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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姨妈略略蹙眉,半晌才想明了内中情由,说道:“她既存着坏心思,那便权当不曾听过。”</p>
宝钗却道:“不管她如何做想,意思总是好的,妈妈得空儿也在姨妈面前提上一嘴。”</p>
薛姨妈思忖了下,随即默不作声帮着宝钗打络子。过得半晌,同喜、同贵提了午点食盒回来,母女二人用罢了,薛姨妈自去里间休憩,宝钗却自梨香院出来,一路朝着荣庆堂寻去。</p>
薛家为着小选打点了不少银钱,偏生那管事儿的太监却始终不肯给个准话儿,因是母女二人私下里商议着,须得两手准备。</p>
小选成了自然好,抬了身份,将来除去宝玉,兴许还能被旁的勋贵子弟相中;小选若是不成,以薛家如今的白身,除却宝玉再无旁的人选。</p>
因是这一阵子得了空儿宝钗便去寻宝玉耍顽,宝钗心下自是知晓,宝玉待黛玉与旁人不同。到底是打小一处长起来的,情意比照旁人来得深厚。是以若想嫁进荣国府,那黛玉便是宝钗的头等大敌!</p>
这些时日宝钗一边儿与宝玉耍顽着,一边儿思忖着应对之法。偏生那日俭四哥伤了,瞧着黛玉那一颔首,二人好似有些默契?</p>
这若是黛玉心思转到俭四哥身上,那她岂不就少了头等大敌?</p>
思忖间进得贾母院儿,问过鸳鸯,鸳鸯就道,宝玉拖延了几日,今儿到底与秦钟一道儿去了私学;黛玉头午陪着老太太说了半晌话,刻下去到后楼看书去了。</p>
宝钗谢过鸳鸯,转过正房,越过花厅,转眼到得后楼下,遥遥听得琴弦拨弄,便见二楼窗后,黛玉正俯身拨弄,那琴声依稀透出丝丝缕缕的愁绪。</p>
宝钗到得门前,紫鹃迎了,说过两句话便引着宝钗上楼。</p>
“姑娘,宝姑娘来寻你顽啦。”</p>
琴声停歇,宝钗上得楼上,便见黛玉已然纳罕着迎了过来。</p>
“今儿怎么想起来寻我顽了?”</p>
宝钗笑着嗔道:“还说呢,头晌立了好半晌规矩,嬷嬷见我辛苦,便发了善心,准我下晌松快松快。林妹妹方才是在抚琴?”</p>
黛玉让宝钗落座,自己也坐下道:“看了会子闲书,便换了心情打发时辰。”</p>
“林妹妹真是雅致,我可比不得呢。”</p>
黛玉只笑笑没言语,许是在她心里,宝钗本就比不得她雅致。</p>
说过一会子闲话,宝钗忽而道:“是了,林妹妹这些时日可曾去瞧过俭四哥?”</p>
黛玉道:“中间瞧过一次,瞧着眼看大好了,这二、三日便没去。”</p>
宝钗笑道:“那正好随我一道儿去瞧瞧。林妹妹也知,我素日里不得空,想去探望俭四哥,可我一个人又不太好,这才来扯上林妹妹呢。”</p>
黛玉心中纳罕,想着宝钗自己去俭四哥的院儿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怎地这会子顾虑起来了?</p>
她这般想着,口中却嗔道:“敢情找我顽是假,拉我作陪是真。”</p>
宝钗探手轻轻推搡两下,求告道:“林妹妹就应了我这一遭吧。”</p>
黛玉被缠磨得没法子,左右这会子也是无意趣,又想着前两日俭四哥说过,待她下回再来会作一首诗,她便道:“好好,莫摇了,我依着你就是了。”</p>
两女顽笑一阵,黛玉拾掇齐整,这才随着宝钗一路朝李惟俭的东北上小院儿行去。</p>
过得一盏茶光景,雪雁去叫门,二人进得院儿中,便见李惟俭自正房里迎了出来。</p>
他笑吟吟拱手道:“林妹妹、薛妹妹怎地来了?快进来吧,这会子日头正毒。”</p>
三人一边往里走,宝钗一边说道:“这些时日一直不得空,今儿总算得了空,就想着来瞧瞧俭四哥,也不知俭四哥的伤大好了没。”</p>
李惟俭行走间转动脑袋,探手指了指:“一早就痊愈了,瞧?不仔细瞧连疤都瞧不出来。”</p>
黛玉瞥见其耳朵上那一抹红印,心中顿时一揪。错非李惟俭当日用身躯将那花瓶子挡下,只怕这会子自己就要破相了。</p>
她心中感念,口中却不会言说,只用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脉脉地看向李惟俭。</p>
对上那一双眸子,李惟俭眼神略略停顿,这才引着二人入得内中。</p>
分宾主落座,三人说过一会子闲话,宝钗正琢磨着脱身之法,忽而瞥见大将军自门外慢慢悠悠行了进来。</p>
宝钗面上顿时露出喜色:“呀!好俊的猫儿!”</p>
说话间起身追了过去,将满脸莫名的大将军抱在怀中。好一番稀罕,宝钗才道:“我自小便想着养个猫儿、狗儿的,奈何妈妈只是不许。俭四哥、林妹妹,你们先聊着,我可得好生逗弄一番。”</p>
黛玉心下纳罕,宝钗喜爱猫儿、狗儿?宝玉就养了一条哈巴狗,怎地不见宝钗稀罕?</p>
黛玉心中只是存疑,李惟俭却心下了然。略略思忖,宝姐姐竟存了帮自己与黛玉牵线搭桥的心思?呵,这倒是有趣了。</p>
宝钗抱了猫儿去到一旁耍顽,桌案旁便只剩下了李惟俭与黛玉。问过了黛玉这几日日常起居,李惟俭正要说旁的,黛玉就道:“俭四哥上次说过的诗可作了?”</p>
“林妹妹稍待。”</p>
李惟俭起身进到书房里,须臾回返,手中多了一张纸笺。他笑着递将过去,道:“涂鸦之作,林妹妹别见笑。”</p>
“俭四哥过谦了。”</p>
黛玉展开纸笺,便见其上少见地用了草书,其上写着一阙词:</p>
紫藤化开轩窗瀑,山墙斜阳暮。</p>
心事落成灰,罗裙亭廊踱,峨眉轻蹙。</p>
风掩面,微闭目,思绪腾云雾。</p>
人生若只是孩提,何事春风百花妒。</p>
待看得最后一句,黛玉心弦颤动,忽而酸涩起来。</p>
‘人生若只是孩提,何事春风百花妒。’,是啊,若一直是孩提时,又哪里会这般烦恼?</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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