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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徐天然后背已经大汗淋漓,那一句话像一把刀子深深扎在徐天然内心,而唐王离去时散发出的寒意,仿佛他要取徐天然性命不过唾手可得,但唐王不屑取之。
自古帝王皆怕死,或修道炼丹、或出海访仙以求长生,唐王莫非也是到了糊里糊涂妄图长生的年岁了?
徐天然眼睁睁看着唐王宽阔的背影渐行渐远,心里一个念头愈发清晰,他绝对没有糊涂,反而可能是这辈子最清醒的时候。
亲手毁掉偌大的长安城,或者说亲手毁掉这方虚妄的小天地,唐王所求究竟为何物,为何已然知晓仙境的秘密,仍旧执迷不悟呢?
难道唐王不相信徐天然所言的一切,唐王此次登上挹翠楼之巅,徐天然完看不穿他的内心,但徐天然隐隐约约察觉到,或许唐王是他这辈子遇见心思最为纷乱之人,城府之深宛如星辰大海,不是看不见他的内心,而是看到了又如何,漫天繁星,谁能一眼纵览宇宙之浩大?但徐天然又隐约感觉唐王是相信自己的,或许在唐王心里用满城百姓性命换得区区金丹境修为他也就知足了。
徐天然抬头看一眼夜空,恍如天幕一片漆黑,看不见圆月、看不见繁星,看不见如绸带的银河。
轧荦山初次见唐王的修为,内心为之一震,听闻唐王早年也被称为千年难得一见的明君,如今看来所言非虚,练就一身止境武夫修为可是要吃大苦头,连自己这般无依无靠的孤儿数次难以忍受修炼的痛苦,几次三番心生懈怠,若非实在怕了穷苦的日子,在惨无人道的军旅之中若不能向死而生,便只能孤独死去,像一滩烂泥,谁也不曾记得的烂泥。在无数次的垂死挣扎中才练就了止境,而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唐王竟然能成就止境,那是常人所难以理解的。
大唐,以文为尊。
武夫再强终究不过是文臣手中的剑,握剑之人纵然手无缚鸡之力却能执掌大唐朝堂,而剑终究只是凶器,越是锋利的凶器越是被人忌惮,越没有好下场。
因何唐王愿意在武夫境界上如此执着,轧荦山真的不明白,在他眼里坐在龙椅上的王大多是血脉尊贵的酒囊饭袋,除了投了一个好胎,哪里有什么本事。但唐王显露的境界让轧荦山也感觉到一阵恐惧,唐王的境界甚至与逍遥道人一般,不是普通的止境武夫,已经触碰到神之领域。
武夫越是到了顶尖,之间细微的差距便是巨大的鸿沟,轧荦山恍惚有一种感觉,自己的止境在唐王面前不过是纸糊的一般。轧荦山低下了硕大的头颅,愈是谋划深远,愈要谨小慎微,他心里唯一牵挂的是普天大醮,只要唐王割开手掌,帝王之血落入星海血咒大阵之中,自己便是这个天下的神祗。
轧荦山连呼吸都不敢急促,气若游丝一般,看见唐王魁梧的身材站在自己眼前,立即匍匐在地,叩首道:“王上,要不要强攻挹翠楼,一举将贼人擒拿。”
唐王意味深长转过身子,看了眼呆滞在原地的一袭青衫,平静道:“寡人的女儿、你的部下、贵妃娘娘的侄儿都在他们手上,如何强攻?”
轧荦山重重叩首请罪,地板为之龟裂,“末将该死。”
唐王和颜悦色道:“挹翠楼这般就要先辛苦你了,不要让一只苍蝇从挹翠楼飞出去,也别让一只苍蝇从外面飞进挹翠楼。”
身披重甲的轧荦山又是重重叩首,“末将领命。”
唐王缓缓回到豪华车驾上,身形顿了顿,幽幽道:“莫将穷寇逼上绝路,别误了明日的大典。寡人乏了,先回宫了。”
轧荦山匍匐不起,恭送唐王。
轧荦山吃了一颗定心丸,事到如今王上仍旧牵挂普天大醮,心中一阵窃喜,远去的车驾卷起一阵尘土,仿佛烟尘散去便是自己的天下。
南宫千白已然心如死灰。
玉真和金仙眼睁睁看着父王离去,眼眸里含着泪,强忍着不让泪水夺眶而出。
吴清风怀抱着清风剑,倚门闭眼,气定神闲。
谢玄羽不自觉握紧了扫帚,轻轻一扫,满屋子洁净如颜令宾白皙的脸。
郑举举、王团儿和颜令宾三人紧紧依偎在一起,皆是青楼女子,不论天下大势也罢,关系自己的小事也罢,皆不能如自己所愿,如三颗浮萍随波飘荡。
只是,与王团儿和郑举举不同,颜令宾的眼眸里映着一抹青色的背影,一袭青青宛如春天萌发的嫩芽。
轧荦山庞大的身躯缓缓起身,多亏了能工巧匠给他量身打造的铠甲,不然哪里能这般行动自如,更别提在唐王面前可以几次三番跪下叩首。
忽然,一阵尘土飞扬,是轧荦山将自己身上的灰尘拍落,没了唐王坐镇,轧荦山不用再看任何人眼色,麾下五千骑乃自己精心调教的突厥骑兵,只听自己号令,便是唐王的圣旨也指挥不得。
徐天然眼眸直视凶光毕露的轧荦山,心知轧荦山已经不允许挹翠楼再有活口了,事到如今,唯有死战,三人对阵五千骑,毫无胜算。
一名校尉领着先锋一千骑,缓缓前行,在狭窄的挹翠楼门口,千军万马都无法展开阵型,只能前仆后继冲锋。
吴清风微微睁开一只眼,清风剑心有灵犀,似在轻声吟唱高昂的战歌。
校尉膂力惊人,一箭射出,直取挹翠楼之巅的徐天然头颅,旋即,千骑潮水般开始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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