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第1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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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白书页上落下最后一个句号, 金光悬停片刻，显然还有许多没有用完的功德之光。</p>

而那些功德之光，还在源源不断地增多, 便好似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色墨池，供那书上的文字挥斥方遒。</p>

墨池中的金色越来越多，而书写却已经到了此时此刻此景, 写无可写。</p>

于是金色开始从墨池中溢出，再悬浮于黑暗之中, 熠熠发光。</p>

汇聚在一起的金色光芒如此悬浮片刻，倏而如瀑布般倾泻而下。</p>

整个空间都是黑暗的时候, 便很难分清何处是地面。</p>

但视觉难以分清，那倾泻而下的功德金光却自然而然铺撒在了地面，旋即再在地面上堆积而起, 形成了一个台阶的形状。</p>

台阶平地而起, 蜿蜒而上。</p>

越来越多的功德金光灌注入其中, 本应一阶一阶慢慢形成的长路，竟然几乎瞬间形成。</p>

功德金光实在太多, 那台阶便自然越来越高，好似要直冲入天。</p>

虞兮枝仰头去看, 竟然数不清那些台阶有多少, 台阶究竟有多高，看不见的台阶之上, 是否还有看不清的更多台阶。</p>

金光还在不断聚集, 想来目之所不能及之处, 那通天台阶也还在继续向上蔓延。</p>

书既然已经写无可写，便不再书写，却也不再合拢, 好似在等她此时此刻要做的事情，再进行记录。</p>

虞兮枝从通天台阶上收回目光。</p>

亲眼看着自己所经历的一切、所说过的话语、甚至一些思绪都被这样书写出来，是一种很难用言语形容的复杂奇妙感觉。</p>

而在这一层复杂与奇妙的新奇感觉褪去后，便会有一层又一层的恐惧浮现上来。</p>

为什么会有一本书？</p>

为什么这本书……可以这样巨细无遗地写出有关她的一切？</p>

这本书，究竟是只因她的心魔而生、因而对她了解至深，还是说……从她穿入这本书以来，所作所为所思所想，其实都一直被人洞悉，且被人时刻监视？</p>

而自己所经历的鲜活的一切、所见的分明生动的世界，到头来难道竟依然不过是一本书？</p>

又或者说，她的心魔便是这本书？</p>

如果挣扎了这许久，她却依然被束缚于一本书中，那么她究竟是这本书的女主，还是恶毒炮灰女配，又有什么区别呢？</p>

况且，她的人生如果是一本书，那么这书中的其他人呢？</p>

她神色不定地看着那本摊开在自己面前的书，眼中的色彩几度变换。</p>

她想不到究竟有什么力量，能够做到这样的地步。</p>

这样俯瞰全局，再将一切都好似玩弄于手掌之中的感觉，让她不由得产生了一丝怀疑。</p>

如此思忖片刻，她终于在一片死寂无声中开口道：“你是天道吗？是你拉我进入这本书中的吗？”</p>

这片空间之前明明能够吞噬一切声音，但她的这一声，却分明散入了黑暗之中，再沉沉散开。</p>

无人回应。</p>

虞兮枝停顿片刻，再提高声音，这一次，她的声音中注入了灵气与剑气，再拉长音调开口道：“你是天道吗——？”</p>

她的声音在黑暗中四散飘开。</p>

依然无人回应。</p>

那摊开悬浮的书上，有金色的字符再次动作，将她重复问出的这两个问题巨细无遗地记录了下来。</p>

虞兮枝垂眼看着那摊开书页上的问号，再次有了某种不太舒服的感觉。</p>

她沉默片刻，再看了一眼书旁边那条通天台阶。</p>

她不知道为何这些书写的金光会铺就这样的台阶。</p>

也不知道这些台阶会通往何处。</p>

但她此前登塔总是在拾阶而上，所以她自然而然很容易便会觉得，只要登上这些台阶，兴许便能走出这里。</p>

有那么几个瞬间，她也十分想要走上前去，踩上第一阶台阶。</p>

心底甚至好似有一道声音在说，此处不过是心魔境罢了，那破书爱写，就让它去写，出此幻境，再去第八层拿比剑大赛的第一才更重要些，心魔境嘛，人人都有，不要太在意啦，而且那金光台阶虽然看起来好似很高，但对于修仙之人来说，也不过瞬息便可以攀登的事情。</p>

去啊，快去登那台阶啊。</p>

那可是你自己的功德金光构筑的台阶，又会有什么危险和问题呢？</p>

你还在犹豫什么？</p>

那道声音絮絮叨叨，好似在用最理所应当的口气与她闲聊，再将此事说成再普通不过的选择。</p>

虞兮枝深吸一口气，却突然开口道：“不。”</p>

此处无人无声，她自然便是在对自己说，对自己内心的声音说。</p>

“我偏不。”顿了顿，她又低声道。</p>

似是觉得自己的声音太小，她倏而抬起头来，抬手放在剑柄上，再一字一顿朗声道：“我、偏、不！”</p>

功德金光构筑的台阶便在眼前。</p>

以她为主角书写的新书也便在眼前。</p>

她偏不去登那台阶。</p>

也偏不要放任这些金光书写她的人生。</p>

那书上的字是以功德金光书写而成，渡缘道的防护结界之所以众所周知地极为难破，便是因为他们护身的功德金光总要比其他修士要浑厚许多。</p>

而这书既然以功德金光书写而成，自然便也蒙受功德金光庇护。</p>

这世上，兴许有人会斩向其他人护体的功德金光。</p>

却又哪有人……会挥剑去斩自己的功德？！</p>

虞兮枝会。</p>

烟霄剑意如星桥火树，亦如华灯纵博。</p>

要斩自己的功德金光，自然便要用自己的剑！</p>

山有木兮出鞘便是极盛，滔滔浩浩的剑意睥睨坦荡，雕鞍驰射，如是而去，一往无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