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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家双候早知并嫡之事,也是因着李惟俭所求,这才将此事隐瞒下来。如今赐婚旨意既下,料想湘云必心中憋闷,又因保龄侯一家往江南为按察使,是以忠靖侯夫人这才紧忙登门教导湘云。</p>
李惟俭假意起身要告辞,贾母道:“俭哥儿与忠靖侯夫人也不是外人,不如留下来说说话。”</p>
“老太太说的是。”李惟俭顺势应承下来,落座后暗忖:以王夫人之蠢,气急败坏之下说不得会做下让人不忍之事。常言道‘打蛇不死后患无穷’,此番不将王夫人彻底弄倒了,焉知来日不会为祸?</p>
他李惟俭谋划了许多时候,可不仅仅是当面直斥这一招,那后头还有后手等着王夫人呢!</p>
他陪着贾母说了几句旁的,过得须臾便见凤姐儿引了忠靖侯夫人转过屏风而来。李惟俭紧忙起身拱手相迎:“三婶子,小侄有礼了。”</p>
忠靖侯夫人瞥见李惟俭顿时面上挂了笑意:“俭哥儿也在?临来时还想着过会子要去俭哥儿家中道贺呢,这下倒是省了。”</p>
李惟俭笑道:“三婶子客气,本就是同喜,三婶子又何必劳动?”</p>
鸳鸯本心要开口劝慰两句,可不待其开口,便听得外头呼喊‘老太太’连连,跟着便见几个丫鬟搀扶着王夫人入了内中。</p>
稻香村里顿时一片静谧,落针可闻。信不过太医?这分明是信不过王夫人啊。贾母只觉脸面臊得通红,今儿这脸面是彻底掀了去,只怕回头儿就成外头勋贵人家茶余饭后的谈资。</p>
“嗯。”</p>
贾母蹙眉纳罕不已,旋即便见大丫鬟鸳鸯引着两個小丫鬟奔至内中。那两个小丫鬟噗通一声抢跪在地上,哭嚎道:“老太太快救我们哥儿!”</p>
鸳鸯紧忙下去吩咐。玻璃与另一个小丫鬟止住眼泪,紧忙又往稻香村奔去。</p>
“竟脸面发青……人事不省!求老太太快救救兰哥儿!”</p>
宝琴赞道:“以二嫂子的手段,有月余光景缓冲,定然早就将各处换成了自己认。四哥哥又与二嫂子交好,如此也就万无一失了。”</p>
今儿是吴贵妃寿诞,圣人特意让其在大明宫里办了寿宴。因着老太妃缠绵病榻,是以也不曾舞乐,只一众嫔妃聚在一处吃酒嬉闹。</p>
稻香村中的丫鬟追之不及,只能遥遥缀在后头。李惟俭自石洞绕行,眼看上了盘道,禁不住低声说道:“兰哥儿,不是说吃些巴豆就好,伱这是吃了什么?”</p>
“胡闹!早知这样,无论如何也不会将你牵扯进来。”</p>
李纨不知所措,好半晌才道:“何至于如此啊?”</p>
探春就道:“老祖宗,俭四哥说带兰哥儿回家中诊治。”</p>
吴贵妃捧着酒盅笑道:“也算不得什么信儿……只是卫司药方才入宫禀报了一桩事儿。”</p>
此时就听惜春幽幽道:“俭四哥说,信不过咱们家的太医。”</p>
李惟俭随口道:“琴妹妹不怪我心狠手辣?”</p>
怀中贾兰骨碌碌眼珠乱转,睁开眼来低声道:“舅舅,我一时寻不见巴豆,干脆服了两丸龙胆泻肝丸。不过青了一张脸,实则这会子什么事儿都没有。”</p>
琥珀、鸳鸯几个大丫鬟紧忙过来将贾母搀扶了,那贾母挣扎着起身叫道:“快,快去请太医。鸳鸯,我这会子双腿战战,怕是走不得路了,快去抬了肩舆,我要去看看兰哥儿!”</p>
吴贵妃摇头道:“妹妹莫急,此事你与我可说不着。卫司药将此事业已奏明了圣人,妹妹有辩驳的功夫,不如去寻圣人解释吧。”</p>
忽而身后传来呼喊声,探春与惜春扭头,便见大丫鬟鸳鸯奔了过来。到得近前上气不接下气道:“老太太方才去了稻香村,听闻兰哥儿被俭四爷接走了?”</p>
来日如何谁也说不好,若果然晋了贵妃,那宝兄弟可就是国舅老爷。圣人说不得会赐下爵位来呢。”</p>
宝玉连番荒唐事,一并被那卫菅毓传入宫中,元春时常怄,奈何不论如何反复叮嘱王夫人,那宝玉就跟扶不起的烂泥一般,总是犯下一桩桩糊涂事。</p>
李惟俭想起黛玉那似泣非泣的眸子来,心下不由得一荡,恨不得即刻就到了正日子,也好将林妹妹迎进家门。</p>
元春略略放心,想来是园子里有什么趣事?</p>
李嫔笑问:“不是宝玉?那倒是稀奇了……卫司药每回入宫,十回里倒有七八回说那位宝玉的荒唐事儿呢。”</p>
李惟俭哭笑不得道:“是药三分毒,往后可得少吃。”</p>
王夫人与薛姨妈对视一眼,情知这会子是黄泥掉进裤裆里,说什么都没用。只得起身告退,领着一众丫鬟婆子缓步而出。</p>
贾兰应下,扯着李纨往后头去了。</p>
薛姨妈就道:“当日文龙得罪了俭哥儿,其后也是一环套一环,生生将咱们家皇商底子剥了去。如今你姨娘百口莫辩,又被老太太下了掌家的差事,这……往后只怕不大妙啊。”</p>
思量半晌,贾母正不知如何开口,就听探春说道:“俭四哥与太医院王太医最是熟稔,但有病症,王太医都是手到病除。祖母安心,料想待诊治好了,兰哥儿自然就回来了。”</p>
李惟俭暗道,何止是交好?还接连交好了两回呢。</p>
元春战战兢兢捧了纸笺,赶忙仔细观量。这不看则已,一看之下顿时气急。她方才出了月子没几月,身子骨一直虚,一时间只觉天旋地转,双手撑了地方才不曾栽倒。</p>
宝琴笑道:“头晌我还跟傅姐姐商量了呢,都说不知如何操办,便去后头问刘婶子。婶子再如何也是见过世面的,提点了几句都在点子上。四哥哥放心,这婚事定然出不了差池。”</p>
顿了顿,又道:“如今凤丫头与姨娘势同水火,老太太审时度势,这才有分家之意。不然有贤德妃这般臂助,老太太如何舍得让两房分开?”</p>
“也是。”</p>
宝琴在一旁笑着劝说道:“四哥哥,兰哥儿左右无事,你瞧这脸色也逐渐好转了。方才王太医诊治过,都说了无大碍,四哥哥又何必揪着不放。”</p>
李惟俭恼道:“你知道什么?这要是让大姐姐知道了,怕是我得吃不了兜着走!”</p>
贾母眯眼打量,其中一个乃是自自己房里出去的大丫鬟玻璃,余下那个乃是先前就随在贾兰身边儿的小丫鬟,却一时间忘了叫什么。</p>
吴贵妃点点头,旋即意味深长的瞥了元春一眼。后宫自是以吴贵妃为尊,其下便是贤德妃元春。自打元春诞下皇子,吴贵妃便视其为敌手,也亏得那小皇子不曾站住,不然来日如何还不好说呢。</p>
李惟俭转头儿寻了个扇子敲打贾兰的脑袋:“说一句顶一句,先生就教你如何顶嘴了?”</p>
元春慌了,忙道:“母亲定是糊涂了,绝非存心妄议。”</p>
李惟俭舒了口气,闭目探手擒了宝琴的小手。宝琴又道:“再说荣府老太太还是明事理的,心下又早就对太太不满,断不会因此与四哥哥交恶。”</p>
李嫔朝着元春略略欠身道:“哟,那可是我的不是了。不过是顺嘴的笑谈,贤德妃可莫要与我计较。”</p>
宝姐姐无奈道:“妈妈,落子无悔啊。此时再要首鼠两端,莫非妈妈要我学伯府的傅姨娘不成?”</p>
这日夜里,荣府打发了几遭人来过问贾兰庆幸,都只被李惟俭回了,只道‘幸而无恙、人还没醒’。</p>
喘息一番,赶忙求肯道:“妾身也不知母亲竟如此糊涂!圣人,妾身这就书信一封,定要让祖母好生管束了。”</p>
贾母仓促起身,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李惟俭手疾眼快,紧忙上前搀扶了。李惟俭将贾母扶着落座,恼道:“何以至此?”</p>
她自打懂事儿便养在王夫人膝下,与王夫人扮了个母慈女孝,实则内中苦楚又有谁人知?探春处处忍让,不敢越雷池一步,便是瞧清楚了王夫人佛口蛇心的性子,这才一直扮做乖女儿,从不行差踏错半步。</p>
玻璃应下,领着两个红了眼圈儿的小丫鬟急急忙忙往会芳园而去。</p>
应着贾母略显茫然的目光,李惟俭怒发冲冠道:“再有什么不是,只管冲着我来就是,何必牵连兰哥儿?我大姐姐可就只兰哥儿一个孩儿!”扭头往外就走:“玻璃,哥儿如今在何处?”</p>
“四哥哥——”宝琴上前乖巧为其揉捏肩头。</p>
此时夏金桂业已搬走,这宅院便只剩下薛姨妈自己个儿住。母女二人入得内中,薛姨妈愁眉苦脸道:“我的儿,你姨娘今日情形,怎的让我想起当日来了?”</p>
薛姨妈兀自不放心道:“话是这般说,可宫中最是熬人。我的儿,万一……”</p>
贾母随口便道:“太医已经来了,为何偏要去……”贾母话说一半,忽而醒悟过来。</p>
李惟俭正色道:“为大姐姐与兰哥儿日后计,将王氏关进家庙!”</p>
“竟如何啊?”</p>
贾母应下,又吩咐回返荣庆堂。这一日折腾的,贾母一早儿就疲惫不堪了。于是鸳鸯、琥珀搀扶了老太太去乘肩舆,临到肩舆跟前儿,贾母方才后知后觉寻了玻璃吩咐道:“哥儿跟前儿不能短了人伺候,你快带两个妥帖的去照看着,但有变故,赶快打发人来知会我。”</p>
王夫人方才被李惟俭当面怼得颜面皆无,心下自然愤恨无比。回到院儿里便摔了东西,任凭薛姨妈如何劝说也不管用。心下正思忖着如何报复李惟俭呢,转头儿便听得贾兰因吃了自己送去的马蹄糕中了毒。</p>
忠靖侯夫人接过鸳鸯奉上的茶盏,笑着说道:“侄儿媳妇也不过知晓了个一星半点的,家中都是侯爷拿主意。”</p>
李纨气恼,指着李惟俭道:“看看你把兰哥儿都教成什么样子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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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这……”</p>
入得内中,王夫人顿时扑倒在地,叫道:“老太太,兰哥儿也是我嫡亲的孙儿,我再如何也不会谋害了兰哥儿啊。”</p>
贾兰忽而正色道:“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面上一垮,嬉笑道:“这可是舅舅原话。”</p>
下头的李嫔最会瞧眼色,眼见吴贵妃乜斜了元春一眼,顿时笑道:“姐姐可是得了什么信儿不成?不妨也说来让姊妹们一并听个有趣。”</p>
先前老太太下了太太管家差事,说不得来日二房便要分家出去。若来日还是太太管着,咱们哪里还有如今的好日子?”</p>
王夫人急得跳脚,这档口出了这档子事儿,岂非要她的命?当下急急忙忙便往荣庆堂而来。</p>
元春伏地叩首:“多谢圣人宽宥,多谢圣人宽宥。”</p>
贾母嗔道:“哼,你们都知道了,偏生瞒着老婆子我。”</p>
贾兰过来扯着李纨的胳膊道:“妈妈不知,先前林姑姑被换了太医,下的都是虎狼之药,随即便被祖母又换了回来;其后林姑姑药膳断断续续,这可都是太太背后做的手脚。</p>
李纨憋闷半晌道:“再如何,也不好害人啊。”</p>
素云、碧月两个一路搀扶,待过了会芳园到了前院儿,这才撞见来迎的红玉。</p>
贾母听得此言顿时一惊,忙问:“玻璃,好好儿说话,兰哥儿到底如何了?”</p>
元春入得内中径直跪在圣人面前,求肯道:“求圣人宽宥,母亲也是一时糊涂,话赶话的,并非指摘圣人。”</p>
忠靖侯夫人笑着应了,方才落座就听贾母说道:“怎么方才听你与俭哥儿的话儿……玉儿的事儿你早就知晓?”</p>
话音落下,李纨板着脸转过屏风来,李惟俭、宝琴、贾兰赶忙见礼。李纨仔细观量了贾兰一眼,眼见亲儿子果然无恙,又瞪了李惟俭一眼,这才快步落座,气哼哼道:“甫一回来便听兰哥儿中了毒,俭哥儿,你这是要闹哪样儿啊?”</p>
惜春叫道:“家中就有太医,俭四哥何必舍近求远?”</p>
此时红玉进来,笑着道:“大奶奶,后头的院子拾掇了。”</p>
一路到得西暖阁,与那戴权求肯了几句,戴权入内通禀,旋即引了元春入内。</p>
李惟俭含混应了,心下不禁愈发念着黛玉。</p>
丢下一嘴,李惟俭抱着贾兰就跑,不片刻便过了东角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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