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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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冢无剑, 自然是因为……</p>

黄梨心中只有一把锄头。</p>

他想要在剑冢寻锄头，心中便是千亩良田，肥沃土壤，林林总总, 总归是没有一柄剑。</p>

又比如, 他此刻见这大千世界再寻常不过的良田, 再比对千崖峰垦不开的硬土, 简直要热泪盈眶, 恨不得现在就撒一把种子迎风飘扬, 让此处瓜果飘香。</p>

想归想, 黄梨当然到底还是有几分理智的。</p>

在经过了对芥子袋里能装多少土、这土入了芥子袋会不会失去活性等问题的一系列剧烈思考后, 黄梨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 跳崖的不仅仅只有自己一个人。</p>

然而他再环顾一次四周, 这才发现, 剑冢没有剑，也没有人。</p>

黄梨于是更加茫然了。</p>

少年沉默片刻, 一脚深一脚浅, 踩着黑色肥沃的土壤，向着田边走去。</p>

黄鹂鸣翠，有蚯蚓从被他踩开的泥土中露出半截身子, 再钻入土中消失，水渠有清泉涌动, 又有白耳小兔似是被他的步伐惊动，猛地抬头, 再转身跃入良田之中，转瞬远去。</p>

黄梨却突然停住了脚步。</p>

他有些疑惑地看向前方。</p>

小磨坊一侧，有一个木质的、似是颇为破烂的架子。</p>

架子上, 歪歪斜斜放着些农具。</p>

农具种类众多，譬如镐头，犁，铁锹。</p>

再譬如，一把锄头。</p>

……</p>

程洛岑在一片血海之中。</p>

他好似置身真正的上古战场，甚至可以看到血海火光之中，有高大如天地般的妖兽沸腾咆哮，再有一人一剑一斩，向那妖兽直直冲去。</p>

这样的场景太过震撼，少年心神荡漾，还是老头残魂的声音将他拉了回来。</p>

“剑冢啊……”老头的声音有些唏嘘：“小子，你可知昆吾为何到底是第一仙宗？”</p>

这个问题程洛岑并非没有思考过。</p>

从棱北镇少年变成昆吾山宗弟子、随着虞兮枝踏入昆吾山门后，他见不平，见不公，也见虞兮枝拔剑战之。</p>

他惊愕于偌大山宗竟然好似老弱病残，沈烨出事时，只有年轻一辈弟子慷慨赴之，却也为这份热血激荡感到心向往之。</p>

思来想去，并非没有结论，程洛岑身于此山中，久而久之却也得出了答案。</p>

“是这底蕴。”他看着面前尸山火海：“是一代一代的积累。”</p>

“没错。”老头残魂颔首赞同道：“修仙界与妖域之战，一甲子便要来一遭，无数先烈赴死，其中有大能，也有许多无名之辈。一甲子不过六十年时间，对于修仙者来说，六十年，不过弹指一挥间，但反过来说，却也足够新一辈成长起来。”</p>

面前血光更盛，刀光更烈，老头残魂的声音也随之更肃更缓：“所以，昆吾山宗的掌门和峰主能一剑斩山河，还是守成之辈，又如何呢？他们要做的，是守好这里的火苗，便是什么也不做，宗门也足以让年轻一辈成长。”</p>

程洛岑不是没向着这个方向去想过，只是此刻老头残魂说得更加直接了当，而其中的未尽之意，自然也昭然若是。</p>

若是掌太清峰主剑之人惊才绝艳，便更强势些，甲子之战时，却也最易陨落，反之，虽然显得好似不知好歹，却能最大程度保留宗门实力。</p>

换句话说，无论是怎样的掌门执掌昆吾，比起自身修为，首先最要做的事情，是为昆吾保留火种，再培育火种。</p>

是以那日营救沈烨，虞寺必须去，是为培育，他人无所出，则为保留。</p>

这样的决断看似荒唐，但站在更高的角度去看，却实在是正常不过。</p>

他这样想着，老头残魂在短暂地停顿后，继续道：“这其中的底蕴和积累不胜凡举，而在你面前的这处剑冢，便是其中最重要的部分之一。”</p>

“古来多少英雄豪杰，不知埋骨何处，天为被，地为床，空留不过身后名，身前剑。”</p>

“但他们的剑，却长眠于此。”</p>

“昆吾山宗藏尽天下剑，自然便是天下第一剑宗。”</p>

剑长眠，剑意却永存。</p>

许多人入剑冢前，自然会有一番自己对剑冢的想象，但仅仅是想象，又怎能构建出这样一个完整的剑冢来？</p>

所见不过是与自己想象相似、但事实上却真实存在的一幕幕罢了。</p>

这千万剑，曾经被千万人持，随曾经的主人走过这渊沉大陆的每一寸土地。</p>

它们见过高山崇陵，见过孤岛汪洋，攀过峭壁悬崖，石林荒野，路过沃野肥田，也闻花香鸟语。</p>

它们构成血海刀山，又从中杀出一条血路。</p>

无论来人是谁，便是穷极想象，又怎可能脱离出这许多剑这么多年所见。</p>

一如程洛岑此时所想所看，便是真的上古战场，真的有大能，一人一剑，入那火海中，战出一条血路。</p>

程洛岑缄默不语地看着那人那剑，突然问道：“老头，你的剑在何处？”</p>

老头残魂一愣。</p>

“你知晓这么多事，这么多剑法，想来你也应是一位剑修。”程洛岑缓声道：“那么，你的剑，是否也葬在此处？”</p>

老头残魂沉默片刻，突然哑声笑了起来：“小子，你想做什么？”</p>

程洛岑声音依然平静：“既然要取一柄剑，那么若是你的剑在此处，我便去取你的剑。”</p>

“我的剑，可不怎么好取。”老头残魂笑声愈哑：“这可是来挑本命剑，若是那剑不选你为本命，我可不会帮你。”</p>

“却也总要试试。”程洛岑沉声。</p>

少年一步踏入血与火中。</p>

……</p>

云卓从崖上而落，她想要一柄守山的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