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悲欢不通 探春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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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得正房，好似为了堵邢夫人之口，就听李惟俭蹙眉道：“世叔与婶子这又是何苦？不过是区区八千两银钱，我又不曾催着要，何苦犯险？”</p>

邢夫人只顾着啜泣，被堵得一句话说不出来。</p>

还钱？她与大老爷就从没想过还钱这种事儿！不过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犯了贪念，这才被那骗子哄得又亏了大几千两！</p>

就听凤姐儿道：“大老爷如此……好歹留得了性命。老太太这会子只怕等的急了，咱们快些去回话儿吧。”</p>

众人应下，迈步方才出得仪门，遥遥就见一丫鬟自黑油大门慌慌张张奔来。李惟俭搭眼一瞧，却是宝钗身边儿的莺儿。</p>

王熙凤自是认得，远远便道：“莺儿，这是怎么了？可是老太太——”</p>

那莺儿奔行到近前，上前不接下气道：“二奶奶……不……不好啦……哈……我家太太……哈……昏过去了！”</p>

“啊？”</p>

莺儿快急哭了，顿足道：“王太医可在？二奶奶快请王太医与我家太太瞧瞧！”</p>

此言一出，莫说是邢夫人、王熙凤，便是李惟俭都变了脸色。这边厢大老爷二次中风，人都瘫了，合着还不如薛姨妈昏过去紧要？</p>

事不关己，李惟俭自是不用开口；凤姐儿心下厌嫌，想着总归是外人，正要措辞言说，便听邢夫人骂道：“你家姨太太不过是昏厥了，我家老爷可是瘫了，孰轻孰重你个丫头拎不清也就罢了，宝姑娘也拎不清？”</p>

“啊？”</p>

王熙凤便道：“大老爷旧病复发，王太医这会子正在施针，等闲怕是走不开。”</p>

莺儿啜泣着，连连道恼：“都怪奴婢，奴婢实在不知——”转眼瞧见李惟俭，顿时好似揪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上前求肯道：“俭四爷知岐黄，还请俭四爷给我家太太瞧瞧！”</p>

好歹是自家姑姑，王熙凤便在一旁道：“俭兄弟，也是赶巧，有两位太医这两日告了假，府中只余下王太医一位。若俭兄弟方便……”</p>

话已至此，再推脱就是不近人情了。李惟俭颔首道：“我不过略知岐黄，也不知能不能帮上手。姨太太到底为何昏厥了过去？”</p>

莺儿支支吾吾不肯言说，只道：“那会子我在外头，瞧见大爷回来了，不过须臾就听姑娘惊呼，随即赶紧打发我来请太医。”</p>

啧，薛蟠这厮又闯祸了？说不得有乐子可瞧。因是李惟俭正色肃容道：“罢了，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去。”</p>

当下不再赘言，李惟俭与莺儿急忙忙朝着东北上小院儿而去，邢夫人、贾琏、王熙凤先行去回复贾母。</p>

过得仪门一分为二，李惟俭与莺儿过右穿堂，上夹道转过梦坡斋，一路径直到得东北上小院儿。</p>

遥遥便见同喜、同贵正急切倚门观量，见得二人，两婢上前见礼，同喜便问：“太医呢？”</p>

莺儿哭道：“前院儿大老爷犯了病，太医走不开，不得已，我只好求了俭四爷来。”</p>

同贵紧忙将李惟俭往内中引，李惟俭进得院儿中来不及感慨物是人非，抬眼便见帘栊一挑，宝钗并薛蟠急匆匆迎将出来。</p>

二人瞥见李惟俭俱是一怔，待莺儿说过缘由，那薛蟠急切道：“俭兄弟，千错万错，过往都是我的错儿，还求俭兄弟好歹救我妈妈一命。”</p>

李惟俭与宝姐姐对视一眼，便道：“不相干的，姨太太如今在何处？”</p>

宝钗便道：“俭四哥随我来。”打了帘栊将李惟俭让到内中，宝钗又怕薛蟠惹恼了李惟俭，因是驻足道：“府中太医一时走不开，哥哥赶快去外间请名医来。”</p>

“对对对，我这就去！”</p>

见薛蟠扭身便跑，宝姐姐这才进得内中。行了两步，便见李惟俭已然进得暖阁里，这会子落座床头，正捏了薛姨妈的手腕切脉。</p>

宝姐姐顾不得杂乱心思，赶忙凑过去，却生怕搅扰了，因是一言不发。</p>

良久，李惟俭收回手，说道：“形气愤然勃然，脉沉弦而滑，胸膈喘满；其为气逆之证，属于气实而厥者。姨太太这是气急攻心啊。”</p>

薛姨妈身形略富态，料想锦衣玉食的，只怕血压不低，这会子可不敢仓促掐人中，那非但救不得人，反倒会害了人。</p>

因是李惟俭抬眼看向宝钗道：“取蜡烛、钢针来。”</p>

宝钗一摆手，莺儿赶忙取了来。</p>

李惟俭接过，钢针在蜡烛火焰上燎了须臾，抄起薛姨妈手来对准中指便刺了进去。</p>

便听得薛姨妈呻吟一声，倏忽转醒。醒来瞥见李惟俭，讶异间正要起身，却被李惟俭紧忙止住：“姨太太莫动，待脉象舒缓了再起也不迟。”</p>

薛姨妈略略歪头，便见中指上鲜血汩汩涌出。宝钗也道：“妈妈好生躺着，哥哥去请大夫去了。”</p>

薛姨妈不由得悲从心来，哭道：“我的命怎地这般苦啊！呜呜呜……”</p>

宝钗一个劲儿地劝说，却不见成效。李惟俭盯着薛姨妈手指，眼见其心绪略略平复，鲜血再不汩汩呲出，这才让莺儿寻了纱布来包裹。</p>

宝姐姐不好将李惟俭撂在一旁，略略宽慰几句，便起身相询：“俭四哥，我妈妈如何了？”</p>

“不妨事，不过是气急攻心。可用四磨饮子去人参，加木香、枳实，合五磨饮子，吃上两副药就没事儿了。”</p>

宝姐姐嗫嚅一福，道：“此番多亏俭四哥了。”</p>

“不妨事。往后饮食清淡些，切忌大悲大喜。”说话间李惟俭起身，道：“姨太太好生养着，我这边厢还要去见老太太。”</p>

这会子薛姨妈失魂落魄，只顾着啜泣，宝姐姐便叹息道：“我送送俭四哥。”</p>

任凭李惟俭如何说‘留步’，宝姐姐到底送了出来。到得院儿中，李惟俭禁不住纳罕道：“姨太太怎地气成这个样子？”</p>

宝姐姐叹道：“是哥哥……先前我便觉得那山西煤矿股子只怕有诈，好说歹说，劝得他脱了手。谁知狐朋狗友一鼓动，又买了不少……”</p>

宝姐姐愁容满面，李惟俭虽不知此番呆霸王亏了多少，可瞧薛姨妈与宝姐姐这般情形，料想必定亏得极多！</p>

到得院门前，李惟俭便道：“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薛妹妹劝姨太太想开些吧。留步，我走了。”</p>

言罢，李惟俭快步离去。宝钗站在门口望其身形进了角门儿，这才转身回到屋中。</p>

此番薛蟠的确亏大发了！前后足足赔进去五万有余，错非如此薛姨妈又怎会给气成这个样子？</p>

这二年来，家中铺面、营生该发卖的已然发卖，余钱虽多，却少有进项。还是亏着李惟俭那股子，薛家这才勉强保住老本儿。此后李惟俭搬走，薛家再想摊上这般好事儿却是不容易了。</p>

早前没了皇商底子，好歹还有个空架子在；如今亏了这般多银钱，加之省亲时又借给王夫人不少，算算薛家连空架子都要保不住了！</p>

宝姐姐心思杂乱进得内中，好不容易劝住薛姨妈，过得半晌薛蟠领了大夫来看。看过了果然与李惟俭一般诊断，方子虽略有差异，却都是治气急攻心的。</p>

待薛蟠送走了大夫，转头儿回来便道：“这俭兄弟仁义啊，不成想此番竟不计前嫌。”</p>

薛姨妈与宝钗尽皆无语，薛姨妈却生出别样心思来，殷切看向宝钗：“我的儿，你说——”</p>

宝姐姐决然摇头：“妈妈可是要我去给人做妾？”</p>

薛姨妈被噎得叹息一声，顿时没了言语。那薛蟠眼珠转动，却是欲言又止，也不知心中打着什么蠢主意。</p>

……………………………………………………</p>

荣庆堂。</p>

到底是自己个儿身上掉下的肉，虽说心下不待见，可听闻大老爷再次中风，贾母还是挂心不已。因是抬了软轿来，老太太亲自去看望了一遭，待李惟俭到时，贾母等方才回返。</p>

入得内中落坐，众人说起此事来尽皆唏嘘不已。王夫人嘴上说着劝解的话儿，目光不是瞄向凤姐儿。</p>

这会子王夫人心下得意，亏得宝钗与自己亲近，将这般好的主意送上，否则真让大房得了势，又哪里轻易压得下去？</p>

如今正好儿，大老爷二次中风，眼看不中用了，余下邢夫人那蠢物又如何谋算得过她？而今唯一顾虑的，便是凤姐儿了。</p>

王熙凤似有所感，忽而抬眼瞥将过来，便见王夫人一僵，随即脸上舒缓道：“凤丫头这阵子多照料些，将养一阵，说不得大老爷就将养好了。”</p>

王熙凤便道：“太太说的是，做媳妇儿的此时不尽孝还等到何时？”</p>

嘴上这般说着，王熙凤心下警醒，方才王夫人那神色可是极为不善，说不得在谋算自己也说不定。转而便思忖着，回头儿须得寻俭兄弟讨个主意才是。</p>

李惟俭陪着贾母说了好一阵话，贾母情知李惟俭今日搬迁，便叹息道：“今儿是俭哥儿乔迁之喜，本道要恭贺一番，不想家中却出了这档子事儿。”</p>

“老太太莫说了，晚辈方才还寻思着是不是这日子选错了，怎么晚辈方才搬来就妨了大老爷与姨太太？”</p>

贾母顿时苦笑道：“哪儿有这般咒自己的？呸呸呸，俭哥儿快收回去。”</p>

李惟俭笑道：“子不语怪力乱神，晚辈可不信这个。”</p>

贾母叨咕了几句‘阿弥陀佛’，好似替李惟俭与佛祖道恼，随即才道：“罢了，家中实在太乱，这会子也不留你了。待安置好了，过几日老婆子设宴，咱们好好儿高乐一番。”</p>

李惟俭笑着应下，这才起身告辞。</p>

有贾琏在，自是贾琏来送，王熙凤心下不耐，就思忖着转天去隔壁寻李惟俭讨个主意。</p>

正待此时，有婆子奔进来道：“二爷，大老爷叫二爷过去回话儿呢。”</p>

“这——”</p>

凤姐儿眼睛一亮，紧忙起身道：“既如此，我来送俭兄弟，你去回大老爷话儿吧。”</p>

贾琏道恼一声，急忙忙朝大老爷院儿而去。李惟俭自是从何处来，便从何处回。</p>

出得贾母院儿，进得大观园里，王熙凤随在一旁道：“早前因着承嗣一事，太太便与我有些生分了。”</p>

李惟俭笑而不语，他连番下眼药，不就是为了拆散这一对儿姑侄同盟吗？否则王夫人掌家、王熙凤管家，二人合在一处有太多法子使手段了。</p>

又听王熙凤道：“如今大老爷抱恙在身，只怕太太——”</p>

李惟俭便道：“二嫂子行事谨慎周全，料想太太也寻不到错漏。不过，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二嫂子若为自身着想，还是须得诞下麟儿啊。”</p>

这话说得王熙凤俏脸微红，这话虽不好说出口，却的确为其打算。又见李惟俭面色如常，凤姐儿禁不住打趣道：“俭兄弟如今也来拿我打趣？回头儿我定会告知秋芳妹子，可得将你看紧了。”</p>

李惟俭仰头大笑。二人过得闸桥，眼见角门在即，王熙凤便道：“往后比邻而居，俭兄弟又不是外人，得空儿便带着秋芳来园子里逛逛。”</p>

李惟俭颔首，忽而道：“大姐姐这几日还好？”</p>

王熙凤笑道：“好，怎么不好？是了，明儿大嫂子能休沐一日。”</p>

好似日子不对？李惟俭正要问询，就听王熙凤说道：“永寿郡主下了帖子，请了林妹妹、探春妹妹，说是明儿就在王府花园子里办探春宴。咯咯，大家伙儿都打趣探春，说郡主待她不薄呢。”</p>

这便是玩笑话了。所谓探春宴、裙幄宴，都是仕女、贵女聚会时的名头。春日里汇集一众手帕交，赏花散步、沐浴春阳，行至适处，便支起竹竿，用裙子搭成帐篷（也称“裙幄宴”），摆起酒席，行品春令、猜春字谜，笑语连连，好不畅快。</p>

除去探春宴，此外还有消暑、消寒等诗会。</p>

遥想黛玉好歹出得荣国府一遭，李惟俭便不禁莞尔。忠勇王拳拳之心，他又怎会不知？因是心下愉悦，随口便道：“二嫂子何必艳羡？赶明儿就在这园子里也起个诗舍，姊妹们关起门儿来自得其乐，也是一桩美事儿。”</p>

王熙凤便笑道：“我才识得几个字儿？可不敢起什么社。”</p>

祝大家上元团圆，内部群加更番外一章。</p>

(本章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