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第四只男主（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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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惊又喜大约形容的就是温萝目前心下激荡不休的感触。</p>

本以为这次的任务在她不知缘由之时便莫名其妙要打水漂, 她却没想到，剧情竟会如脱缰的野马一般发展成如今她从未预想的局面。</p>

柳暗花明又一村，千行崖的剧情被她弄丢了, 然而在即将开战的前夕，她竟在“正道集中营”奚辞水榭遇见了柏己。</p>

激动归激动, 温萝却也并未忘记，如今柏己并未佩戴象征身份的黄金面具, 以她现在的人设, 应当并不认识传闻之中的魔君真实的面容。</p>

她便戒备地蹙眉, 冷声道：“你是何人？”</p>

你是何人。</p>

这再平淡不过的四个字，在他唇间无声地辗转一圈，顺着一股难以言明的惯性滑入咽喉，在骤然凝固冷却下的血液之中炸裂开来，零星的刺痛随着经脉席卷至身体的每一寸角落,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铺天盖地的酸涩与痛楚。</p>

柏己自嘲般轻笑一声。</p>

这是他早已料想到的场面。</p>

然而，心却不通理性，依旧被一阵狂乱无可抵挡的力量缓缓沉入深海，压抑，窒息。</p>

一瞬间，柔和迟重的光线仿佛潮水般褪去, 在一片暗无光亮的空间之中，抽痛与颤栗势不可挡地降临，呼吸甚至也成了奢望。</p>

这场跨越十年的对视之中, 殊途同归的失而复得属于两个人，那无言之中流淌的涩然与沉寂，却唯独如水蛭般死死缠绕在一人身上。</p>

莫名其妙的崩盘和突如其来的相见，几乎打乱了温萝心下所有的计划, 一时间竟是不知该做出何种反应。</p>

不过，她很清楚，这犹若上天恩赐一般的会面机会，想必只有一次。</p>

若是想要力挽狂澜，她必须牢牢抓住这次潜在的转折点。</p>

温萝：？</p>

柏己抬步上前，倏然而降的阴翳霎时随着他的动作拢住了她纤细的身体。</p>

温萝微微一怔。</p>

倒并非讶异于他骤然欺近的动作，相反，心下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似是一根细小却尖利的钩子，若有似无地触碰着她混沌的头脑和神识。</p>

这一幕分明从未发生，可她身体之中无形的本能却疯狂地叫嚣起来，翻涌沸腾着“熟悉”二字。</p>

甚至，她能够清晰地预判他接下来的动作。</p>

正在她心下惊异之时，后腰蓦地横上一只有力的手臂。</p>

一道柔和的力道自后心传来，温萝不由得顺着后腰那只手透过衣料传递而来的温热向前进了几步，猝不及防地撞进陌生却又熟悉的、浸满了雪松凛冽气息的怀中。</p>

温萝猛然抬眸，入目的是玄衣男人幽邃繁杂却比繁星还要璀璨几分的眼眸。</p>

柏己垂眸凝视着她十年未变的清丽面容，目光在他曾品尝过的樱粉饱满唇瓣上流连了片刻，静默地凝视她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p>

随即，他扬了扬眉，不答反问：“我还没问你，为什么想知道。”</p>

心下那莫名的熟稔早已将她心绪搅得一团乱，温萝怔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答她先前那句“你是何人”。</p>

可这你来我往的问答却自始至终都并非重点。</p>

虽说制造肢体接触本就是她的目的，可如今的局面却似乎多少脱离了她的掌控。</p>

他揽住她的动作实在太过自然，仿佛在她不知情的岁月之中，早已无数次将她搂入怀中。</p>

但温萝自然不会想到她这种毫无根据的直觉其实才是一切的真相，</p>

见他言语之间语气暗含轻浮之意，再联系到他魔君的身份，便只当他是习惯于美人堆中生活，早已养成了与女人交流的习惯。</p>

不过，柏己的私生活如何，到底与她无关。</p>

遇上如今这种棘手的状况，只要能够达到目的，任何无聊的细枝末节她都不必在意。</p>

并未着急推开他，温萝就着两人交叠的姿态四下环顾一圈。</p>

不知为何，原本人来人往的院落回廊此刻竟一个人也没有。</p>

可万一有旁人经过此处，望见她与非仙门弟子姿态如此亲昵，定然会心下起疑。</p>

温萝当机立断，迅速伸手揪住他另一只隐于袖摆之下自然垂落的手，微一使力将他向房中带去：“跟我来。”</p>

掌心倏然触上一阵熟悉的细腻柔软，柏己面上微微一滞，不自觉垂下视线看向一黑一白两袖之下两人交叠的双手。</p>

心下按捺了十年的情绪如一道被岁月越撕越大的疤痕，此刻却被她一个动作悄无声息地填满，温柔的针脚细细密密将沉郁尽数缝补而起。</p>

修长手指不自觉蜷了蜷，将她柔嫩的手彻底包在其中。</p>

这一连串的动作几乎发生在瞬间，是不经头脑思考而生的本能，却登时令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僵硬了一瞬。</p>

温萝无声地冷哼了下。</p>

瞧瞧，这才第一次见面，就又是搂腰又是牵手，生怕她看不出他“身经百战”的情圣身份？</p>

柏己不着痕迹地咬牙。</p>

看看，这才十年没见，对着陌生人竟然主动如斯，这十年间她究竟背着他牵了多少男人的手？</p>

直到将门“吧嗒”一声落了门闩，才似是乍然投入湖面的石子，惊起层层圈圈的涟漪，将房中无端诡秘的气氛瞬间震荡开来。</p>

温萝将腹诽咽回腹中，刚一抬眼，却正望见柏己意味不明的沉郁神色。</p>

顺着他的视线，她才恍然发觉两人相执着的双手还未松开，连忙轻轻抽回手，木着脸在桌边坐下。</p>

身侧的椅子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拉开，泛着无机质光泽的玄色衣摆在空中划过飘逸的弧度。</p>

柏己松垮垮倚上椅背，一条长腿屈起随意搭于膝上，慢条斯理地平展方才与她相握的手，在眼前翻来覆去打量了片刻，才缓缓抬了抬眸，似笑非笑。</p>

“没想到，向来以清冷孤高闻名的青玄宗剑峰首席弟子，竟然私底下……这么主动。”</p>

说到这里，他唇畔的笑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了几分。</p>

她牵起他手的动作实在太过熟练，熟练到仿佛如这般无数次触碰过旁人的掌心，将那柔软却温暖的触感传递给过除他以外的人。</p>

这个念头甫一生起，便似狂风龙卷，肆无忌惮地横扫过他艰难维持的理智与隐忍，几欲将他最后一丝退路也尽数摧毁。</p>

原来嫉妒却无力的感受，会比起肉/体血肉模糊的伤痕还要更痛。</p>

这十年来，他从未有一刻放下她，却又不愿她受他牵连，便始终未曾现身相见。</p>

渐渐地，他不再满足于罕仕口中一条一条冰冷的讯息，每月都会亲自来元和，在当年他们落座的窗边雅座上坐一坐。</p>

元和受青玄宗庇佑，关于青玄宗的消息比起任何讯息都格外流通丰沛，尤其是关于那个惊才绝艳、名声鹊起的青玄宗宗主之女。</p>

只需点上一壶清茶，在窗边自朝日初升坐到霞光漫天，他便能听来无数与她有关的事迹。</p>

她似乎格外偏爱千行崖，可分明他们初见之时，她尚未出落成如今清冷的眉目之间，尽是她自以为掩饰得极好的嫌弃抗拒。</p>

世事变化无常，喜恶更迭、爱恨交替之间，淡忘已是最清浅无害的结局。</p>

可他却由不得铭渊将她放在如此危险的境地之上。</p>

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魔族人对于青玄宗的痛恨厌恶，她虽如今实力在修士之中算作翘楚，可在魔族人无可奈何的铭渊身边，只会承受比起寻常更猛烈的攻势与泄愤一般的针对。</p>

而他，却并无立场勒令所有部下避让——那只会为她带来无穷的猜忌和后患。</p>

如此，便只剩下了最后一条路。</p>

温萝只觉得柏己话里话外都不似与她第一次相见，言语之中的熟稔调侃几乎令她做不到装傻忽略，</p>

正欲随口抛几个问题试探，柏己却突然倾身欺近。</p>

沉浸在思绪之中，他猛然间动作，温萝不由得被惊了一跳，下意识抬眸对上他如寒潭般深邃隐含沉寂波澜的视线。</p>

其中深沉得化不开的情感仿佛一道道旋涡，将她的意识席卷而入，纠/缠着沉/沦。</p>

待她回过神来之时，整个人已被他轻轻抵在身后的木桌之上，在他瞬息之间铸就而成的狭小空间之中仰起脸，</p>

呼吸的细微声响似乎被无限放大，她甚至能够听见身前几寸距离宽阔胸膛之下有力的心跳。</p>

啊这。</p>

她多少还是应该“欲拒还迎”地挣扎几下才算真实吧？</p>

温萝心念一动，正欲驱使长恨在他身后偷袭，长恨却似是十分抗拒这道指令一般，不情不愿地慢悠悠悬浮上半空，不出意料地被柏己轻松一掌扣住。</p>

见她还知道反抗，柏己总算垂首轻笑一声，抬手一掷，长恨便轻飘飘地落在一旁剑架之上。</p>

而他则俯身欺近，指尖在空气中打了个转，落在她莹白面颊之上，似鸿毛般轻轻抚过，极尽温柔。</p>

“这十年，过得好么？”</p>

温萝：？？？！！！</p>

这一定不是她的错觉，他们之间绝壁是认识的关系，甚至不是一般的相识，反倒很亲近。</p>

可为什么她却分毫与他相处的记忆也没有？</p>

而且，剧情值和女主值的确没有过多的进展。</p>

温萝深吸一口气，飞快地道：“团子，我还有50%的女主值，你立刻帮我兑换一个能够留存画面的技能，把我现在与柏己相处的细节全部录进去。</p>

另外，如果我明天醒来之后不记得今天发生的事情，务必要提醒我察看人物面板之中自动保存的技能摄录片段。”</p>

团子在她识海之中兴奋地打转，勉强将兴奋的鸡叫声咽下，连忙点头如捣蒜：“放心吧，主人！”</p>

呜呜呜主人果然最聪明，终于要发现真相了！！</p>

它这快要被自己憋病的日子总算要到头了！！！</p>

眼见着女主值自50%降到20%，摄影功能自动开启，温萝这才略带几分狐疑地抬眸：“……很好，可我们之前认识么？”</p>

柏己却并不打算回答她的问题，只漫不经心地向后撤了撤，慵懒倚在座位中，道：“这种无趣的问题，何必翻来覆去地问？”</p>

“那好，说些别的。”</p>

温萝从善如流，“你方才说，关于柏己的问题，你知无不言。”</p>

话音微顿，她面色微沉，一双凤眸似是蕴着天山之上最为纯净的白雪，清寒而无暇。</p>

“你来路不明，突然出现在此，我不能确认你的身份。再者，柏己身为魔君久居苍冥殿，你又是如何得知与他相关的讯息的？</p>

况且……若是你当真有办法收集这些情报，却又为何主动献到我面前来？毕竟，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p>

说到这里，温萝反客为主，倾身靠近他，以指为刃，轻轻点在他咽喉，一字一顿道：“你究竟有什么目的？”</p>

丝毫并未表现出要害受制应有的慌乱失措，柏己反倒颇有兴味地掀起眼皮，唇畔微勾，弧度散漫：“这次的问题倒是稍微像了点样。”</p>

说罢，他似乎料定了她不会动手，亦或是自信于即使她当真下了杀招，他同样不会因此受伤，抬手轻轻扣住了她停留于他颈间的手腕。</p>

柏己唇畔笑意更深了几分，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在她面上，揶揄般凝视：“我的目的，你真的想知道？”</p>

两人之间姿势极为暧昧，直觉告诉她应当就此打住，可如今骑虎难下，温萝不得不硬着头皮道：“嗯。”</p>

“我的目的——”</p>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蓦地低声笑了下，慢条斯理地凑近她耳畔，</p>

气息冷冽好闻，唇风却似火星炸裂般在她颈侧骤然蔓延开，几乎点燃她比起常人向来低了几分的体温。</p>

“若非要说我有什么目的，你觉得这些算不算？譬如，我想吻你，想吻遍你身体上的每一寸肌/肤，让你浑身都被我的气息浸染；想占有你，想要将你从里到外尽数品尝，独占你的任何美丽的模样；想与你日日夜夜相见，想陪伴你，以今生，以来生……</p>

自从十年前在云州惊鸿一瞥，我便对你情根深种，此生非你不可，千里迢迢自苍梧追到江夏只为与你相见。为了你，我可以背叛任何人，哪怕是柏己也不例外。这个理由，你还满意么？”</p>

顿了顿，看着温萝因震惊而呆滞的脸，他不着痕迹地收敛了眸底氤氲的正色，语气戏谑：“若是不满意，我还可以接着说。”</p>

温萝赶忙摇头：“不用了。”</p>

再让他说下去，恐怕就是些过不了审的内容了。</p>

可即使她此刻大概猜测到两人之间有着不为人知的渊源，可到底也算是“初遇”，他这番言行实在是唐突轻浮，并非公羽若能够接受的范围。</p>

保人设重要。</p>

思及此，温萝便假意红着脸怒道：“放手！你实在是……孟浪、轻佻、不知廉耻！”</p>

柏己竟当真从善如流地放开了擒着她手腕的手，另一手虚虚扶在她后腰，待她站稳才随意搭在椅背上，轻笑：“是你让我说的。”</p>

话音微顿，他稍微收敛了些放纵的调侃，笑意之中掩着郑重：“总之，我不会伤害你。”</p>

温萝如何能不明白他正是以这种方式避重就轻？</p>

为了逃避她追根究底的问题，他才故作轻佻地言语“非礼”。</p>

然而事态发展至此，她也只得见招拆招地冷着脸坐回原处：“我问什么你都会说？”</p>

“自然。”</p>

柏己毫不见外地为自己斟了一盏茶，顺带替她面前的空盏也斟满，姿态极为矜贵优雅地抿了一口，才缓缓道，“至于内容，信不信由你。”</p>

他本人说的话怎么可能有假，先前的质疑不过是为了将人设圆得合乎情理罢了。</p>

不过，如今留给她刷好感的时间不多，究竟应该问什么问题，她倒是需要多加斟酌。</p>

思忖片刻，温萝轻吐一口气，佯装好奇地抿唇，极力克制而平淡地小声道：“他真的如旁人口中所说那么十恶不赦么？”</p>

把玩茶盏的手微微一顿，瓷器碰撞的清脆声戛然而止，</p>

稍默片刻，柏己垂眸哂道：“善恶的判断本就因人而异，你这问题着实不好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