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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钰被点了名只好勉为其难,笑道:“青铜器是我的弱项——刚入门的都是如此,比不上各位业内大家。我抛砖引玉先讲两句——青铜器贵在铭文,‘妇’字清晰,‘好’字模糊,依个人浅见有点不对。青铜器入手,通常左手持器,右手把玩,这样分析应该位于右侧的‘妇’字磨损更严重些。由此反向分析则有更多疑点,比如内壁!它虽然采用商周时期铸造青铜器的陶范法,但现代熔模翻砂技术密封性好,圆斝内壁平整光滑;商周时期则因工艺条件差,烧铸过程中不可避免产生气泡和铸疣,内壁应该凹凸不平。综上所述,我觉得有待斟酌。”
戴贸江解释道:“这一点我刚拿到手时也质疑过,藏家说作为朝廷祭祀用的国器,宫廷在细节方面精益求精,内壁早被工匠反复打磨过,因此不能作为鉴别真伪的依据。”
“嗯,余先生什么观点?”祁琨也不发表意见,继续点名。
余先生扶扶眼镜,温和地说:“我认为它具备青铜圆斝所有细节特征,四足呈棱锥尖外撇,象四把倒插的匕首;半月牙形把手符合形制;颈部和腹部装饰的夔龙纹和兽面纹线条简洁且威风凛凛,正是当时简约硬朗的画风。”
“一票赞成,一票反对,就等祁部长拍板了。”缪文军笑道。
戴贸江道:“我相信余先生更专业。”
言下之意不信任初出茅庐的白钰,白钰也无所谓,本来就抱着学习的态度而来,并非要争出高低。
祁琨这才说话,手指在铭文上摸了摸,道:“其实答案就在这两个字上。”
“莫非……祁部长认同小白的说法?”缪文军难以置信问。
“也不是,”祁琨道,“妇好是商王武丁最有能力、备受宠爱的王后,曾多次率军队出征打败与商朝作对的土方、羌人、巴方等国,是商代第一女将。刻有她名字的铭文,必定是王室级别的祭祀或庆典器具,从器形来讲应该方斝才对;既然是青铜圆斝,就不该刻‘妇好’。所以啊,小白的结论对,但推理思路错了。”
“哦,果然如此,祁部长眼力真是非同一般!”
白钰所语倒非完全作伪,确实含有几分真心钦佩,把历史、王室规矩、典籍等融为一体并作出综合分析,要能保持这样的思维习惯是很不容易的。
在一片恍然和恭维声中,祁琨流露出陶陶然的欢欣,古玩收藏本质就是领略智力与学识较量的乐趣。
第二件古玩是块不起眼的银牌,由于年代久远已经泛成暗黑色,上面字迹模糊难辨,将银牌举到迎光处看了四五分钟才勉强认出正面镌刻有“天赐成思帝圣疾”等几个字,背面则是一串奇怪的符号。
任祁琨几十年收藏史,见多识广,也被这块小小的银牌难住了,难得主动问道:
“它是什么来历?”
戴贸江略加困窘地摇摇头,道:“有位老藏家马上举家远赴英国定居,担心携带古玩太多出不了关因此紧急脱手甩卖。银牌是他爷爷留下的,具体用作什么、寓意如何一概不知,他要求也不高出价八千,看中眼的就拿走。”
掂了又掂,摸了又摸,祁琨道:“按成色和铸造技术来看是明代之前,八千块钱买块古银牌也差不多,就是不晓得它到底干嘛……”
余先生接过去翻来覆去研究良久,道:“八千拿下吧,祁兄捡漏了!”
“怎么讲?”缪文军和戴贸江齐声问。
“这是元代皇帝调兵专用的银牌,正面十个汉字是‘天赐成吉思皇帝圣首疾’,背面刻着八思巴文,明代中期起就无人识得,成为死文字至今无人能解,”余先生道,“八思巴文乃忽必烈时期国师八思巴创立的蒙古新字,属拼音文字,共有41个字母一千多个字,主要用于元代官方文件,元代纸钞上也印有‘至元宝钞、至路通行’八个八思巴文。此外八思巴文也作为密码用来传递情报,下达军事命令,即使送信者为汉人也不认识;元代调兵令牌数量极少,流传到后世的更寥寥无几,尤以调兵金牌最为珍贵,价值不低于青花瓷,调兵银牌也是收藏上品,价值……至少四五万起步!”
祁琨开心地连笑数声,突然一瞥白钰道:“近五六年打了几次眼,未曾捡过一次漏,看来是这位小白带来的福气!很好,很好!”
白钰笑道:“若非缪市长带我来开眼界,哪里见到举世罕见的元代调兵银牌!”
戴贸江道:“还有一件玉器……”
古玩界品玉是入门工夫,如果一块玉拿在手里辨不出好坏、说不出产地、掂不出价值,那就别玩收藏,否则哪怕万贯家产也得败光。品玉需要两个基本功,一是强学博记,一是悟性。强学博记是因为玉的产地不同、成色不同、颜色、特性不同而产生众多品种;悟性是因为玉无正价,专家鉴定的标准无非是“质地细腻、致密温润、油脂性好”等感性认识,很多情况下玉的好坏没有规范的衡量标准,全凭专家经验和眼力说了算,因此需要天赋和机敏应变。
戴贸江今天带了件汉雕玉豚,一出手便引起祁琨和余先生疑问——他俩都是具有数十年收藏经验的藏家,本身积累了丰富的阅历和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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