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灰雾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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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乘月点头：“好，从此我们恩怨两清。”</p>

这话却并不能让聂七爷高兴。相反，他神色阴郁了一些，眼中笑意也消失殆尽。</p>

五百年灵木的结灵之心……卢桁不禁为之侧目，一时也有些惊讶。便是以他的地位、经历，也少有机会得到这样的宝物。如果将其放到白玉京中拍卖，数万金不在话下。</p>

这聂家的掌权人，倒也还恩怨分明，做事爽快。老人虽然不喜聂七爷，此时却也暗自点头。想到这里，他却又一愣：小姑娘说恩怨两清，莫非也是听出了这东西的价值？她反应还真快，原来真没那么傻愣愣啊。</p>

他回过头，吩咐驾车的属下：“这灰雾来得异常，去探一探四周情况，注意保全自身。”</p>

“是！”</p>

驾车的中年人站起身，应声行礼，身形如燕子掠去。</p>

云乘月吞了结灵之心，缓过一口气。她看了一眼左臂上绑着的兔子小薛，面沉如水，收剑入鞘，又看了一眼通天观的方向。黑红色的“祀”字横在上方，力量直指通天观。她知道他去了那边。</p>

但四周灰雾重重，稍微远些的建筑都被吞没。道路也被淹没，透出十足诡异。</p>

刚才还有杂乱的人声，这会儿却极其安静，除了周围可以见到的几个人外，别的什么都没有。</p>

他说三天时间……</p>

云乘月沉默地站着。不能急，她想，就算遇到了突发状况，也要一样一样来。</p>

结灵之心沉入丹田处，与灵力旋涡融为一体，缓缓释放力量。她感到自己的灵力旋转速度加快了一些，旋涡也变得更深邃，似乎有壮大的趋势。</p>

灵脉中流淌的力量，也隐约在雀跃，好像随时可能沸腾。</p>

但距离灵力恢复还有一会儿。</p>

云乘月抬头看着云府门楣，心中闪过涟秋的脸，也闪过大伯母的脸。刚刚听到的杂乱叫声里，也有来自云府的。</p>

“我想进去看看。”</p>

她抱着玉清剑，带着左手臂绑着的兔子，踏上了云府的台阶，又回头问：“你们要来吗？”</p>

正好这时，刚才去探路的中年人回来了。他对卢桁一礼，说：“大人，灰雾不影响道路通行，但能吸收声音，还有一定迷幻、麻痹作用。路边行人已经昏倒，体内生机有被抽吸的现象。”</p>

卢桁面色一凛：“不好，这样下去，恐怕全城大部分人都有性命之忧！”</p>

“不是全城，”聂七爷冷冷地接话，面色凝重，“是全州。”</p>

云乘月也想起了他来时说的话，问：“为什么这么说？”</p>

聂七爷面上多了一抹讽刺，望着卢桁：“听说卢大人出城九日，也前去拜访过通天观，难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p>

老人一愣，抬手止住属下的呵斥，平静解释：“我去通天观是为了别的事求卦，之后按照卦象前去寻人。这事十分重要，不能假手他人，也绝不能告诉司天监以外的人。所以你说的事情，我的确不知情。”</p>

聂七爷面色仍冷，淡淡道：“这段时间以来，我接到各地消息，不断有人莫名昏迷不醒，或是感染风寒、一命呜呼。我原本以为是某种疫症，现在才明白……”</p>

他看向天空，神色凝重。</p>

云乘月见状，眼睛微亮：“你也看得见‘祀’字？”</p>

如果聂七爷看得见，也许她可以托他处理云府和城中的事，自己立即赶往通天观。</p>

聂七爷一僵，露出几许不易察觉的尴尬：“看不见，但云姑娘说有，我便信你。”</p>

云乘月有点失望：“哦。”</p>

看不见你看什么啊。</p>

卢桁斜了他一眼，心想小年轻就是喜欢瞎显摆。他咳了一声，板着脸，很有威仪地说：“乘月，如果云府无事，你就留在府中等消息，我去通天观解决这件事。”</p>

云乘月眼睛又一亮：“您也有类似的光明大道，可以克制‘祀’字？”</p>

卢桁一僵，讷讷道：“这，老夫的书文虽然不是光明大道，但修为在身，也不是不能试试……”</p>

云乘月再次失望：“哦。”</p>

两个不同年纪的男人面面相觑。这一瞬间，这彼此都互相瞧不上的一老一少，忽然都心有戚戚焉。</p>

云乘月转身，叩响云府大门。然而，本该紧锁的大门，她一推就开了。</p>

保养得很好的门轴旋转，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门开了，涌出一片淡淡灰雾，还有……</p>

当啷——！</p>

玉清剑自行出鞘，凛然击向前方，拖出一串火花！</p>

来袭者闷哼一声，往后腾空，惊疑不定道：“灵剑护主……？”</p>

他的声音忽高忽低，很不和谐，让人听了很不舒服。</p>

身后，聂七爷才举刀，卢桁却冷冷“哼”了一声。</p>

这位老人右手一抬，指间已是挟了一支毛笔——不，是精铁所制的铁笔！没人看清他的动作，因为在他一抬手间，那个文字已经完成了！</p>

——矢！</p>

箭矢的矢，邦有道如矢的矢。直行而去，九死不悔。</p>

那道刺耳的声音变了语气，变得更多惊恐：“玄之文？玄之文！卢桁老儿，谁说你识海破碎、无力再用玄之文……！”</p>

书文化为的箭矢，并不快。</p>

然而，被箭矢瞄准的敌人，却无论如何也躲不开。</p>

凌厉刚猛的灵力如同墨汁，在空气中拖出浑厚痕迹，重重刺入敌人的胸膛。敌人再哼一声，从半空跌落，“咚”一声后，再无声息。他面上的面具也碎为两半，留下面中一缕新鲜血痕。</p>

聂七爷神情凝重，颇为忌惮地望了卢桁一眼。不愧是前任四曜星官，哪怕身上有伤，也能一笔用出玄之文。可既然如此，为什么他不直接出手解决宸州的事？</p>

云乘月也有同样的疑问：“卢大人……”</p>

“叫卢爷爷。”卢桁坚持道。</p>

她说：“卢爷爷，您实力高超，我比不上。为什么您不直接出手？”</p>

“云姑娘，大人身体不比从前……”卢桁的属下不由鸣不平，但看了一眼聂家的人，还是没说下去。</p>

老人恰好也咳嗽几声，面上浮出疲色，神色却很平静：“无妨，这件事也不是秘密。我识海受损多年，无法随心出手。像刚才那样的攻击，我无法随心所欲使用。”</p>

他没有说具体还能用多少次，到底外人在场，并不方便。</p>

云乘月问：“那您需要休息吗？”</p>

“不必。”纵然神色严肃，卢桁面上也不由浮出一点微笑，“情况危急，你虽是小修士，现在却比我们都有用。我就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得给你护卫好。”</p>

他警告似地瞥了聂七爷一眼。后者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现在云乘月是解决问题的关键，他聂七最好别想回驰聂家，而是乖乖给她当护卫，这叫大局为重。</p>

两个人在短时间内，凭借微妙的眼神完成了一次交流。</p>

聂七爷确实有先回聂家的心思，但他暗忖，卢桁说得也对。他既看不见“祀”字，也没有类似的光明大道，回去作用也有限。如果是刚才的敌人，那聂家也有精兵护卫……</p>

但思来想去，他还是不放心，便吩咐手下：“你们回聂家守着。”</p>

“七爷……！”</p>

“回去！”青年厉色呵斥，“我这边有卢大人在，还怕出什么岔子？”</p>

诸人无奈，只能行了一礼，如雷霆奔回聂家。</p>

云乘月已经走进云府，卢桁的神识笼罩在四周，为她警惕其他情况。</p>

她走到刚才那具新鲜的尸体旁，忽然发现一件怪事：“这个人身上血液很少，奇怪。”</p>

这人面目平淡，唯有皮肤苍白得令人记忆深刻。而不论是他被贯穿的胸膛，还是面上的血痕，都只出了很少的一点血，十分诡异。</p>

“血液很少？”</p>

卢桁走上前来，聂七紧随其后，那名属下跟在最后，随时保持警惕。</p>

卢桁上来一看，又仔细盯了一眼那枚破碎的面具，不禁倒抽一口气：“果然是封氏的人……怕是将自己全身血肉也祭祀了去！”他心里最后一丝侥幸也消失了。</p>

聂七爷也确认了一番，更动手从那尸体上摘下一枚腰牌。查看过后，他一把握碎腰牌，面色铁青：“果然是封氏的辟邪符……想我还不惜万金，从通天观求来符咒，结果这一切都是他们自己搞的鬼！”</p>

卢桁神色却颇有些微妙。</p>

云乘月四下一看，看见好几个云府的家丁，静静伏在地上，已经没了气。她抿起唇。</p>

“我去里面看看。”</p>

她仍保持着心流状态，冷静得出奇。</p>

云府里各处都弥漫着淡淡的灰雾，寂静如死。熟悉的景物被遮蔽，普通人容易迷失方向，但云乘月脑海中已经还原出了整座云府的地图，走得非常快。</p>

更何况，她还能看见“祀”字的触须。此时，那些不祥的东西反而成了路标，告诉她应该前往何处。</p>

一边走，她一边问：“卢爷爷，您似乎知道什么。对方是封氏的人，您并不意外。”</p>

卢桁没想到她竟然发现了，神色微变，陷入了矛盾状态。片刻后，他才低声道：“这是司天监机密，直到你成为正式星官前，我不能告诉你。”</p>

“但……”</p>

他面皮抽动一下，脸上的皱纹深如铁画银钩。</p>

“据记载，一百多年前，宸州也有过一场大雾。”</p>

云乘月听了，半晌不语。</p>

“这么说，荧惑星官也该知道这件事。那我还有一个问题。”她忽然说，“荧惑星官去哪里了？”</p>

她回头望着老人，目光平静凛然，明亮到寒冷的地步。</p>

“如果这场大雾不是新鲜事，那是不是从头到尾，它都在司天监的预料之中？”</p>

封氏命师，司天监，还有薛无晦。</p>

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前，这三者究竟分别起了什么作用？</p>

云乘月感到自己走进了一团迷雾。但无论如何……</p>

她一定要把薛无晦拖回来，不然就活该她变成一只死乌龟，去偿还这场无妄之灾！</p>

作者有话要说：　　引用注明：</p>

“直哉史鱼！邦有道如矢，邦无道如矢。”——《论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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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卷最后一段剧情，小薛即将迎来暴击……</p>

这个月努力日更六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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