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白虹贯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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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者荆轲慕燕丹之义, 白虹贯日，太子畏之。</p>

——《史记·鲁仲连邹阳列传》</p>

“这是铜先生教我的保鲜方法。”</p>

荆轲蹲在地上，开一个盒子, 拎出一个人头，那人一脸血污, 双眼怒张，脖颈处抹了一层石灰粉。</p>

“……”</p>

嬴政王霸之气释出, 登时吓瘫了秦舞阳, 不料接着却遇上这更难摆平的傻子，当即哭笑不得地看着荆轲, 不知如何是好。</p>

嬴政跟随浩然、子辛二人习艺已久, 一眼便看得出荆轲并非练家子，那手法笨拙, 双眼更毫无真气充沛的灵动，便不再忌惮, 坐了下来，冷冷道：“这是谁？”</p>

荆轲想了想, 道：“太子丹说了他是谁, 但我忘了。”</p>

朝廷百官登时啼笑皆非，荆轲提着人头辫子，一手手指拨弄，将悬在空中的死人脑袋滴溜溜转了个圈, 让其脸朝自己, 看了片刻, 又端着朝向嬴政，道：“你认识他么？”</p>

李斯拱手出列，恭敬道：“是樊於期将军。七年前, 邯郸一战败后，樊於期惧责逃至燕国。”</p>

嬴政点了点头，想起浩然子辛带着自己，逃回咸阳的往事，面容阴晴不定，而后道：“罢了。姬丹有何事与我说？”</p>

荆轲道：“他说给你割地，让你不要生气。”</p>

嬴政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道：“原话如此？”</p>

荆轲点了点头。</p>

嬴政静了，而后道：“他算何时来秦？钟浩然也在燕国？”</p>

荆轲蹙眉想了片刻，道：“钟浩然……是谁？不认识。姬丹便拿出燕国疆土地图，和匕……”险些说漏了嘴，忙道：“和玉璧，让我交给你。”</p>

嬴政心情好了许多，道：“什么玉璧？”</p>

荆轲茫然道：“路上不小心弄丢了。”</p>

“……”</p>

嬴政一时间不知说甚才好，荆轲又道：“你看看地图？看完答应了我，我再回头沿路找去。”</p>

嬴政疲惫道：“拿来罢。”</p>

李斯上前去接，荆轲却道：“他让我亲手给你。”</p>

嬴政道：“不妨。”</p>

李斯踌躇道：“大王……”</p>

嬴政道：“他不会武，方才那秦舞阳武技甚强，可是你随身侍卫？”</p>

荆轲道：“对，你怎么都知道？”</p>

嬴政道：“孤自小与姬丹一同长大，他的心思……我自然晓得。”</p>

刺秦：第一步。</p>

荆轲跪在地上，双手取开盒盖，百官一同瞥向盒内羊皮卷轴。</p>

咸阳宫外长空万顷，碧天无云。</p>

荆轲从盒内取出卷轴，面无表情地缓步上前，蒙恬一手按在佩剑柄上，紧张屏息，双目锁定了荆轲的动作。</p>

刺秦：第二步。</p>

荆轲缓缓道：“燕国五郡。”说着缓慢展开羊皮地图。</p>

嬴政漫不经心地“嗯”了声。</p>

刺秦：第三步。</p>

一滴汗水极缓地从蒙恬鬓角滑落。</p>

李斯张大了嘴，抢上龙案，以手中笏板直取荆轲双目。</p>

图穷，匕现。</p>

雪亮的匕首锋利边缘，映照出嬴政布满红丝的双眼，荆轲反手抡起短匕。</p>

嬴政一脚踹向龙案，朝前扑去！</p>

蒙恬汗水落地，张口咆哮，抽出佩刀，直挥向荆轲！</p>

荆轲甩手抛出匕首，短匕在空中呼呼转圈，嬴政飞跃半空，那匕首竟是后发先至，插进了嬴政的侧颈！</p>

轰然一瞬，咸阳宫内炸了锅！</p>

“抓刺客——！护大王！”</p>

嬴政脑海中一片空白，捂着肩颈处的匕首，片刻后双眼涣散，道：“是浩然……还是姬丹？”</p>

荆轲笑道：“都有份儿，匕首上有毒。”</p>

嬴政抽身便躲，荆轲赤手空拳便扑了上来！殿上瞬时乱成一团，无数侍卫冲进殿内大喊，嬴政身上血如泉涌，纵声嘶吼，犹如濒死的猛兽。</p>

“缘何恨我——！”嬴政绝望地咆哮道。</p>

荆轲身如狂风海浪中的一片落叶，轻巧穿过数十人的合围，直取仓皇奔逃的嬴政而去！</p>

夏无且抛出药囊，情急喊道：“大王抽剑！”</p>

嬴政抽出腰畔天子剑，迎着荆轲当胸一剑！刹那间无数剑影幻化开去，剑风扫出一块空地，嬴政全力施为，怒火已至极点，吼道：“我与你同归于尽——！”</p>

荆轲全料不到嬴政亦有此仙家道术，抽身左闪右避，上百虚剑扑面而来，小小一个议事廷上，方圆三丈开外，却是无人近得身！</p>

荆轲冷不防被一剑穿胸而过，狠狠钉在大柱上，哇地吐出一口血。</p>

匕首毒性发作，嬴政眼前一黑，漫殿飞剑消失，朝前扑倒。</p>

荆轲握着插在自己胸前天子剑，勉力摇了摇，拔了出来，继而软软瘫在殿上，全身是血。</p>

荆轲坐在地上，两脚大张，朝嬴政有气无力地比了个中指，道：“你死定了……”</p>

刹那间殿上哭的哭，喊的喊，乱成一团。</p>

数十名侍卫涌上去，围在荆轲面前。</p>

荆轲闭上眼，复又睁开，目光穿过那些陌生的面孔，涣散地看着殿外晴空，喃喃道：“渐离……”</p>

继而脖子一歪，死了。</p>

荆轲刺秦一事传出，天下震动，纷纷猜测秦王会用何等手法来报复不知天高地厚的燕国。</p>

然而嬴政挨那淬毒匕首捅了一记，已经无暇顾及旁的事了。匕首乃是太子丹特请匠人制，一割破肌肤，伤口登时变得紫黑。</p>

夏无且与众御医用尽所有方法，放血，敷药，却依旧不见毒血排出。</p>

然而紫黑色的伤口散发着臭气，仅局限于嬴政的脖侧，一小摊发白的死肉削去后，隐约可见泛灰的肩胛骨。</p>

这是什么原因？</p>

原因只有嬴政自己知道，毒素被他以混元真气压制在伤口附近，竭力控制着伤势。这毒，药石之力是无法治好的。</p>

意志与剧毒对抗，神智涣散之时，便是自己殒命之日。</p>

嬴政虚弱地说：“都下去罢，赵高，传李斯与韩非来。”</p>

赵高一听之下，登时色变道：“大王身负重伤，此时万万不可出征！大王请三思呐！”说毕撩起前襟跪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