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第1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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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所有人都能听懂塔灵的声音。</p>

天色如此低哑, 大多数人都以为这是雷云碰撞出的长啸，但被重重结界覆盖的高天之上，擅音韵的岚绮御主却忍不住“咦”了一声：“有什么在说话吗？”</p>

便是她不说, 其他人也自然听出了些异样，纷纷转头看向红衣老道。</p>

天色暗沉，红衣老道的红衣自然也暗暗。</p>

平素里, 他总是有些不修边幅，此次为了比剑大会, 特意刮了胡子，修了眉毛, 容貌自然清晰起来。</p>

因而此时此刻，他倏而急变的脸色便也难以藏住。</p>

岚绮御主听不懂那道声音在说什么，却自然而然感受到了其中的愤怒, 再看红衣老道此时此刻未来得及藏住的神色, 心中不由得一沉。</p>

她直觉向来极准, 心中一沉时，岚绮御主便已经隐约意识到了些不妙。</p>

而这不妙, 大约便是来源于此刻孑然立于塔下的持剑少女。</p>

她素来疼爱自己最小的弟子风晚行，西湖天竺上下皆知, 风晚行又对虞寺情根深种。</p>

便是再挑剔的人, 也无法挑出虞寺有半分不好。</p>

昆吾山宗掌门座下大弟子，伏天下第一人, 天纵奇才, 剑眉星目, 相貌堂堂，待人接物更是如沐春风，为人正气, 还出身名门青芜府虞氏。</p>

眼看这两人便极有会成就一段佳话。</p>

而虞兮枝，是虞寺的亲妹妹。</p>

就算此前不知这对兄妹关系如何，只看之前水镜之中，虞寺为虞兮枝一人拦两剑，再劈开一条康庄大路，便一目了然。</p>

思绪急转间，岚绮御主不由得再开口道：“这雷劫可真是声势浩大，雷声竟然好似低语，让人忍不住心生低语，你们之前渡劫的时候，有见过这个情况吗？”</p>

她既然开口，便自然有人应答。</p>

欧阳阁主似是已经信了她的话，想了想，道：“我那时似是也听到了些如此这般的雷声，有些不同，却也十分相似。”</p>

谈楼主也微笑道：“我那时倒是没有，不过雷云摩擦，雷声酝酿中，有些声音想来也是寻常之事。”</p>

红衣老道在几人说话间，心神终于稍定，稍带感激地看了一眼岚绮御主，又收到了对方带了些安抚的眼神。</p>

但他内心的紧张与惊疑不定却半分未散。</p>

可他不能说，也不能再表现出来什么，至少在未查明究竟是什么让塔灵说出这几个字之前，绝不可轻举妄动！</p>

此处怎会有妖灵气？</p>

哪里来的妖灵气？！</p>

便是有漏网之妖倏而出现在此处，亦或是八意莲花塔中的妖破塔而出，又有什么妖的灵气能够浩大到塔灵如此震怒？</p>

红衣老道的目光停顿在虞兮枝身上。</p>

天空中有雷将落未落，摇摇欲坠。</p>

雷劫是虞兮枝的雷劫，飘散满塔间的，自然也是她的灵气。</p>

红衣老道瞳孔微缩。</p>

排除所有不可能的情况后，所剩下的那一种，便是再难以接受，也是真实。</p>

虞兮枝身上有妖灵气。</p>

红衣老道心跳愈快，他想要说服自己，让自己扔掉这个不可能的想法。</p>

可旋即，他就想起了更多其他的事情。</p>

比如，虞兮枝常年居于千崖峰，有橘二，还有那个年纪轻轻便能一人镇剑冢的谢小师叔。</p>

橘二便是身上封印重重，看起来不过是一只胖胖的橘色小猫咪，但如果真的只是小猫咪，又怎会有什么封面加身？</p>

至于谢君知……</p>

这世间，便是再高绝的天才，也绝无可能在谢君知的年龄便已经拥有了如此修为。</p>

这其中的辛秘，只有非常寥寥的数人知晓。</p>

红衣老道便是寥寥之一。</p>

可谢君知是谢君知，虞兮枝是虞兮枝，虞兮枝身上又不会有谢家的血，怎会有这么浓的妖灵气？！</p>

红衣老道心中有千万问题，却只能三缄其口，装作没有听到塔灵的嘶吼。</p>

——若是他此刻说出塔灵所语，岂不是等于在告诉所有人，虞兮枝身上……有妖灵气？！</p>

此时此刻，五派三道这么多弟子，这么多双眼睛都在看着场中，若是知晓了此事，便是此后可以澄清，恐怕也对虞兮枝的声誉有极大的影响。</p>

而红衣老道更怕的是，虞兮枝……或许根本无法澄清。</p>

所以他选择不说。</p>

不仅不说，他指尖微动，轻轻搭在了腰间的剑上。</p>

“红衣老道。”一道传音却倏而入了他耳：“冷静。”</p>

是怀筠真君的声音。</p>

这位昆吾山宗的掌门坐得极直极稳，脸上沉静一片，仿佛此时此刻与他传音的，并非是他：“你是整个白雨斋的斋主，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的是白雨斋，而非你自己。”</p>

红衣老道身上才起的些许符意剑意倏而收敛。</p>

他确实在那一瞬间，想要一剑压下那嘶吼的塔灵。</p>

但旋即，红衣老道心头便浮现了一丝疑惑。</p>

他便是性子冲动了点，却也绝非好战之人，怎会这么轻易便起了杀意？</p>

此外……</p>

他不露声色地看了怀筠真君一眼。</p>

难道怀筠真君，早就知晓这一切？</p>

……</p>

江梅仙斩开无数黑影，然而却竟然有更多的黑影瞬息之间便补上了方才被斩碎的空缺。</p>

谢君知面无表情提起小树枝，一剑不成，便再出一剑，黑影能补上空缺，那便看看，是他能出的剑多，还是黑影更多。</p>

然而剑意才凝，他的手却微微一顿。</p>

般若山山主若有所感，哑声一笑：“看来有人要渡劫了。贫僧当然知道，谢小施主灵气剑气绵延不绝，只要谢小施主想，便是斩尽我般若山众人也不过时间问题。”</p>

顿了顿，他加重语调，重复了最后四个字：“时间问题。”</p>

谢君知看向比剑谷的方向，沉沉一眼，又收回目光。</p>

虞兮枝的元婴在他这里，他自然能够比任何其他人都更能感受到她此刻的状态。</p>

最关键的是……</p>

他答应过虞兮枝，她渡劫的时候，他会在。</p>

拦路的般若山山主，从一开始就并没有想要真正战胜他，又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想与他打一架。</p>

他只想拖住他。</p>

般若山山主当然不知道谢君知对虞兮枝的这句承诺，硬要算，也不过误打误撞。</p>

他要拖他在此，自然另有原因。</p>

“八意莲花塔有塔灵，塔灵可鉴妖灵气。”黑影中，那沙哑声音再度响起：“那位虞小施主体内的妖灵气，在天雷之下，还能再瞒多久呢？”</p>

谢君知静静看着他，他没有说话，空气云层却好似在这一瞬都停顿凝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