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3、裴氏来历（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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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 便有一顶小轿来客栈门口来接尹羲去了城外洪泽湖湖畔，但见湖面水波浩渺，白雾茫茫。轿夫站在湖畔吹起一只短笛, 不一会儿一艘画舫缓缓从白雾缭绕中驶来。</p>

画舫不一会儿靠了岸, 裴星罗站在船头亲迎贵客, 尹羲落落大方上了船。</p>

画舫内洁净轩敞，一应陈设却有很浓重的东瀛式的精巧素雅。尹羲也随他脱靴入内, 坐在蒲团上, 静静等待侍女奉茶。炉上煎的茶水溢出了淡雅的香气, 闻之令人为之一爽。</p>

尹羲上了船后, 不由得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世，萧驰风也久居海外。不过萧驰风是纯正的汉人，他沿袭的习惯是前朝的, 并不是这种唐文化的东瀛变种。</p>

“尹姑娘, 请。”裴星罗示意她尝尝侍女煮的茶水。</p>

尹羲确实渴了，喝了一杯后，说：“裴先生原来不是一个人来中原的，我还以为你跟我二哥一样是个独行侠呢。”</p>

裴星罗道：“一人来中原行走，难免有许多不便。”</p>

尹羲又道：“裴先生既然是海外仙岛人士，怎么突然来了中原？总不会是单纯为了扬名天下吧？”</p>

尹羲倒也理解这些恩怨情仇, 因为她也一样会找老畜牲做个了结。</p>

“原来如此。”尹羲再饮了一口茶，忽然又说：“海上纷争不下于中原武林。中原大陆沿海百姓和近海岛屿饱受匪患之苦，那些海匪里有倭人，也有中原人。裴兄居于海外岛上, 不会受海匪侵扰吗？”</p>

裴星罗沉默了一会儿，微笑道：“在下还有点傍身之技，多谢尹姑娘关心了。”</p>

尹羲叹了口气，说：“那倒也是，海匪怎么会是裴先生的对手。一个真正的剑客与海匪是不同类的人。海匪只烧杀平民百姓，一个剑客只挑战强者。”</p>

裴星罗笑道：“原来尹姑娘怀疑在下是海匪。”</p>

尹羲淡淡一笑，说：“倘若你真是海匪，我今天是不是活不了了？可是我这人，好奇心一上来，自己也控制不住自己。”</p>

裴星罗道：“在下可是姑娘的手下败将，姑娘何出此言？”</p>

因为他母亲是扶桑人，又说来自海上天海城，尹羲才有此怀疑。一个“城”，人口定然不少，岛上物资奇缺，生活的物资来源就是一个问题了。</p>

如古代的日本世出海盗，是有自然环境的原因的，人穷到什么都没有，只好冒险。</p>

尹羲笑道：“倘若再比一回，我可能就胜不了你。”</p>

“可是已经比过了。”</p>

尹羲笑道：“我欣赏裴先生的功夫，愿和先生交个朋友。我这人虽然出身卑微，但也有点清高，倘若你们天海城是海匪，那道不同不相为谋。”</p>

裴星罗道：“我们‘天海城’不小，我们所在的岛也不小。我裴家几代迁移汉人百姓去岛上经营，物资倒还丰富。”</p>

裴星罗没有正面回答尹羲，他也不确定族中有没有人和海匪有关联。毕竟在海上讨生活，没有往来是很难存活的。</p>

尹羲却深思了一下，说：“你们的‘天海城’难道……在‘琉球’岛上？”</p>

裴星罗笑道：“尹姑娘倒是所知甚博。”</p>

“琉球”不是指后世所称的“琉球”，元代台湾岛称作“琉球”，这个架空明代世界，普通人是不知道这个地方的，此时还未纳入“大晋”的统治区划内。</p>

裴星罗才道：“在下祖上出海到了‘琉球’，在那里经营几十年，慢慢建起了‘天海城’。”</p>

尹羲不容许海匪抢掠烧杀中原百姓，但是他们若移居海岛繁衍，与外族相斗，尹羲又觉这是必然的发展。</p>

裴星罗又跟她聊起岛上的风光民俗，尹羲倒听得津津有味。</p>

不知不觉时间过去，裴星罗果然问起她提过的绝世剑客。</p>

尹羲笑道：“这两位剑客是我的结义哥哥，一位是名剑山庄的庄主，一位人称‘天下第一名侠’。我大哥恐怕不得空，但是我二哥好剑法成痴，我写封信给他，他定会赶来。”</p>

裴星罗喜道：“我来了中原大陆，也听说过两位盛名。只是我见过不少浪得虚名之辈，也就无法分辨哪些人他们名不虚传。他们既然是尹姑娘的结义哥哥，定是英雄了得。”</p>

尹羲看他这么给她面子，心中的芥蒂偏见消去大半，也变得善谈起来。</p>

便从自己得季无咎所赠含光剑谈起，开始论剑（道），从“商天子三剑”大谈道家哲学，然后再谈道家朴素辩证法则。</p>

尹羲见他受扶桑文化影响颇深，但想他们那岛上估计也是如此，这时难免吹吹牛，指望他回去后正本清源，让正宗的中原文化根植在那里。</p>

不过尹羲跟他胡侃的也是她个人对传统文化的发展和见地，只怕与当世的大儒也完全不同。</p>

可是尹羲实在是循序渐进，讲究逻辑，擅引经据典和通俗比喻，让裴星罗不禁大为叹服。</p>

“中原学问果然博大精深，尹姑娘年纪轻轻，竟是文武全才。”</p>

尹羲淡淡一笑：“我见你虽移居海外，与中原有点时代落差，却仍然是纯正的中原文化继承者，这难免卖弄一二。犹如阴阳对立，每一种文化有阳面，也有阴面，我们中原的糟粕也不少，就像我昨天遇上一件事……”</p>

尹羲隐去了自己和金澜的血缘关系，谈起金家的贪婪和暴发户之态。</p>

裴星罗莞尔一笑：“这种事自古便有，又何止一个金家？姑娘厌恶金家，没有金家还有别的人家。这与中原文化没有关系，而是人性。”</p>

裴星罗倒是看得开，他裴家占海岛之利，自然要用人。一个上位者一旦要用人，只有去看人的底线，而不是看人的高处，因为要求太高的话，手里就没有人可用了。</p>

尹羲当然也明白十个人有九个半贪财，但是她厌恶老畜牲那类人，就格外看不惯他。</p>

“你说的对，倒是我，偏执了。”</p>

“姑娘这偏执也不是不好，说明姑娘仍有赤子之心。姑娘在这世界里遇的事多了，慢慢接受了这现实，便见怪不怪了。”</p>

尹羲暗想：你这是想教我做人吗？</p>

尹羲只笑了笑，没有真的这么反问。</p>

裴星罗又问道：“姑娘如此才学，不知何方人士，师从何人？”</p>

古人问起何方人士其实就是问出身，祖上但凡出过显赫人物的都会报上去。比如刘备行走天下时便要说是中山靖王之后。</p>

尹羲每遇上这样有能力查出她的来历的高手便不做隐瞒，因为她知道自己越瞒，等他们查出来后反而会更轻视。</p>

“我母亲出身风尘，我也没有师父。我还是一个婴儿时被苏灼华抱走，苏灼华骗南宫庄主，我是他们的女儿。我幼年在明霞山庄长大，十一二岁时不懂事得罪了苏灼华，苏灼华死前就把真正的南宫小姐带了回去。真相大白后，我离开明霞山庄，大起大落后反而到了一种空灵的境界，悟道自创武功。”</p>

裴星罗原以为她这般品貌奇才，定是出身名门，师从名家，可没有想到她居然有此身世。他转念想起几天前见到的那位南宫小姐，看来她口中的仇人就是指尹姑娘。对了，她还说尹姑娘是娼妓之女，看来并非事出无因。</p>

“姑娘这样高的功夫，全是自创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