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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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野故意大声说道：“你女儿的情况和别的同样病例的病人相比更糟糕，她太小，肺部发育还不好，手术不是我主刀，我只是二助，没有那么能力操纵病人生死！”</p>

钟赫已经拿起一个铁棍，轻缓着步伐，逐渐靠近大金。</p>

顾泉耳边是大金的喘息声，大金因为气愤，手里的匕首总是拿偏，不时地就将她的脖颈划出一道血痕，顾泉不敢大力呼吸，始终提着一口气。</p>

只听着大金大骂出口：“放你妈的屁！你们这种狗屁医生就是一堆借口！治得好就是你们手艺精湛，治不好就说尽力了！你们尽什么力了？！手术室里待个几小时，治得好就治，治不好不也照样拿钱吗？”</p>

他匕首更加深的抵着顾泉，恶狠狠的说道：“老子今天就把你马子给割了喉，看你怎么尽力治！你杀了我女儿，我杀了你马子，一命抵一命，老子是很讲信用的——”</p>

就在大金要下手之时，钟赫从后面举着铁棍朝着大金的脑袋就打了过去，然而钟赫脚步虚浮了下，打偏了，打到了后背。</p>

但袁野还是抓住机会朝着大金踹了一脚，将他踹倒在地，而后一把搂过顾泉，还来不及将顾泉手中的绳索解开，大金便爬了起来，捡起匕首就朝着顾泉捅过来。</p>

钟赫的手由于使劲打过一次而手心发麻震掉在地上，他眼瞧着大金爬起来冲向顾泉，迅速从后面钳制住大金的双臂，勒住他，喊道：“袁野！把他打晕！”</p>

把他打晕，直接绑起来，送到派出所。</p>

顾泉眼瞧着钟赫居然也来了，有些莫名的心虚，但还是感动着说道：“钟赫，你小心啊！”</p>

大金是摸打滚爬这些年，钟赫就算在他身后禁锢着，大金的腿还是能够行动的，袁野正巧看到旁边地上的枪，迅速捡起来，却见着大金奋力想要挣脱出钟赫的束缚，两人已经扭走至了楼层沿边。</p>

他举起枪冲着大金的就扣动扳指，然而没有预料之中的大金受伤倒地——枪里根本没有子弹。</p>

“操！”</p>

袁野迅速跑过去，想要伸出手拽住大金的腿，和钟赫两个人将他压倒在地，然而就在他要触碰到大金的时候，钟赫一脚踩空，大金嚎叫了一嗓子，身体随着钟赫也坠了下去。</p>

好在袁野眼疾手快，抓住了大金的腿，而钟赫还死死的拉着大金的手臂，袁野整个人只能趴在水泥地上，奋力的想要拉着两个成年人上来。</p>

顾泉见状，整个人都慌了，她跑过来想要帮袁野，可是手是被绳索缠住，劲很小，根本帮不上忙，她伸出头，钟赫已经全身被雨水打湿，顾泉喊道：“钟赫，你再坚持一下，我救你，我……”</p>

可她看向袁野，袁野的双手由于承接不了两个人的体重，脸涨得通红全是汗，双臂和脖颈青筋直冒，她哭道：“袁野你想想办法，救救钟赫……他不能有事情……”</p>

袁野咬着牙说道：“钟赫在九层的位置，你下去，让他想办法跳到九层。”</p>

顾泉眼泪一直在留，听到袁野的办法，慌忙爬起来就往楼下跑。</p>

大金嚷道：“我他妈的死也要拉你们陪葬！”</p>

袁野的身体一直在被反向往外拽，他看到旁边有个粗绳绕在柱子上，正好拽住，稍微撑了一会儿，但此时脑子里突然冲，假如此刻松手，钟赫和大金都死了，那么——</p>

顾泉就是他的了。</p>

……</p>

钟赫眯着眼，迎着雨水看着上方的袁野，又听到下面九层传来顾泉的喊叫声：“钟赫！你跳过来，你跳过来！”</p>

突然上面的大金喊了一声：“不许松手！不许松——”</p>

袁野眼神里有着化不开的浓郁，带着点狠意和痛苦，但他还是咬咬牙，硬着心——</p>

在估量着手臂负重的最大极限之时，他松手了。</p>

顾泉刚跑到九层楼沿边，就看到钟赫从高空坠下的身影，如同她心里的高山轰然倒塌。</p>

“钟赫——！！！”</p>

顾泉撕心裂肺的哭喊着：“钟赫！对不起……钟赫！”</p>

她的哭声在雨声之中几不可闻，然而楼上躺在满是灰尘水泥地上的袁野却都能听见，他仿佛是愧疚，也仿佛是悲痛，顾泉的悲伤感同身受，隐隐却还有着可耻的庆幸。</p>

这一次，是他赢得了顾泉。</p>

他爬起来，两只手臂发麻难受，使不上力，他下了楼，走到顾泉身边，她趴在那儿看着一动不动的钟赫和大金，嗓子都哭哑了，满脸都是泪水，浑身抖若筛糠。</p>

袁野低声对她说道：“对不起。”</p>

顾泉的泪眼看向他，又看到他软骨无力的双手，心脏酸疼无比，垂着头，摸着袁野的手，哭着说道：“是我对不起……”</p>

她爬起身，踉踉跄跄的要下楼，袁野跟着她，他掏出身上的手机，语气冷静的报了警。</p>

他跟着顾泉，顾泉走在前面，她的身影单薄又脆弱。</p>

天又阴暗了许多，雨突然变小了，顾泉看到地上不再动弹的钟赫，后脑勺着地，白色脑浆一地，地上全是血，她的衣服也沾染上了血色，血腥黏稠。</p>

她摸着钟赫的脸，那张斯文俊雅的脸，不再温热，而是被雨水浇灌得冰冷，闭着眼，没有呼吸。</p>

“钟赫……”</p>

顾泉哭得一抽一抽的，她永远的失去了钟赫，以后加班的再晚，钟赫也不会带着热乎的关东煮来接她了，再也不会给她煲汤做饭，再也不会温柔的叫她“安泉”。</p>

袁野站在一边，仰着头，看着还是黑压压的云，他心底抽痛，不敢再多看一眼如此绝望的顾泉。</p>

顾泉恨过很多人，莫莉，苏泽，傅秋，甚至恨过袁野，但她最恨最恨的，是自己。</p>

她从来从来没有如此厌恶自己，讨厌自己，如果能够回到和钟赫吵架的那一天，顾泉一定会抱着钟赫说，我们生孩子，生多少都可以，我会努力爱上你，加倍对你好。</p>

可惜没有如果。</p>

钟赫死在清明节这一天，清明时节雨纷纷，顾泉难过的想，她以后每年清明，都要为钟赫扫墓了，她永永远远也无法洗刷掉这种罪恶和负疚感了。</p>

钟赫的尸体，原想着是和大金的一起，送到法医处鉴定，但顾泉不同意，留着眼泪，木然的说道：“不要再欺负他了，不要再伤害他了。”</p>

法医上前想要劝慰下顾泉，顾泉反而情绪激动了起来，“我不许！我是他家属！我不允许你们剖解他的身体！我不要他人都死了还要挨刀子，你们欺负他不会喊疼吗？！我不同意……”</p>

袁野上前来搂过顾泉，温声道：“好好好，不同意他们是不会解剖的……”他看向法医，说道：“你们检查大金的也就可以了吧，我和顾泉是人证，现场都有物证，不会耽误结案的。”</p>

带队的队长走过来，面色凝重，还有些疑惑，问道：“你是顾小姐什么人？”</p>

大金是绑匪，被绑的是顾泉，死者里那个钟赫是顾泉的丈夫，那么这个年轻男人是什么身份？</p>

袁野顿了顿，怀里的顾泉神经紧绷着，袁野不想再刺激到她，于是说道：“我是她的……朋友。”</p>

办案的警察也办了这么多年案子了，“朋友”这两个字所蕴藏的信息其实很巨大，他点点头，说道：“你和顾小姐，都跟我们回警局一趟。”</p>

现场已经被保护起来了，大金的身份查了很久，才查到他的原名和户籍所在地，也确认了就是海城一年前通缉的逃亡犯。</p>

顾泉神经衰弱，局里让一个女警去和她聊的，问什么答什么，没什么好隐瞒的，唯有问到“为什么大金会打电话给袁野，而不是你的丈夫？”</p>

顾泉沉默不语，本已经干涸的泪水又掉了下来。</p>

是啊，大金叫的本来是袁野，钟赫为什么会来？就是因为她在车上求助的时候，给钟赫发的地址。</p>

都怪她，归根结底，是她害死了钟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