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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珠一翻几近晕倒,就听得耳旁掠过一声锐音,瞬间从昏沉中清醒回来。再去看时,见魂镰自肩膀到左脸,喷出片殷红薄雾,矮男人睁着吃惊的大眼,已是轰然倒下!在他触及地面之时,黑暗中有一片粉末般的血珠快速散去!

“糟了,捕魂不成反受其害,被对方测了!”老戴暗暗叫苦,忙一把站起身,对身边几只公羊踹了几脚,喝道:“你俩是瞎了还是聋了自己老板倒下,还不快去”

这几人方才大梦初醒,不顾尸灯仍在闪烁,扯住尤比西奥的衣领往墙根下拖。侦探见他脱险,忙从怀中掏出个巴掌大的烧瓷公鸡,狠狠往地上砸去,然后将手一指,大叫道给我追!

一阵疾风划破沉寂,朝着暗雾褪去的方向袭去,沿途滴滴答答淌落蜡烛的碎点,气味像是猪油。于是这两团虚雾般的东西相互纠缠,扭打着上了房梁,伴随一声雷鸣,竟兀自炸开,随后喷溅出稠厚的焦油,顺着破墙泼了下来。

“我没事,那东西袭来前我已开始闪避!”矮男人一个鲤鱼打挺起了身,手脚并用爬到污秽处详端,不由失声惊叫:“真是咄咄怪事,这竟然是燧石云翳!”

几名好事者一听,忙拔出短刃,护在魂镰四周严密戒备,如临大敌。我不知他们在提防什么,却听背后的范胖高叫起来,他说擅使燧石云翳的是圣维塔莱,过去曾听吕库古小姐描述过,那种怪人会刺破身子让体内鲜血沸腾,化为干涸的血雾喷溅出去,是一种索敌!

“到底怎么回事那娘们行径如此像獍行,却又耍出圣维塔莱的绝学,究竟什么来路”面目狰狞的好事者们窃窃私语,道:“别是故意将咱们引来此地做掉,到底剑该指向谁”

“都别乱,听我说!”尤比西奥将手一挥,压制住众人议论纷纷,指着范胖说:“我故意不封住吸毒胖子的牙燎癍,目的就是为了辨敌。而很显然,人臼没爆,则说明对付咱们的是个活人。现在有一点能够辨明了,那个女流之所以成为活着的污鬼,是被某种更高深的东西操控着。适才堕魂出窍时,我捕到一只素魂,据它交待此女正在搜寻金库!”

是啊,这里本就是银行,自然就有金库,而它会在哪答案也许在地上被化开的焦油之中。不过到了这一步,老戴也说不上什么了,正因他不熟暗世界,对圣维塔莱没有太多概念。可就善良公羊而言,就如数家珍般变得从容。几人纷纷打斜挎的布袋内,掏出透着绿色光芒的珠子,照准这面墙角掷去,随着几声木器被轰烂的杂音,一只被妖术化影掩盖的衣橱裂成碎片歪倒在地,在其背后,现出了一条冗长走径,正通向破建筑的地底。

当辨识了对方的手段,魂镰开始变得轻松起来,他打包里取出药罐,往伤处涂抹,顿时众人鼻息间飘过阵阵米饭的香味。此物便是河泽云蚺血,是婆罗洲某类大型水蟒身上提取的精油,能快速收拢伤口,比起外科手术还管用。见我和范胖两手空空,矮男人递来一罐,并说要做好流血搏战的准备。因为我等即将要遭遇的,将会是难以想象的强敌。

起初他堕魂套尸时,已被对方察觉,众人均佩戴着谵妄手环和獠牙鬼浊,令这家伙找不出踪迹。故而此人也采用相同之法,将我等视作鬼魂,使出燧石云翳想破开影技。当血幕拆穿伪装,便一剑封喉。若是尤比西奥未作任何提防,此刻早已伏尸漂橹。而当明晰对方是人而不是污鬼,一切皆变得容易起来。我等纷纷蹿进走径,扶着塔花墙皮开始下地窖,走不多时踏上实地,这是一片被泼过煤粒的干泥地,人走在其上沙沙作响。

远处是几座酒窖般的圆形石屋,其中一扇铁门前插着杆长物,它起先挑在迪姐的手中。这亦表示,此刻人就在穴内。随着步步靠近,那头传来粗鲁的倒腾声,她正在翻找东西。

“小滑头,现在到你派用场的时候了。”尤比西奥推了我一把,道:“我们的手段已被摸得一清二楚,贸然上前她就会发难。而你与此女烂熟,她被人寄走一半魂,剩余的一半也许会认识你。所以只能是你去,悄悄靠近别引她注意,一定要看清在找什么,这十分重要。”

“那万一她不吃这一套,非要宰了我可咋办”虽说是熟人,但迪姐貌似被串了魂。那样的话她将身坚如铁,非杀死对方才肯罢休。我倒不是惜命,而是担心抵挡中误伤了她。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但骁鸷不正是寄魂的行家吗你在擅闯幻日前也没人教你,又是怎么拖她逃跑的”矮男人将手一背,阴阴怪笑道:“靠自己慢慢领悟吧,总之别叫我失望。一定要看清她在找什么,去吧。”

我稍微凝了凝神,开始向前过去,不久后便来到铁门前。靠得近了,那杆竹竿般的东西变得清晰,原来是条铁管上挂着只既像琥珀又像水晶般的怪灯。而在这盏灯的对角线,也就是石屋墙根,迪姐弯着腰在铁柜前倒腾,抽屉被她甩在一旁,散落着许多的首饰和珠宝。我意识到面前之人不太像她,模糊记忆里dixie似乎对闪闪发光之物有种天性上的贪婪,之前交到我手中的链子,就曾戴在柔嫩脖子上,取下时显得依依不舍。

可她在这鬼地方,究竟翻什么呢只见迪姐身子一震,似乎查觉到什么,整个人僵立原地一动不动,我慌忙掩身暗处,捂住鼻息不敢出声。她就这么站了一会儿,又弯腰下去忙碌,时隔不久便掏着个拳头大小的东西,握在掌心,双肩颤抖似乎正喜不自矜。然而却又显得狐疑,便抖开那物,将里头东西倾倒在铁柜上分辨起来。

我蹑手蹑脚靠前,逐渐转到迪姐身后,透过肩胛望去。她没有打灯,黑漆漆一片难以辨清形状,但听得手指拨弄时发出的碎音,可能是筹子般细小之物。迪姐显得十分专注,正慢慢数着,手肘不经意触碰边角,便掉落一片滚到泥地上。借由石穴外微光打量,那是枚三角形的古钱币,生铁铸成,似乎还刻着些字。我一时忘了此迪姐非彼迪姐,将它抓起就打算还回去,人还没起身便瞧见一只苍白无血的手伸在面前,不仅暗暗叫苦。

此刻我的头顶,该不会悬着把利剑劈降下来吧我不敢正眼看她,只得将视线逐寸逐寸上移,想给自己一个适应过程。但这么详端,我不由蹙紧剑眉,这果真是dixie吗之前隔着雨幕,分明见她穿了身运动衣裤,可眼下怎么就成了件宽大的袍子了而且迪姐洒着香水,靠得这么近理应妖香袭人,怎么我感觉面前这物,浑身上下没有半点人味并且还能将我的体温一点点抽走当视线移到她脖颈前,便出现了一截垂下的黑纱。

“你是谁”我终于直面着它想看清面容。但覆着的薄纱犹如黑洞,竟一丝一毫看不透背面那张脸。此人猛地从我手中夺过古钱币,呼啸着扑来。两颗像烙铁般橙黄眼珠一轮轮眨巴,与我四目相对。体内有股怪力强行撑开我的嘴,舌尖如蛇信般开裂,喷出幕布般的黑雾,这东西尤避不及,撞了个正着,被猛砸在墙头,同时将我轰了出去!

“诶快泼水,撒尿也行!”朦胧中我听得耳旁骚乱起来,紧跟着一条的水柱喷在脸上,顿时被骚臭味惊觉。环顾四周,见范胖正在抖裤裆,其余几人纷纷打身边窜过。我恼怒地支起身,狠推了死胖子一把。

“看清那是什么了吗”魂镰的大脸填进视线,他迫不及待地发问。

“我似乎到过某个场所,一下子发生了许多事,那应该是个雕梁画壁的地方,还有一排排椅凳,出现了大洞,有个看着令人极度不舒服的褐色影子。我全记不起来。”

“那你能记得的,又是什么”老戴挤开尤比西奥,满面焦虑地说:“你被一片黑烟,强横地推了出来,随后dixie慌慌张张抓起竹竿蹿走了。”

“你确定那是她吗我怎么感觉像另一个人”

“千真万确就是她,奔跑时她还朝我们这头扫了几眼,可能是打算确认人数,美女的脸我岂会不认得”侦探见我面无人色,叫道:“别他妈废话,就说见到了什么!”

“我瞧见她翻出袋古钱币,约莫十数枚左右。”我朝人群奔涌方向望去,问:“她人呢”

谁也没再回答,将我晾在一旁自顾自跑了,我只能扶着昏晕的脑袋,紧追他们而去。可不知是中了什么妖法,眼前这条地窖似乎永无止尽,不论怎么赶都追不上他们,而且越是狂奔人影就离得越远,最终视野变得一片通红,不论人与物,都被红光吞没。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记得发生过许多,为何却一件都记不起来”我感到无比困乏,好像再次陷在梦境中,浑身感觉轻飘飘的。待到回过神来,见自己不知何时正侧靠在一扇厚实木门前,坐在某间殿堂之中。记忆中那模糊的场所,雕梁画壁的地方就在眼前。

这是间幽暗的石屋,犹如供人祈祷所用的明堂,两边分列着六排长凳,端坐着四个人。位居前方中央的是个覆着紫色缎子的祭台,亮着两盏飘忽不定的灯,隐约显出个黑漆漆披着白色薄纱的人影。整间宅子就那里有光亮,其余都沉浸在漆黑之中。庄严又肃穆的吟唱此起彼伏,声音洪亮完全不是单单这几人所能发出的,俨然就是个聚众中心。

“我到过这里吗怎么头脑中会有印象”见他们纹丝不动,不在意有陌生人走在边上,我逐渐壮起胆来,开始向着祭台步步靠近。适才还跑在前方的他们,此刻都去了哪怎么反而我成了孤身一人,又是怎么到的这鬼地方

脚步轻移,那个模糊人影也开始透出轮廓,好像是个瘦削的女人,穿戴着某种仪式的纱袍,但为何灰得离奇这世间不太可能会有那么怪异的人。当距离祭台三、五米外,我终于看清原貌,不由怪叫一声,忍不住就想往外逃窜。

这哪是个人,分明就是具僵尸般的骷髅,姜黄的皮肤包裹着骨头,只是连着头皮垂下缕缕花白长发,外加披着件圣母般的雪白袍子,被摆出个造型搁在椅子上罢了。为什么人们要去祭拜一具皮囊那些掩身在黑暗中的又是什么人我搓揉着脸,想要快速釐清谜团。

当视线扫过这些岿然不动的人,再度令我几乎喊出了声,所谓的徒众也不是活的,全是同样的骷髅,各自被浸满血污的裹尸布包着,摆成坐态靠在条凳上!难道这是个曾经的凶杀现场有人在这里大行杀戮,然后觉得不解气还将受害人制成木乃伊当玩具么

猛然间,我有些记不得起先是几具,扶着椅背过来好像是四个,之前我还在想那种肃穆的颂歌,怎可能靠这些人能哼唱起来但揉过几遍眼后,我发觉角落里多出了一个黑影来,难道是适才没留意

这个鬼地方绝不是我愿意来的,而且搞清原委这种事也不该由我去做,既然此地如此吊诡,还是速走为妙。想着我朝前扑去,刚踏出五步,就觉得角落里那具好似动了一下。

是的,它确实在动,而且慢慢挺尸了起来,随着身躯站直,披着的床单滑落掉地,此物朝我狞笑了一下。这东西不是骷髅,而是失踪已久的dixie!

她浑身上下让人用血画着各种图案,手中反握着一把寒光耀目的短剑。见我吓瘫在地,她开始步步逼近,不论要不要迎击,我都得找件武器壮胆。方才抓过把铁烛台,这个阴惨惨的女人居然与我擦肩而过。我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咽喉,竟动不得分毫,甚至连眼帘也无法眨巴。

这个古怪的迪姐,跟着做出的举动,令我再也控制不了全身,一下子尿湿了裤头,浑身战栗不已。只见她走向其中一具干尸,撕破床单,高举短剑照着骷髅张开的嘴刺下,利刃随即割开死者牙床,刀锋顺着皮囊游走,一直切到腹下。甭飞的烂牙撞在脸颊上生疼!

这股能将尸骸像猪肉般破开的怪力,起码我做不到,更别提是印象中的她。但迪姐要刨开干尸干嘛呢我很快就见到了答案。她得意洋洋地将短剑往椅背上一磕,探手伸入死尸体内乱掏,时隔不久,从中曲曲折折挖出个沾满粪便的物件,那也是枚古钱币。

“一、二、三、四,”她嘴里念念有词,呆滞地清点石室内的人头,当数到我时咧嘴发出阵阵阴笑,道:“五,这下数字就对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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