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割腥啖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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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不是个丫头，把我关在家里，何日是个头儿？况且那张德辉又是个年高有德的，咱们和他是世交，我同他去，怎么得有舛错？我就一时半刻有不好的去处，他自然说我劝我。</p>

就是东西贵贱，行情他是知道的，自然样样问他，想来也是顺遂，倒不叫我去。过两日我不告诉家里，私自打点了一走，明年发了财回家，那时才知道我呢。”</p>

说毕，赌气睡觉去了。</p>

薛姨妈听他如此说，便和宝钗商议。</p>

宝钗笑道：“哥哥果然要经历正事，正是好的了。只是他在家时说着好听，到了外头旧病复犯，越发难拘束他了。但也愁不得许多。</p>

他若是真改了，是他一生的福；若不改，妈也不能又有别的法子。一半尽人力，一半听天命罢了。</p>

这么大人了，若只管怕他不知世路，出不得门，干不得事，今年关在家里，明年还是这个样儿。</p>

他既说的名正言顺，妈就打量着丢了八百、一千银子，交与他拭一拭。横竖有伙计们帮着，也未必好意思哄骗他的。</p>

二则他出去了，左右没有助兴的人，又没了倚仗的人，到了外头，有了的吃，没了的饿着，举眼无靠，他见这样，只怕比在家里省了事也未可知。”</p>

薛姨妈听了，思忖半晌，说道：“倒是你说得是。花两个钱，叫他学些乖来也值了。”</p>

正待此时，莺儿进来回话道：“二奶奶可算回来了，又摘了头一茬的瓜果，如今正打发婆子往四下送呢。”</p>

薛姨妈顿时喜道：“正说这几日短了果子，她就送了来。”顿了顿又蹙眉道：“只可惜了那暖棚营生。”</p>

算算便知，一年就是几万两银子，凤姐儿说只占了一成股子，那也是四五千的银子呢。</p>

此时临近未时，凤姐儿已然进得自家小院儿，卸了大衣裳，一旁的平儿接过便道：“昨儿还好好的，不想下晌就下了一场大雪。奶奶就该听我的，多带了一身大衣裳也不碍事。”</p>

王熙凤此刻浑身松软，又有些发烧，因是歪在炕上道：“路上车里有暖炉，庄子里又有火炕、火盆，就是因着太热了，这冷热一激就着了凉。”</p>

平儿一边儿拾掇一边儿道：“早知我便跟着去了，丰儿到底年岁小，不知如何伺候奶奶。”</p>

王熙凤哼哼有声，心下暗忖，若平儿去了，她还哪里便宜行事？想起昨夜癫狂，不觉又红了脸儿。好在这会子还在发烧，面上本就红润，那平儿倒是一时间瞧不出。</p>

外头回话一声‘二爷来了’。</p>

说话间小丫鬟打起帘栊，贾琏闪身入内。瞧了眼凤姐儿，假模假式的关切道：“病了？怎地不小心些？”</p>

凤姐儿蹙着眉头懒得搭话。</p>

贾琏便吩咐平儿去前头请了太医来，又拉过椅子在炕边儿坐下，探手去碰凤姐儿，却被凤姐儿一巴掌打落。</p>

凤姐儿抬眼便道：“我问你，那三千两银子使出去了，这回可说准了？”</p>

贾琏忙道：“北静王也极气恼，说回头儿托人往马家走一遭。如今袭爵事大抵定下了，只等着发引之后再听朝廷吩咐。”</p>

凤姐儿瞧着贾琏心下厌嫌不已，便道：“只盼着这回再没旁的事端。”</p>

“断没有的。”</p>

贾琏方才说过，平儿便引了太医来瞧。当下平儿以帕子遮掩了凤姐儿手腕，再让太医切脉。</p>

那太医云山雾罩说了一通，不过是外斜入体，提笔正要开了方子。王熙凤心思转动，忽而计上心头，张口欲呕，又干咳连连。</p>

一旁的贾琏还盘算着如何问凤姐儿讨银钱，全然不曾在意。平儿却是个有心的，说话道：“奶奶好端端的怎么呕起来了？”</p>

凤姐儿只摆手说‘无碍’，那平儿略略思忖又道：“莫不是有了？”</p>

一语惊醒贾琏，琏二爷赶忙起身：“哦？太医，快，快来瞧瞧。”</p>

那太医纳罕着又来切脉，却摸不出个所以然来，因是蹙眉道：“许是尚早，一时间摸不出喜脉也是有的。只是这治风寒的药方子须得改一改了，免得伤了胎儿。”</p>

那太医斟酌一番，增增减减，总算写了个方子来。贾琏吩咐打赏，平儿去了两吊钱来，将那太医千恩万谢的送了出去。</p>

贾琏又凑坐凤姐儿跟前，满面喜色道：“说不得这回还真有了呢。”</p>

凤姐儿心下难免心虚，只道：“说不得是一时坏了胃口，待过些时日再瞧瞧吧。”</p>

贾琏却哪里肯听？只喜滋滋道：“定然是有了的，就盼着这一回是个带把儿的。”</p>

凤姐儿只道‘再看吧’，心下却巴不得也生个男孩儿。都说女孩儿随了父亲，男孩儿方才随了母亲。若生了个女孩儿，说不得来日便会让人瞧出端倪来。跟着又怅然若失，昨儿夜里虽说折腾了好几回，可到底只是一晚……能不能怀上？</p>

有心再会俭兄弟，凤姐儿也知回了家中再无可能，因是只能喟然长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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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伯府这边厢。</p>

香菱回得伯府，又雀跃着去寻傅秋芳，笑着将诗会之事说了，傅秋芳顿时笑道：“这回定是得了林姑娘夸赞了？”</p>

香菱就笑道：“师父说还瞧得过眼。”</p>

傅秋芳思量道：“这诗会能办，只是有一桩……须得防着那位宝二爷。”</p>

香菱可是亲眼瞧见当日宝玉是如何唐突傅秋芳的，因是就颔首道：“咱们单独下帖子，不给他，他总不好腆着脸也跟来吧？”顿了顿，又道：“再说他如今缠着个姑子，怕也没心思来什么诗会。”</p>

傅秋芳讶然不已，赶忙追问了，待听香菱说过方才所见，顿时蹙眉道：“到底算不得诗书传家的，这般没规矩长辈也不知管束。”</p>

傅秋芳却不知，贾母因着心存疑虑，倒是将小半心思转到了贾兰身上。这些时日每日都叫贾兰来陪着用饭，又赏了不少物件儿，如今还盘算着挑个出挑的丫鬟送到贾兰身边儿呢。</p>

而那王夫人自知没了脸子，心下记恨之余一门心思等着王子腾回京，到时总要将那袭爵一事搅了，再给李惟俭个好儿。</p>

香菱不好附和，只闷声笑着。</p>

傅秋芳思忖了下又道：“待会子请了两个姑娘来，问问她们是什么心思，若都赞成，那咱们就好生办一场。”</p>

香菱情知两个堂小姐都是喜好风雅的，这等事儿只消提了，便没有不赞成之理。</p>

果然，到得晌午时伯府女眷聚在一处，傅秋芳与李纹、李绮说了诗会之事，顿时惹得李绮合掌连赞。</p>

“好好好，早就该如此。要我说，小嫂子也太过贤惠了些。如今在家养胎，也不过摸摸骨牌，打打马吊，这般还有什么意趣？前回四哥还说了呢，他忙得不得脱身，让咱们也寻些意趣。”</p>

李纹在一旁笑道：“这会子瞧着正好，初雪新下，我瞧后头园子里的梅花也要开了，不若咱们就办个梅花诗会。”</p>

晴雯与琇莹两个在一旁掺和不上，也附和着道：“热闹热闹也好，离过年还将近两个月呢……不若也请了戏班子来？”</p>

待晴雯说过，琇莹便连连摇头：“戏班子有什么好的，我看不如请女先生来说书。”</p>

香菱便道：“你们两个想多了，这诗会哪里要请戏班子、说书先生？”</p>

叽叽喳喳，定下计议，转眼众女便商议着各行其是。</p>

一则置办席面，二则定留题、用韵，三则写请帖。忙活间，忽听得外间喧嚷，茜雪来回：“老爷回府了。”</p>

当下一应人等放下手头活计，紧忙往仪门去迎。刚过二门，便见裹着大氅的李惟俭快步而来。</p>

宝琴心思细腻，搭眼便见李惟俭脚步虚浮，心下不由得担心不已，只道是被自己个儿过了病气儿。</p>

因是问话之时便道：“四哥哥今儿可好些了？”</p>

这所谓风寒便是感冒，用了药还得七日光景才能转好，李惟俭这日正是严重之时，因是开口便瓮声瓮气的道：“正烧着呢，待会子让太医来开些小柴胡。”</p>

宝琴便瘪着嘴自责道：“都怪我。”</p>

李惟俭探手揉了揉宝琴小脑袋，笑道：“与你什么相干？衙门里得了风寒的不知凡几，说不得我是被旁人传染的呢。”</p>

话是这般说，可宝琴依旧不曾展颜。李惟俭这会子浑身酸疼，也就暂且顾不得宝琴心思。赶忙进得内中，寻了椅子落座这才舒了口气。</p>

几个女子又来说诗会之事，李惟俭无不应承，又吩咐傅秋芳道：“这等事儿就不用大家伙凑银子了，径直走公中就是了。”</p>

傅秋芳应下，李惟俭恹恹道：“如今正烧着，身子极不爽利，我先去后头歇歇。”</p>

当下李纹、李绮回返后头小院儿，除去坐胎的傅秋芳，余下香菱、宝琴、红玉、晴雯、琇莹，连那碧桐也围着李惟俭伺候起来。</p>

一会子这个怕他嘴里没滋味儿，塞了个山楂球；一会子那个捧了热茶来；须臾，又有送来湿帕子盖额头的。</p>

吵吵嚷嚷，倒是让李惟俭哭笑不得。后来实在遭受不住，李惟俭这才道：“留一个伺候的就是了，你们都围着我，我就是想歇着都歇不了。”</p>

这日刚好晴雯轮值，闻言就道：“四爷都开口了，你们也散了吧。”</p>

众女依言各自散去，宝琴嘟着嘴恋恋不舍，临出门前又回头观量了一眼，这才闷闷不乐而去。</p>

内中只余下李惟俭与晴雯，晴雯略略碰了下李惟俭大腿，顿时惹得李惟俭倒吸一口凉气。</p>

“这是怎的了？”晴雯赶忙关切问。</p>

李惟俭就道：“这一茬风寒古怪，身上好似散了架子一般。”</p>

晴雯心疼得蹙眉不已，道：“好容易休沐一日，偏跟着二奶奶去了外头庄子，结果这风寒又重了。”说话间探手为其轻轻揉捏，嘴里还道：“左右这会子衙门也是无事，四爷不若趁机好生歇息几日。”</p>

李惟俭应承连连，笑道：“还是你最贴心。”</p>

晴雯腻哼一声，歪着头得意道：“那还用说？”</p>

却不说这主仆二人内中如何，却说一众女子散了，又忙着写请帖。待写得了，又打发香菱去送。</p>

这日宝钗得了请帖，想着那日被亲哥哥装进箱子里的屈辱，便不想故地重游。奈何不去又不成，生怕惹得众人忖度其是怕羞遮丑。</p>

又听闻凤姐儿病了，自王夫人院儿出来便顺道儿往凤姐儿这边厢来。</p>

宝钗到时，内中莺莺燕燕满满当当，略略点算，竟是除了二姑娘俱都来了。</p>

问候过了，宝钗便站在一旁也不多话。此时就听湘云道：“可惜凤姐姐不能去。”</p>

三姑娘探春便道：“凤姐姐虽不能去，却未必不能参与了。方才香菱说了限题留韵，我想着过后不如咱们也来联句？不若这头一句，便让凤姐姐来出可好？”</p>

众金钗纷纷应下。王熙凤推拒不得，想了半晌，却只想着昨儿夜里那呼啸一夜的北风，一时间却想不起旁的来。</p>

面上略略红润了少许，凤姐儿便道：“你们别笑话我。我只有一句粗话，下剩的我就不知道了。”</p>

众人都笑道：“越是粗话越好。你说了，只管好生歇着去吧。”</p>

凤姐儿笑道：“昨夜听见一夜的北风，我有了一句，就是‘一夜北风紧’，可使得？”</p>

(本章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