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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进入下午和傍晚的交界。
环境中的光线开始变暗,但雪停了下来。
迪安沿着老太太家旁边的湖边小径走向东侧湖滨102号。
沿途湖边出现了一座座木制的小码头和船坞。
迪安可以想象到,湖面解冻,一艘艘小船徜徉在碧波万顷的湖水中,游客们钓鱼、躺在船上惬意地仰望天空,跳到湖里面游泳的惬意场景。
“等救出卢光明,我就找个风景绝佳的湖区买一栋湖边别墅,或者海边别墅。”迪安脑海中不由涌起一个想法,“再来一艘船,钓鱼的工具,以及家人、心爱的女人…”
带着轻松的遐想,迪安抵达了102号别墅,比梅迪纳老夫人家的气派了不少,主体白色,山墙顶黑色,总共三层,不久前应该粉刷过一遍,新得发光。
别墅前的院子里安放着花坛、秋千、爬杆儿,儿童滑梯,松树上甚至有个树屋。
门廊里站着一位灰色羽绒服的中年男性,正面朝冰湖方向,在画板上描绘冰雪缭绕的湖面,黑色远山的轮廓。
这不过是一副再简单不过的油画,但在他高超的技艺之下,画中的湖仿佛活了过来,涌动着白雾,反射一道道斑斓的晚霞,引人入胜。
让人不自觉凝视那白雾中的山峦,猜测其中生活着些什么东西。
男人把画笔放到了颜料盘上,左手摩挲着下巴板起脸,显然不满意这幅画作。
“棒极了,这是一幅不折不扣的杰作。”
冷不丁的一声赞叹从身后传来。
画家被吓了一跳,转头一瞧,一位完全陌生的男人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背后,
“大卫·德雷顿先生,你好,我是肯尼·范特西,波特兰日报的记者…”迪安朝他展示了证件,
“记者?”大卫目光仔细检查着证件五秒,“我不记得家里最近发生过什么大事,值得记者登门采访。还有,先生,你走路不带声音吗,就这么未经允许进入私人的院子,实在不是什么礼貌事。”
“非常抱歉,是这样的,我刚拜访过范尼·梅迪纳老夫人,对她孙女儿马尔莎不幸遇难的事件做了一次专访,”迪安也不尴尬,后退一步继续解释,“而你们是邻居,或许也了解一些那晚上的情况?能不能聊聊?”
“马尔莎,漂亮又懂事的孩子,可惜命运对她不公,她还没能展翅高飞就已经折翼。”大卫眼中闪过一丝黯然,那张下巴生满青色胡茬,有些随性和不羁的脸庞上,目光变得不善起来,语气隐含不悦,“但此事早有结论,这是一场谁也不希望的意外,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就要埋进长湖里,伱不该在这种时候重新把它挖出来,撕开梅迪纳夫人愈合的伤疤,让她伤透心。”
迪安挑了挑眉毛,双目直视对方的眼睛,施加了一个心理暗示,就要继续开口。
哐当。
门廊后的大门推开,一位穿着紧身白色毛衣,身材苗条的女士走了出来。
“大卫,这么大声干嘛,颜料呛嘴里去了吗?你快要吓着比利了。”女人目光转向迪安,“这位先生是谁?”
“一位记者,肯尼·范特西…”大卫受到暗示影响,声音稍微降低了几个调,“要采访我们关于马尔莎的事。”
“哦,范特西先生…我是大卫的妻子斯黛芬,请原谅他的暴脾气,他在作画的时候控制不住情绪。”女主人歉意一笑,伸出指尖和迪安碰了碰,态度比丈夫要温柔了许多,“马尔莎的事大家都很遗憾,事情刚发生时,我家比利难过得有两天没去学校,差点生病。”
“我们不想往他伤口上撒盐,所以很抱歉,先生,我们不能接受采访。但你可以去桥墩镇警局采访负责案件的警官,他们的发言更权威,更具代表性。”
“没错,伙计,天色不早了,”大卫看了眼昏暗的天空,“你现在开车回镇里去刚好能赶上晚餐时间。”
“那太遗憾了,”迪安透过玻璃窗看了眼房子内部,意味深长地说,“我这就离开,但请两位务必照看好孩子。”
“什么意思?”大卫抓起画笔,强壮得就像橄榄球手的身体朝着迪安靠近一步,“你在威胁我吗,先生。”
“别误会,我在别地方也了解过到过同类的事件…雾气中的死亡。”迪安目光扫过脸色紧绷的两人,一本正经地胡诌,“马尔莎走的那天晚上也正好起了大雾对吗?我认为这不是什么孤立事件,不会只有一起,而你们和她又是邻居,所以照顾好比利,”
迪安转身就要走向楼梯。
“等等先生…”斯黛芬突然招手叫住了他,“要不进屋里来喝一杯咖啡,继续聊聊?”
而大卫也低头不语,对于儿子安危的担心,压下了心头的不满。
“荣幸之至。”
……
灯光明亮。
咖啡热腾腾的水汽弥漫在沙发边的小桌子上,模糊了迪安的双眼。
就在他对面的大卫捧着一个杯子说,“刚才的事抱歉了,我没有灵感创造出有价值的新作品…没有作品就没有收入…”
大卫望向通往二层的楼梯,妻子正在二楼卧室陪伴比利。
“没有收入,斯黛芬就不能尽情地买衣服,我的孩子比利也不能享受到那些昂贵又精巧的玩具,我心急如焚,说话冲了点。”
迪安看向大卫身后的画室,一幅幅画框凌乱摆放着,“我懂得,艺术创作者在灵感枯竭的时候,比各种瘾症发作更加痛苦煎熬,所以能不能聊聊那天晚上?”
得到认同的大卫看向迪安的眼神稍微柔和了一下,
“那晚九点多钟,我坐在门廊前,看着月亮下的水面放空大脑,等着脑海中涌现出一丝灵光。它却送给我一团雾,在月光照耀下,就像一团云,我还以为我被冻得眼花,产生了幻觉。”
“那晚湖面已经结了冰,温度又极低,不该有雾的,这违反了常理,但它确实地出现了,看方向是从石棱镇、或者哈里森镇、那不勒斯镇飘过来,我用望远镜一瞧,它的颜色极白,就像是冬天纯净无暇蓝宝石般的天空映照下,刚刚落下的白雪。”
“但它一点也不反光,而且膨胀速度惊人,朝着各个方向扩张,就好像雾气里有什么东西在吹着它前进。”
迪安点头,发现系统中进度从百分之二十五跳到了百分之二十六。
大卫续道,
“说实话,我从小在长湖边长大,十九岁到外地读大学,三十岁又回来定居,潜心创作。住在长湖畔的时间加起来超过二十年,”大卫笃定地说,“我从没见过如此奇特的雾气,它给我的感觉,就好像不是自然产物。”
进度跳到了百分之二十七。
“我看了半天后心头发慌,莫名觉得会有什么糟糕的事发生,就从门廊回了屋子里。”
大卫语气一顿,“第二天早上,我的预感成真,我们看到警车和一群人围在梅迪纳夫人家外边。”
……
“但我不明白,”大卫看向迪安,“这个雾气跟马尔莎的意外有必然联系吗?你为什么认为不是孤立事件?”
“波特兰郊外的案子,一个十岁的男孩儿也是在雾气降临的夜晚,溺死在了自家旁边小河里。”迪安放下手中的笔记本,胡扯道,“河水不过半米深,男孩儿和马尔莎一样也会游泳,这完全不合常理。”
“但警方们偏偏啥也查不出来,就把案件定性为意外落水身亡。”
“我报道过不少犯罪事件,有这方面的经验,和精准的直觉,而我的直觉告诉我,”迪安盯着大卫一字一句地说,“某些连环杀手,喜欢在起雾的夜晚作案。”
“那个男孩儿,以及马尔莎,都是他手下的牺牲品。”
“连环杀人凶手?上帝啊?!会是谁?”这时,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斯黛芬倚着扶手,朝两人投来紧张的眼神,
“还不清楚,我还在排查。”迪安分析道,“我认为凶手很可能在马尔莎身边出现了不短的时间,观察了很久,才对她和她的家人无比了解,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作案,不给警察留下一丝痕迹。案发那段时间你们有见到镇里什么可疑人员?”
斯黛芬走到大卫身边搂住他的胳膊,“那段时间直到现在都不属于旅游旺季,石棱镇几乎见不到外地人,我们不记得有什么可疑人员。至于镇民,都是热情善良的人,绝不会伤害马尔莎。”
“肯尼先生,你有点危言耸听,”大卫安慰地拍了拍妻子微微颤抖的胳膊,看着迪安说,“现在更可信的说法是那晚上,因为异常出现的大雾蒙蔽了马尔莎的眼睛,小女孩儿失足落水,气温太低抽了筋儿,所以发生了意外。”
“那她为什么会在大晚上独自离家去到湖边?”迪安看了眼二楼,两夫妻想到儿子,均都面露担忧,“我想就此问问马尔莎的好友,你们的儿子比利,他可能知道点什么。”
……
比利继承了他母亲的一头金发,身材瘦瘦小小,大眼睛很灵活,就像在随时随地思考着是去爬树还是钓鱼,但大卫和斯黛芬挤在一张沙发里把他搂在怀里,导致他无法得逞。
“你好,比利,”迪安从怀里摸出一个巧克力糖塞到小男孩儿掌心,看着他的眼睛施加了安抚的暗示,“我有点关于马尔莎的事情想要咨询你,马尔莎出事之前,身边有没有出现过一些特殊的人?”
马尔莎?
比利想到自己永远失去的好朋友,忍不住抽了抽鼻子,但对面陌生的叔叔眼中仿佛有着一种治愈的光,又瞬间让他忘掉了那种难受的心情。
他下意识剥开糖纸要把巧克力吞进肚子里,却被母亲一把夺走,小声警告了一句“不怕牙疼”?
比利撇了撇嘴,朝迪安露出一口乱糟糟的乳牙,
“什么特殊的人?”
“可能是出现在学校外边的穿着奇装异服的人,或者马尔莎交的新朋友,或者总是跟在马尔莎身后的怪人。”
比利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摇头,嗓音清脆地说,
“我不记得有这种人。”
“马尔莎掉水里去之前,在学校一直很安静。她除了跟我和婉达聊天,基本不和其他同学交流,因为其他同学会骂她孤儿、野丫头,说她没有爸爸妈妈保护,推她、掐她。”
“上帝啊…我怎么从来不知道这回事?这该死的学校不管吗?”斯黛芬瞬间母性大发地红了眼,往儿子的小脑袋上亲了亲,而大卫也紧紧搂住妻儿,浑身洋溢出一股浓浓的保护欲,
“但现在马尔莎再也不会受欺负了,她去了天堂,对吗?”比利期待地看着迪安,“那里有玩不完的有趣游戏、和她的爸爸妈妈、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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