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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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的明溪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p>

她用现金买了机票, 买了杯咖啡，抱着外套坐下来，看着外面噼里啪啦的雨幕发呆。</p>

她目送落地窗外停机坪上一架又一架的飞机起飞, 却没有登机。</p>

别人都有他们的目的地，而她却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是哪里。</p>

最后, 她带着行李箱在机场枯坐了一整天，撕掉了买好的机票, 漫无目的地拖着行李箱, 打算离开。</p>

离开的时候明溪的护照不经意掉在了地上。</p>

一分钟后。</p>

护照被一只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捡起来。</p>

手的主人是一个年轻的男人。</p>

男人拿着一把黑色长柄伞, 他有着一头耀眼的红色短发, 站在人群中鹤立鸡群。</p>

他转机的时候淋了点雨，风衣袖口和黑色行李箱看起来都有些潮, 红发微湿，眉眼显得更加深邃。</p>

他转身, 手里拿着护照, 朝刚刚与自己擦肩而过的背影看了眼。</p>

“先生，有什么事吗？”</p>

“是她的。”</p>

年轻男人将护照递给了登机口的工作人员，让工作人员追上去送给她。</p>

顿了顿，他又感觉哪里不太对劲。</p>

人潮汹涌。</p>

在仿佛被按了快动作的背景当中。</p>

鬼使神差地，他又回了一次头。</p>

*</p>

明溪快走出安检口的时候，被工作人员追上，拿到了自己不慎丢失的护照。</p>

“谢谢。”</p>

工作人员递过来的还有一把伞。</p>

男士的，黑色长柄伞，边角处用金色的线绣了一个字母。</p>

明溪愣了愣, 下意识回头看了眼。</p>

但捡到自己护照的人早就已经登机了。</p>

明溪拉着行李箱，离开了机场。</p>

外面果然还在下雨，铺天盖地的雨幕当中, 明溪裙角被风吹得裹住了修长白皙的小腿。</p>

她脸色和唇色都有些白，不过不是被冻得，而是到了这个时候，她能感觉到生命在自己体内急速流逝。</p>

她抱住自己的胳膊，撑开了自己手中的伞。</p>

明溪仰起头，将手中的伞转了一圈，看着旋转的雨水，和黑色伞面底下的字母。</p>

她觉得，这是自己这段时间以来，老天唯一对自己好的一次了。</p>

*</p>

找了明溪三个月。</p>

没有找到。</p>

赵湛怀去过桐城，但是他去的时候，那边的人都说赵明溪没有回来过。随后赵父查到了赵明溪买过的机票，然而却又被告知，赵明溪没有登机。</p>

人海茫茫，赵家人这才发现，想要找到一个不再主动与他们联系的人，是有多难。</p>

以前随时都可以联系到赵明溪——赵宇宁和同学闹事，不敢请家长，打一个电话，赵明溪便焦急地跑过去。赵母提一句回家吃饭，赵明溪便开心地拎一大包礼物回家——是因为赵明溪想待在他们身边，渴盼和他们团圆。</p>

但是一旦赵明溪不想再这么做了，他们忽然发现，从来都是赵明溪来靠近他们，而他们却极少主动掺入赵明溪的生活。</p>

*</p>

最终，赵家人没有见到明溪最后一面。</p>

在最后那段时间里，明溪没有和任何人联系，也没有打扰任何人。当时贺漾家里出了事，几近破产，她不好再麻烦她。而董家人似乎也因为认识她，而沾染了霉运，明溪不想在最后的生命里，还继续把厄运带给董家。</p>

她回到桐城，联系了当地的村委会和负责火化的民政局，填写了信息，办理了登记手续。因为小时候在这片土地上长大，在小镇上还有几个熟识的人，她与李婶说了情况之后，最后的那段时间李婶帮了她许多忙。</p>

赵家人匆匆赶来的时候，明溪头七已过。</p>

那是赵家第一次见到农村的灵堂，一两个白色的花圈，烟尘从冷空气中升起，简陋而萧条。</p>

虽然明溪叮嘱过，她什么后事都不想有，只需要火化一下就好，但是李婶泪流满面，依然没有听她的叮嘱。</p>

街道办门口挂着白花，在冬日的寒霜里，零零散散有一些过去认识明溪与她的奶奶的人前来祭奠。</p>

门口的人给赵家几个人递上黑纱。</p>

……</p>

赵家人愕然地望着眼前这一切，手指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到每一个毛孔都在冒冷汗，无法抬起去接那黑纱。</p>

他们定在那里，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他们眼前发黑，所有的事物都天旋地转。</p>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呢。</p>

鲜活的生命在眼前残忍地凋零，而他们匆匆赶到的时候，甚至连最后一片枯萎的花瓣也捡不到。</p>

所有他们以为还可以在余生中慢慢去改变、去接纳、去补偿的事情，赵明溪再也不给他们机会了。</p>

总以为时间还很多，但没想到这么短暂。</p>

赵明溪去世了。</p>

生命永远停止在了二十三岁。</p>

赵母呆呆盯着灵堂中间被风吹得不断摇曳的燃烧的火盆，呼吸急促，泪眼朦胧，她撕心裂肺地惨叫一声，晕了过去。</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