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回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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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雪停，敖云找回了他的马，是一匹红身白蹄的小马。此时辛弈也能够出帐，但所涉位置有限。好在他也知道避嫌，并不在帐外随意走动。</p>

赤业由乌云其其格照顾的很好，后蹄上了药，草料也合心意。</p>

不等乞颜兄妹，辛弈自己先提出了告辞。</p>

“你现在就要走？”乌云其其格在帐前数羊，闻言只点点头，“如果你觉得自己撑得住，就可以走。”</p>

敖云从下边的草棚下抱出草料，喂给圈里的羊，对辛弈道：“你要回北阳去？”</p>

辛弈应声。</p>

敖云道：“阿尔斯楞还没有离开，你怎么回去？”</p>

辛弈笑道：“总会有办法。”</p>

“你们北阳人。”敖云说着倚靠在堆成小山的草料上，用手在胸口转了几圈，“都这么心大吗？”</p>

“再待下去也只会平添麻烦。”辛弈拉了赤业的缰绳，“况且阿尔斯楞还在那里，我不能待在这里逃避。”</p>

“很好。”敖云点点头，又抬头看了天，道：“明天也不会下雪，下午我就送你出去。希望你能记住自己答应的，不要让这里出现北阳军和南征军的影子。”</p>

敖云看着他略显苍白的温和脸，渐渐直起了身。</p>

乞颜部并不是完全脱离了大苑的权力中心，它只是被克意打压、边缘化，直接表现为属地从以前肥美的草场到了边缘临近荒地的地方。最为讽刺的是，当年他们跑在逃离北阳军的最前面，如今他们被搁置在北阳军的家门口。哈布格钦氏像是要以这种方法，让乞颜部铭记住当年埋下的祸根，以及被夺权的耻辱。</p>

敖云作为王的继承而诞生。</p>

却在和王位咫尺时被教会俯首称臣。</p>

他的父亲因此死在哈布格钦氏的反戈刀剑下，母亲像只暴怒的母狮子，拖着他和妹妹在反乱中活下来，并且神奇的让他们安然无恙的离开哈布格钦氏的领地，到了这里。</p>

当然，这只母狮子自己却没能走出来。</p>

敖云身肩乞颜部一系重担的时候还是个少年，牵着他当时才到腰的妹妹，从大苑内部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出来。恍惚中像是背离了原本的轨道，让他在起初的一年里常常没有真实的感觉，仿佛忽然就能醒过来。</p>

他对北阳辛氏可谓是十分痛恨，但在日夜痛恨中，却又不自制的对那个传闻中的辛靖存有更多更深的敬仰。他甚至想过，如果他能再早出生几年，就能亲身和这位北阳尖刀在战场相逢。</p>

他知道辛靖死了，他弟弟还是个哑巴。</p>

每每想到这里，敖云又会生出一丝侥幸和痛快。大家沦落时的模样差不多狼狈，你还比我更惨，只剩了一个哑巴。还是个寄人篱下的哑巴。</p>

所以纵然你当年一骑雷霆，劈开过大苑的心脏，哪又如何呢？</p>

但他从来没有想过。</p>

有一天哑巴会开口，有一天北阳辛氏会和乞颜联手。</p>

恐怕谁都没想过。</p>

“你说北阳军要和乞颜部联手？”敖云站在草堆旁，他露出些猝不及防的诧异，又转眼被讽刺和冷笑覆盖，“如果北阳军和乞颜部联手，谁去按着辛靖的棺材盖？”</p>

“乞颜部在这里的时间不短了。”辛弈拍了拍赤业的头，道：“你们熟悉这里的地势环境，比阿尔斯楞更加熟悉，即便人数差异，但有北阳军在前方牵制，你们也能从后边对阿尔斯楞的军队进行打击。从兵数上看，他几乎带走了大苑的所有兵马，哈布格钦氏的领地现在薄的和纸一样。如果阿尔斯楞败了，乞颜部就能重回领地。”</p>

“你凭什么认为只要阿尔斯楞败了我们就能回去，哈布格钦氏是狗吗？”敖云猝了一声：“还有扎答兰部。”</p>

“那就是你的事情了。”辛弈在此处显露了他温和外表下的攻势，这还是他在京都时从左恺之那里学来的。</p>

抓住要害，步步紧逼。</p>

“你们的马都是战马。”辛弈接着道：“包括其其格那匹。如果没有任何回归之心，何须养马磨刀，日日猝练？你那把比阿尔斯楞更加锋利的弯刀，也不仅仅是为了割断野草才打造的。机会已经来了，敖云。”</p>

“那也是你的机会。”敖云转身继续整理着草料，道：“阿尔斯楞兵败固然对乞颜有好处，但这好处对大苑来说不值一提。而你们。”他转过头，不客气道：“一旦失去了狮王的威胁，报应和野心都会倾泻在大苑身上。”</p>

“也许从前会。”辛弈神色不变，“可是现在的大岚做不到，我们有更加危险的敌人。”</p>

“那这对我们而言更好。”敖云狠狠皱起眉，“没有了大岚，大苑领土能横跨草原和长河，拥有肥沃土地和鲜美草场，再也不必为冬日的到来发愁，也不必为了粮食而与你们通商。”</p>

“真的是这样吗？”辛弈不退半步，“没有了大岚，南方粮仓谁来填充？你们在草原上奔驰，谁来教你们农耕？就算阿尔斯楞真的到了长河边，他又能守多久？狮王已经是头老狮子，他如果死在征途中，大岚的怒火将滔天覆来。到了那个时候，乞颜部首当其冲。因为你们离北阳最近。”</p>

敖云嘁声，却停下了动作。肤色微黑的青年站直时十分有压迫感，结实的胸膛和宽厚的肩膀都显示着他已经有足够的力量。</p>

他没有说话，乌云其其格却抖了裙上的碎屑，道：“你想乞颜部做什么？偷袭哈布格钦氏的领地吗？”她双手背后，探出身来看辛弈，眼睛干净却严厉，“别说笑了，我们做不到。”</p>

“其其格。”</p>

乌云其其格没理会哥哥，而是围着辛弈踱步。她走的时候很俏皮，完整的踩着自己上一圈留下的脚印。</p>

“乞颜部有马，却没有粮食。我们在离那条商道最近的地方，却不享受任何互惠，乞颜部今天还有人在挨冻挨饿。乞颜部有刀，却没有军队。我们的女人和孩子都是士兵，却因为寒冷而握不住自己的刀。乞颜部有心回家，却被迦南山挡住了归路。我们想和阿尔斯楞打一架，却发现单凭自己过不了铁翼。”她停下来，正立在辛弈的侧前方。女孩子捏着自己垂腰的辫子，大方的笑，“要我们帮忙，我们要粮食，要碳火，要金子，要人手，还要你的纸状誓言。”</p>

“我的誓言？”</p>

“你要在北阳军和乞颜部面前发誓，阿尔斯楞之后帮助我们通过迦南山，并且保证大岚皇帝不干预强迫。”然后乌云其其格偏头，“你的誓言会管用，你有这个权力，对吧，北阳的小燕王。”</p>

辛弈微沉，指尖摩挲着天道，“你们要的金子我没有。”他道：“但我可以给另一样东西。”</p>

乌云其其格做出倾听的动作。</p>

辛弈道：“商道。”</p>

敖云忍不住插嘴道：“我们不需要。你们的太子商道只为哈布格钦氏和他的狗大开门路，况且皮革、马匹与金银、粮食的交换一直被打压低廉。一匹马换回的钱，甚至喂不饱一条野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