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第141章 孤城一支烟，满城白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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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回鹘牧民，为何要送给唐军牛羊？”尉迟恭不解地问道。</p>

BOSS有问题他就帮忙问，这是我敬德公的处世哲学。</p>

“不止我唐人，就连回鹘牧民也不堪吐蕃骚扰，”杨德翻身上马，拎着长枪熟练地驱赶着牛羊：“我安西军又是和吐蕃作战的主力，在他们看来，我们与回鹘自己人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p>

“原来如此。”尉迟恭点点头，认可了这个说法。</p>

临近中午，队伍忽然骚动起来。</p>

“快到了！”王二憨精神一振，他再次摘下头盔，倒出里面的汗水后，便不再戴上。</p>

李世民和尉迟恭对视一眼，心中尽皆充满期待。</p>

安西都护府在他们看来，经历太过传奇。孤军在西域驻守二十多年（他们以为是从建中元年开始），还能让吐蕃人忌惮，让回鹘人爱戴，真是恨不得能插翅飞过去，和他们相见。</p>

很快，一道略显破败的城池出现在地平线上，这座城池看起来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得到妥善的修缮了，远远望去便能看出它的萧索与破败。接近之后才得以窥见城墙上那累战之余的斑斑痕迹，城门楼两侧猩红色的旗帜迎风飘展，上面绣着大大的“唐”字。</p>

在城门之上，写着两个大大的汉字。</p>

龟兹。</p>

杨德立刻催马上前，通秉身份。</p>

片刻之后，城门立刻打开，杨德向身后招着手，让大家都进来。</p>

跟随着进城的部队，李清也在左右观察。城墙虽然破败不堪，但城内却依旧洁净，似乎丝毫没有被战争所影响。</p>

经过城门，敏锐的李清发现，士卒们手中的枪头，几乎已经快被磨没了。有的甚至已经彻底磨掉，只拿着一根削尖了杆子的枪杆充作长枪。</p>

他伸出胳膊肘碰碰李世民，对方也同样发现了这个问题。</p>

同样的还有几位士卒手中持着的陌刀，阳光一晃，虽是依旧寒光耀眼，却难掩上面斑驳的豁口。</p>

但这并没有影响到他们的精气神，士卒们站立依旧如松柏般挺拔笔直，多年的战争早已把他们的意志捶打得如钢铁一般坚硬。</p>

“此等精悍兵卒，可称铁军，难怪安西都护府可以坚守数十载。”李世民不禁对李清感叹道。</p>

在得知李清一行人的帮助之后，三人立刻被请进了郭昕的安西都护府。</p>

都护府内。</p>

“老夫郭昕，代安西都护府上下三千二百一十八人，谢过三位义士相助！”</p>

武威郡王郭昕丝毫没有身为郡王的架子，他面朝李世民三人，恭恭敬敬地叉手行礼。</p>

“郡王无需多礼。”李世民立刻搀扶着郭昕。</p>

见到郭昕之前，他脑海中有过对他无数次的形象勾勒，却万万没想到，面前的郭昕竟然是垂垂老矣的白首将军。</p>

“不知郡王和郭汾阳是……”老李出言问道。</p>

好歹也是在李清那里听闻过郭子仪大名的，对于这等赤胆忠心的忠臣，老李恨不得把他的名字记在袍子里。</p>

“郭汾阳乃是老夫伯父。”郭昕正色回答道。</p>

老李闻言，肃然起敬。</p>

他不由得在心下感叹，郭家真是满门忠烈啊。</p>

上有郭子仪擎天保驾，下有这郭昕孤军驻守安西都护府……</p>

“我等无以酬谢，止有金三十斤，以酬壮士……”</p>

李世民立刻不悦地打断郭昕的话：“郡王以为吾等是何人？岂是为贪图这点钱财，才助杨德等人回到龟兹？”</p>

“李义士果然性情中人。”郭昕笑了，军中之人可不会虚情假意地客套，他当然看得出来李世民是出自真心。</p>

见三人急着要走，他再次说道：“我已令人将马喂好，三位还是用过饭再走吧。”</p>

“我等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叨扰了。”李世民叉手道。</p>

他现在满心都是赶紧回去码人，带着安西都护府重新找回荣光。</p>

郭昕沉吟片刻，似乎是不好意思开口。他好半天才下定决心，终是开口：“吾等还有一事相求……”</p>

本来人家护送运输队回到龟兹就已经很不错了，郭昕现在都自忖再提个请求有些过分。</p>

但没办法，为了士卒们，哪怕丢面子也要提出来。</p>

“郡王但说无妨。”老李义干云天地拍拍胸脯。</p>

“吾等前来安西，离家已有四十余载。”郭昕低眉叹道，“家中已是杳无音信，故而托请三位义士，将吾等家书带回中原。”</p>

都云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道逢乡里人，家中有阿谁……可他们就连出这龟兹城都是奢望，更别说回家看看了。</p>

李世民不禁一惊。</p>

他本来以为安西军在西域只有二十年，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四十余载。</p>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当即便应允下郭昕所求之事。</p>

在听说三位义士接下为安西军传递家书的任务后，众军纷纷揣着早已备好多年的厚厚家书，向帅府而来。</p>

帅府之前，众军齐刷刷地脱下头盔，向李清三人致以最崇高的敬意。</p>

泪腺发达的老李，看着面前这在这一刻终于泪崩。</p>

西北困守四十载，满城尽是白发兵……</p>

入眼之处，尽是白发。</p>

就连尉迟恭这铁打的汉子，眼泪都止不住流下。李清也是一样，不住地用袖子擦着热泪。</p>

华夏自古便重乡情，杜甫曾言“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更何况他们这家书可不是攒了三个月，而是四十多年！</p>

众军本以为这辈子不会再和家里通传音讯，可万万没想到，竟然有人能够帮他们送回家书。</p>

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他们也愿意试一试。</p>

实在架不住众军的热情挽留，李清三人只好在帅府用了一餐午饭。</p>

下午时分，三人带上厚厚的家书，向郭昕辞别。</p>

“拜托了！”郭昕弯腰鞠躬，对着三人深深一礼。</p>

有郭昕带头，所有人尽皆弯腰躬身向三人行礼。</p>

李清连忙将郭昕搀扶起来，这么老个老头的行礼他可过意不去。</p>

毕竟他不是李世民，人家可是大唐太宗，自然是有资格受的。</p>

“放心吧，不止是家书。”李世民深深地看了郭昕一眼：“相信我，我会带着人，来接你们回长安。”</p>

郭昕笑了。</p>

他伸手捶在李世民的胸口，对他说道：“好，那老夫就等着这一天。”</p>

李世民最后环顾一眼四周，似乎是要将这些孤胆英雄们牢牢记在心中，</p>

他催动身下马匹，与李清二人共同向城外而去。</p>

郭昕与众军目送着李清三人渐行渐远，直到再也看不清他们的背影。</p>

半晌后，杨德忽然出声。</p>

“头儿，你说是太阳远，还是长安远？”</p>

郭昕蓦地怔住，他想起了刚刚从长安来到安西都护府时，当时还是自己亲兵的杨德也是这样笑嘻嘻地问着自己。</p>

“头儿，你说是太阳远，还是长安远？”</p>

“你说呢？”</p>

当年的自己雄姿英发，满心都是超越自己的伯父郭子仪，在安西立下不世之功。</p>

“当然是太阳更远，毕竟咱们可都是从长安出来的兵。”</p>

年轻的杨德呲着一口白牙，挠着头笑着说道。</p>

郭昕蓦然回过神，一如当年那般反问道：“你说呢？”</p>

“要我说，当然是长安更远。”</p>

杨德将头盔取下，夹在腋下。</p>

“哦？为什么？”</p>

郭昕挑眉看向杨德，这几十年过去了，不止是音容笑貌变了，没想到答案也变了？</p>

谁知下一句话，令郭昕泪水情不自禁地潸然而下。</p>

“因为我抬头就能看见太阳，却看不见长安……”</p>

(本章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