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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虽如此,可是陛下已经任命葛霆暂代北府都督,就是在告诉令君,此时要安稳局势,切莫要激化葛氏对朝廷的不满。”
“这个我当然清楚。”杨褒有些激动的发声,随即又冷静下来,“可你有没有想过,陛下此举也有令一层意思,那就是想制造天下葛氏全据的舆论,毕竟现在朝堂皆为葛遥不平,陛下自然知晓官军根本不是南府的对手,若舆论又不在陛下这边,那岂不是让陛下一辈子都下辱上凌吗”
姜膺闻言并未反驳,杨褒也并非全无道理,如今江左所能控制的州郡并不多,而现在除了桓宇的豫州,江左朝廷所控之州已经全数落到了葛氏之手。
“只是如今情势对你我皆不利,不如、不如效仿南府,暂作退让。”
“箭已上弦,岂能收弓!”杨褒冷冷的一字一句说罢,便是咬牙拆开了从北府送来的密报。
姜膺注视着杨褒的举止,他并没有对这封毫无意义的急报抱有多大的希望,可是杨褒此刻却是眉头紧锁,仿如那信中早已把刺杀的真相一字一句的记录了下来。
“我要去含章殿。”
杨褒的身影早已出门,姜膺本想追上,可是看着杨褒仓促的步伐在这台城内早已失去了人臣拘礼,所便停在门口,内心也在揣测那封信上到底写了什么。
含章殿外,皇太子陈良和小皇子以及嫔妃们仍跪守在此,但皇子嫔妃多为养尊处优之身,如此之苦岂能久受,年龄尚幼的昌安王和陈留王都不时的晃着身子带着困意,而嫔妃们面色多有怨意,唯独皇太子陈良傲然挺立,面色坚毅。
随着杨褒的到来,太子陈良先是不屑的瞄了一眼,随即便见杨褒和守在殿外的小黄门窃窃私语了几句后,小黄门转身入殿。而杨褒这时才发现皇太子陈良的存在,他连忙俯首跪地道:“臣拜见太子殿下。”
陈良刚要回礼,而身后十六岁的彭城王陈海却拉了拉陈良的袍服,陈良这才反应过来,此时的他是皇太子,是陈宋未来的皇帝,怎能跪地向臣子回礼呢。
“杨令君,虽说公务繁忙,但这入宫面圣的礼数可轻慢不得。”
“这。”杨褒一时哑口,便是尴尬的笑了一声,同时应对着皇太子陈良和彭城王陈海的冷漠目光回道:“谢太子诫告,臣心念陛下,又有要紧公务,所便失臣子之礼,臣之罪行,必向陛下请罪。”
这最后一句话多少让陈良有些听着不舒服,杨褒这言外之意好似在告诉自己,你是太子还不是天子。而陈良身后的彭城王陈海自幼无学术而有武干,性格豪迈,所以最看不上杨褒这类弄权之人,此刻的他盯着杨褒的视线冷酷无情,让杨褒不由得心生寒意。
“杨令君,陛下已经醒了,召你入殿。”
随着小黄门出来通报,杨褒终于体会到了一丝解脱,但他还是有些不把太子陈良放在眼里,在起身得那一瞬间才发现没有对太子礼别,这一次不仅让彭城王陈海有些压不住愤怒,连那些妃嫔都用异样的目光看向杨褒,只有太子陈良暗地里将袖中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含章殿内,天子在黄门令奚春的服侍下面无血色、略显虚弱的背靠在御床之上,在杨褒进殿匍身大礼之后,又在黄门令的搀扶下坐了起来。
“陛下。”看着天子有气无力的模样,杨褒扑通跪地,瞬间涕泗横流,“陛下,琅玡王遇刺,臣悲痛欲绝,但望陛下振作,宗庙、社稷还指望着陛下呢。”
“哎”皇帝陈旭看着用朝服抹泪的杨褒,不禁哀声作叹,“好了子连,朕无大碍,起来吧!”
听闻此言,杨褒还是抽泣半响,然后才擦着眼角缓缓起身。皇帝陈旭一旁候着的黄门令奚春见杨褒如此,不禁眉头一挑,随即俯身而道:“啊陛下,太子殿下和几位皇子及后宫的娘娘们还在殿外候着呢。”
“哦”陈旭仿如恍然大悟,随即又是一叹,“朕倒是忘了,你去告诉太子,朕没事,让他们先回去吧,朕会召见他们的。”
“老奴遵命。”
黄门令向殿外走去之时,刹那间和杨褒对视了一眼,虽然双方都看不出对方到底是有意无意,可是杨褒清楚,宫中宦者最擅长的就是择主渡世,在黄门令眼里看来,天子不豫,最先见到的人自当是太子,可是杨褒如今却越居太子之上,黄门令自会抓住时机像太子示好。
“子连,今日见朕是有什么要务吗”天子此刻面无表情,但是丧子之痛却终究难以隐藏,杨褒上前一步之时,仍旧看的出天子泛红的双眼。
“陛下,臣已经初步调查清楚刺客的底细了。”
“谁谁是主谋”皇帝陈旭猛然站起,但一时着急,身子还是有些站不稳,杨褒立即过来搀扶住陈旭,“陛下莫急,坐下听臣慢慢说。”
“这是北府征虏将军孔寅之连夜送来的急报,上面就是刺客的底细了。”
听闻此言,皇帝陈旭透出失望之色,他还以为北府这么快就查明真凶了呢但转念一想,自己的希望也只是枉然。
他伸出苍白且无力的手,拿过杨褒双手呈着的急报,随即缓缓拆开来看。
“阿旦傅阳侯府,怎么又是这个傅阳侯”
天子皱着眉用手甩了甩急报,随即便是有些无奈的扔在御床上,用手揉着额头,作为父亲他失去了最疼爱的儿子,作为天子,他一想起自己最看重的皇子竟然死于一个徙民之手,内心即愤怒又悲痛。
“陛下,此事兹大,不过也确实,最近从傅阳侯府中出去的人多少有些猖狂了,臣请陛下。”
“不可!”陈旭急声打断了杨褒,“朕虽然急为爱子报仇,恨不能族诛幕后真凶,但朕信得过傅阳侯,他出身清贵,且又是老太妃外属,不可能做出如此下流之事的。”
“陛下,此时此刻庙堂还哪有可信之人呢若此事不查个明白,天下必当议论纷纭,到时候你让臣如何面对故去的琅玡王呢!”
杨褒的哭求让陈旭无言以对,但他内心多少有些欣慰,看着琅玡王的故吏仍旧如此忠心,自己也陷入了纠结。
“陛下,想想琅玡王,这个为国家立下不世之功的栋梁,如今却是这等下场,陛下就真忍心让此事成为史家笔下的谜案吗”
这一次天子多少有些被说动,陈旭虽有迟疑,但还是用拳轻轻的敲了敲御床,“好吧,让吴潜去,记住,不可对傅阳侯无礼,不许下狱,尽力安抚傅阳侯府夫人,不可惊动他们,让会稽都督王襄暂且封了傅阳侯在会稽的庄园,所有萌丁都需调查,就这样吧!”
“臣、遵旨。”
杨褒俯身缓缓退去,被宽袖遮住的脸上呈现出了一丝狡诈的笑容,此刻他似乎没有了之前的涕泗横流,倒是变的得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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