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第1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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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的光总会亮了又灭, 人也总会聚了又散。</p>

但等待的人却永远都会站在原地。</p>

所有人都在等。</p>

有人等那光出现的缘由，有人等光灭，有人胆战心惊等那妖狱中的妖重见天日。</p>

有人在黄泉无措徘徊, 等一个熟悉的身影。</p>

有人等阔别五年的故人归来。</p>

也有人在等一个回应。</p>

谢君知眼底的神色明灭不定，他的眼瞳短暂地被谢卧青燃烧的光芒照亮, 却又旋即黯淡下来。</p>

他听着虞兮枝的话语，唇边慢慢有了一抹自嘲般的笑意。</p>

世间唯一的妖皇如此陨落, 光虽然遮蔽了九天之上的风起云涌, 却无法阻拦自高天而落的雨滴。</p>

修仙者自然可以轻易地撑开结界, 做到真正的片叶不沾身。</p>

可谢君知却任凭那雨水真正地打湿了自己。</p>

他眉眼恹恹, 近乎呢喃地重复了一遍虞兮枝的话：“向这个世界拔剑吗……？”</p>

他抬手覆上虞兮枝在他身前交握的双手：“我没有真的想要毁灭这个世界, 也没有想要向这个世界拔剑，我只是有问题想要问一问这天。若是这天不让我问，我便只能试着逼它出来，此为真的逆天而行，纵使如此, 你也要和我一起吗？”</p>

虞兮枝不怎么喜欢雨水的味道, 更不太喜欢这种湿漉漉的感觉，却始终没有松开谢君知, 也还是在这样的雨中勾起了唇：“好巧，我也有问题想要问。”</p>

谢君知没有问她要问什么，他听着虞兮枝的声音，眼底的那些恹恹终于被这雨水洗刷干净，再抬起眼：“好，那我们就一起问。”</p>

他抬起手，于虚空中抽出一根小树枝。</p>

小树枝出现的刹那，他周身所有的狼狈与湿漉漉都荡然无存, 站在光华与雨中的，又是那个昆吾山宗名满天下的小师叔。</p>

他握着虞兮枝的手，将她带到自己身侧：“但是在这之前……”</p>

虞兮枝用空着的那只手反手抽剑，烟霄划开雨水，再洒落一片冷冽剑光，她周身的雨水也被这样的剑气震碎，打湿的额发重新干燥再飞扬，她接着谢君知的话，继续道：“在此之前，还有一座山要平，几个人要杀。”</p>

一座山，自然便是般若山。</p>

几个人，却也不必点名道姓，杀到谁，便是谁该杀。</p>

无量山彻底倾圮，而无数人目光所向的光明中心，终于有身影轮廓浮现。</p>

一袭白衣拈枝再牵枝，从无量山下信步走出。</p>

莲座破碎，了空大师手中的一百零八颗菩提珠也只剩下了最后两颗，眼见那光中有人影出现，了空大师与渡缘道所有僧人如临大敌，已经齐齐摆出了攻击的姿态！</p>

渡缘道的大阵早已破碎，山头烛火被怀筠真君踩灭五座，本还有三座在风雨中坚韧飘摇。</p>

然而光起时，无量山都已经坍圮破碎，更何况山头烛火？</p>

既然无量山都已经彻底被摧毁，同样被光笼罩的另外两座山头上的烛火，又怎可能再坚持？</p>

既然山头无烛火，那么渡缘道所有的僧人便是点亮此方的烛。</p>

烛火亮起，烛火摇曳，无数金刚伏魔杵连成星星点点的阵，再一并向着光中出现的两道人影齐齐指去！</p>

“过去你们要杀我困我，是因为我体内有妖皇封印。”谢君知的面容逐渐清晰，他直视着正前方的了空大师：“如今谢卧青已死，渡缘道又因何阻我？”</p>

了空大师一愣。</p>

世人看妖族可开灵视，但若是要看谢君知这等境界时，灵视自然没有效用。</p>

但渡缘道自有秘法再探妖气。</p>

谢君知话音落时，了空大师已经手结法印，双眼变为一片纯白，再向谢君知看去。</p>

双目所及，空空荡荡，谢君知便只是谢君知。</p>

他有些惊愕，甚至怀疑是否谢君知用了某种秘法遮蔽了自己的探知，但当他的目光在落在随后踏步而出的橘二身上时，却分明看到了无尽的妖气。</p>

了空大师收了秘法，眼中难掩惊愕：“可你分明已经逍遥游……！”</p>

——没有妖皇的力量，你的境界怎会依然是逍遥游？！</p>

那光是逍遥游的神魂燃烧而来，既然已经神魂燃烧，这落下的雨便已经是回落世间的灵雨，可这世间怎会还有一位逍遥游？</p>

谢君知转了转手中小树枝：“是啊，我确实已经逍遥游。”</p>

他的话语淡淡，语气更是淡淡，好似所说所讲，本就是这世间再普通不过的事实。</p>

然而世间却为他这句话，一片轰然。</p>

所有人都听懂了他的意思。</p>

人人都知那位谢家妖皇早已逍遥游，可妖皇是妖皇，与他谢君知的修为，又有什么关系呢？</p>

他本就通天，早已通天，也从来都是通天。</p>

了空大师捏着手中最后的两颗菩提珠，不知该弹出，还是不该。</p>

金刚伏魔杵虽然还对着谢君知，其中杀气却变得散散缭绕，有些茫然，又有些微凝。</p>

渡缘道此处游移不定，金刚伏魔，所指所向应是妖，是异端，可若是异端已不再，他们手中的杵，又应该何去何从？</p>

然而渡缘道如此徘徊，却有人并不犹豫。</p>

有黑影被光打破，却依然黑雾犹存，笼罩于其中的老僧因为长久不见天日而肤发俱白，黑雾甚至已经稀薄到难以遮蔽那样的色泽。</p>

般若山山主了然被光逼退，此刻见到谢君知，却没有踏光而入，而是径直向后掠去，竟是意欲逃出这光！</p>

光会灼烧他的黑雾，会阻碍他前行的步伐，可他这一退，却分明在拼尽全力！</p>

了然想要那阵，想要那血，然而妖皇已殁，妖狱第十八层已破，甚至连无量山都没了，那么有着当年痕迹的廖镜城自然也已经了无踪迹。</p>

世间空空荡荡，干干净净，只剩下了一个谢君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