p>

可惜，在礼部敢于奏请立后之前，九月七日，谢小盈于颐芳宫内发动了。</p>

她又是半夜里闹出的动静，被宗朔直接打横抱去产房。</p>

连宗朔都有了经验，知道不必在门口傻等着了。将人送进去，宗朔都没着急出来，还坐在里头陪谢小盈说了几句话，哄她吃了点东西，看她又要再睡一会，宗朔这才离开。</p>

这次是生产过的莲月领着众人侍候，谢小盈自己也有了底，不太慌。</p>

她唯独担心的是无忧，怕无忧听见动静害怕，便嘱咐荷光与乳母，让宗朔等天亮了，直接带着无忧到前头去，生完了再回来。</p>

送走无忧，宗朔没意见，但要他走，宗朔就不乐意了。</p>

宗朔想了想，让人把无忧送去了杨淑妃的玉瑶宫去，自己依旧门神似的堵在产房门口听动静。</p>

谢小盈这次产程要漫长一些，哭喊得比上回也更厉害。</p>

钝刀子在宗朔心口反反复复地磨，里头的人喊疼，宗朔在外面，跟着也觉得疼似的，手扒在窗楹想往里看，常路怎么劝都劝不住。</p>

赵良翰直接看热闹似的往旁边一站，心里嫌常路多余碍事。</p>

这常少监有眼无珠到一定境界了，也不想想里头是谁生孩子。</p>

陛下擎等着谢昭仪这一胎能落地得个儿子呢，有了儿子，后头多少安排都能变得名正言顺。这样的节骨眼上，常路要劝皇帝走？可能吗？</p>

一个里头，一个外头，就这样生生从破晓捱到天光大亮。</p>

终于，产房里响起洪亮的婴儿啼哭，里头声音喧闹，众人欢欣鼓舞，隔了约莫半刻钟，产婆抱着孩子出来，“恭喜陛下，是位皇子！”</p>

宗朔遽然松一口气，脸上不知觉迸发出笑意。</p>

果然，好事多磨，他与盈盈，这一世都是命定的缘法。</p>

“好，赏。”不知是不是盼得久了，宗朔反倒没有刚得到无忧那股子兴奋劲了，他扫了一眼产婆怀里哭得皱皱巴巴的小婴孩，抬起脚，直接往产房里去了。</p>

他满脑子都在想，谢小盈头胎生得都比这一胎顺利，定是因近日被宫内琐事累着了身子，没了气力。那她会不会痛得太厉害，此刻正怨他呢？</p>

宗朔往产房里头走，左右都是婢子仆妇要拦他。只宗朔没看见似的，把人挨个扒拉开，直奔谢小盈床头。</p>

谢小盈的脸湿漉漉的，不知是泪是汗，仰着头，闭着眼，还没从生产的剧痛中缓过劲来。</p>

有人在给她擦身体，还有人在帮着收拾床褥的狼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