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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别人披麻祭故人,小僧穿麻祭的却是这苍生、是这腐朽的天下、还有那些中州死无葬所的亡灵。”
法常从怀里掏出一串佛珠,但是面上却依旧轻佻,邓允在旁不禁羡慕道:“大师境界非凡人所比,但是这天下恐怕非大师一人所祭。”
“哦,公子莫非也有此心”
“在下自没有大师高风亮节,只是国仇、家仇难报,自杀戮之心尚在心中,还望大师见谅。”
法常闻之后第一次仔细的观察了眼前这个有些狼狈的年轻人,可面貌凌乱下却藏着一双坚定的眼神,同时也能感觉到杀气围绕着这个年轻人。
“公子似乎有关中将门之风,莫非是三辅壮士”
“正是,大师猜的不错,邻羌侯邓公次子邓允。”
法常征了片刻,手中的佛珠也是快速的转了几下,随即叹声开口:“公子可想知小僧家世
“大师愿告”
“也没有什么,只是公子听后或许有些意外。”
“哦”
“小僧未入沙门前乃是谯郡葛氏的葛安之子。”
“天子三师之一的葛老太傅之子”邓允眨动着眼睛面色惊愕的望着法常,可法常却轻佻作笑叹道:“没想到就连世代将门出身的邓公子听闻小僧凡世身份也会如此。”
法常的话自然让邓允高赞,可葛安作为天子三师的太傅,门生故吏遍布天下,盛望之时连天子登门都以学生之礼而访,邓允怎能不惊,惊讶之余还在疑虑这个披着麻衣的沙门真的是葛安之子。
“大师,在下有一事实在不解,还请大师赐教。”
“邓公子畅言。”
“葛老太傅之家门非一般世家可比,其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葛氏亦在江左权盛,为何大师偏偏选择入这空门呢”
法常笑容晏晏的看着邓允,随即回头笑停,轻声作叹:“哎,朱门之事,小僧不喜,邓公子所言天子之师小僧倒是听着有些可笑,家父自太子幼时便悉心教导,可结果如何,天下还不是成了这副摸样。”
“大师倒也言过了,天子不惠,与葛老太傅并无多大关系,这天下更不是因为葛老太傅而乱的。运有兴衰,人尚且不能安度壮年,何况这么一个庞大的帝国呢”
法常手心佛珠转动,随之而来的是秋风吹来的细细秋雨。邓允此刻倒是有些觉得身凉,可法常却依旧那副轻佻摸样。
秋雨渐小,黑夜长亭内的暗光也逐渐明亮,邓允和法常在不知不觉间已经长谈一夜,期间两人除了佛法还有政事以及世俗无所不谈,这也让邓允渐渐的忘了心中的不快,也直到天明,两人才聊起邓允的心事。
只是法常听后有些不禁感慨道:“邓公子之才能,小僧在这一夜间便觉非常人可比,既然如此,邓公子又何必如此心忧呢”
邓允不想在言家仇之言,只是在乔府他感觉自己前途迷茫,自己的母亲更是如此,他心中的不快又岂是法常所能懂的,也只能两可而回:“多谢大师之赞,只是当中心酸却让在下心中难安。”
“心酸”法常呵呵作笑,“公子是指在乔府那种寄人篱下的滋味”
“是也不是,若论亲戚之情,乔侯对我的礼遇超过了自家人,但若说世俗,在下也理解乔府其余人对我的排斥。”
“小僧懂了,公子所憾指的是报父兄之仇遥遥无期。”
邓允面沉似水的望着夜色渐散的湖面缓缓点头,但法常微微一笑,“其实邓公子可以暂时放下心中仇恨,或者离开乔府,去这大千世界走一走看一看,或许会对这世间大彻大悟也说不定呢。”
“在下有时真是羡慕大师之境界,可以将俗世之事抛在脑后,只是在下虽未加冠,可惜恐不能和大师同游吴越了。”
法常沉吟一声,随即挪着身子说道:“小僧所指并非游山玩水,而是希望公子能够对这片土地有深一层的了解。”
“在下不懂大师之意。”
“其实言简意少,之前公子言苦于寄人篱下之滋,而看不到报父兄血仇之日,可公子若在仔细看看这南土,如公子之人还少吗”
法常缓缓起身,一手攥着佛珠一手指着湖泊,“伪朝虎踞大江与陈宋对峙五十余载,陈宋自以洛阳而称中州上国,中州朱门称南土世家为貉子,南土世家称中州人为伧子,随着伪朝被灭,中州世林自以为可以凌驾于南土士人之上,那时可能他们也不会想到有这一天,中州各世家大族会纷纷南渡,寄人国土却心无怀惭,面对中州沦丧、天子蒙尘,他们做的竟然是妥协南土世族在伪朝的利益,好让他们能够继续在这锦绣之地过着尸位素餐、圈地占林的生活。公子,如果看到这些,你的希望恐怕更加渺茫了吧!”
法常那双慧眼落在了邓允的身上,邓允微微垂首,握拳在膝,恨恨而道:“大师所言不假,在下也知道希望渺茫,只是邓允没资格也不可能像他们一样。”
“公子夙愿之坚定,小僧倾佩,但公子接下来又能如何呢回到乔府,母子二人就不怕成为下一个赵嫂和阿旦吗”
法常轻描淡写的一句让邓允回过神来,怔怔的看着法常问:“大师连这也能参悟”
“哈哈,小僧参的不止是佛经,还有这世间的一切难悟之事,包括妇人的那些小把戏。”
“哈哈哈!”
法常轻佻的说罢,便和邓允一同笑了起来,心中块垒也于此刻烟消云散。
“回去吧!但愿小僧之言能让公子对仇恨的执念减轻一些。”法常略带遗憾的轻叹后,邓允也在不觉间看到天色已经渐明,秋雨也已经渐渐变小,浓厚的烟雾也已经缓缓围绕这里的一切。邓允这才发现,这里是一片园林,虽已是深秋,可这里的景色实在让邓允不愿离开,但转念一想母亲窦氏尚在乔府,在想起昨夜母亲对自己的嘱托,不由得苦叹一声,随即拱手对法常道:“即是如此,在下就告辞了,但愿日后还能与大师再会。”
“若是有缘,你我定会再见。”
听着法常的客套之言,邓允挤出一丝苦笑,但也没有多言,刚要转身,随即而来的一声浑厚深沉的钟声让邓允愣在原地,法常也上前一步,走到邓允肩旁,只是他在钟声响起的那一刻,手心中的佛珠就已经在快速的转动。
“大丧之音!”随着又一声钟响传来,邓允不禁呆在原地惊叹。
法常微微一笑,叹声接道:“自两京沦落,江左已无倕钟磬石之音,伶官已减,曲台宣榭,孤竹之管,云和之瑟,空桑之琴,泗滨之磬,其能备者,百不一焉,如今台城能敲出这大丧之音已实属不易。”
随着钟音一声一声的响起,邓允和法常都是静静的呆在原地,邓允也深知此大丧之音能代表的只有一个。
“看来那位沦于寇庭的天子终究还是没有等来王师。”法常紧闭双眼,邓允也是长吸一口气,没有接话,对于天子,整个天下或许都能想到这个结局,如今这掺着杂音的大丧钟声传响江左,倒也不失为一个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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