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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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浩善自己是个正派人, 也是这样教导几个儿子的。</p>

他虽儿子不少，但在他眼里只有嫡妻西林觉罗氏所生的四子，才是值得看重的, 其中又以嫡长子董延龄为最。</p>

翌日一早, 他便亲自去了父亲院子，把自己的想法开诚布公的和父亲谈了，指明了不愿打扰到宫里的妹妹。</p>

纵使董得贵有再多想法, 可面对此刻侃侃而谈的长子, 他心里还是有一股复杂的欣慰。</p>

摆摆手，打断了日益话多的长子, 董得贵有些怅然的说道：“罢了罢了，既然你自己不愿，为父又何必枉做恶人, 只有一点，今日你话说到这份上, 他日若是反悔，为父也不会再管了。”</p>

董浩善回答得铿锵有力：“父亲放心，儿子都是长子快娶媳妇的人了，自会为自己的言行负责！”</p>

搞定完父亲，他转身就招来四位嫡子。</p>

既没有为父亲掩盖，也没有添油加醋，只是平铺直叙的把事情说了一遍。</p>

他话音一落，长子延龄便赞扬道：“父亲做得对, 男子生于世自当顶天立地、俯仰无愧于心, 前程靠自己来挣，万不该打扰姑姑安宁。”</p>

余下三子也是连连点头，“大哥说的是！”</p>

几乎被仪敏带大的嫡四子延禄虽才八岁, 但也是一副小大人的样，他点头晃脑道：“儿子才不要让姑姑帮忙，儿子要自己成材去给姑姑争光！”</p>

“好！”摸着幼子的脑袋，看着面前站成一排的嫡子，董浩善心里欣慰不已。</p>

有子如此，夫复何求。</p>

……</p>

康熙十四年十月。</p>

在乾清宫批了半天的折子，康熙颇觉乏累，索性带了梁九功等了出来走走解乏。</p>

永寿宫占地势之便，是东西六宫中离乾清宫最近的宫殿之一，住的又是进来格外得圣心的温妃，自然是康熙的第一选择。</p>

他兴致上来，也不让人提前通报，领着一干人就进了永寿宫的大门，一步不转弯的朝正殿走去。沿路遇上的宫女太监都被下令噤声。</p>

走的近了，一阵欢声笑语从屋内传来，女子的笑声、孩子呀呀的说话声、猫的叫声，不是还有几声宫女的吹捧声……</p>

眉眼不自觉的柔和下来，他有些慎重的踏入这个轻松惬意的空间。</p>

屋内的地上铺了一块很大的羊毛毯，花纹瑰丽，一眼就能看出是从蒙古带回来的，温妃、四格格和狸花猫都坐在上面。</p>

四格格在追着猫，温妃手里拿着拨浪鼓，笑看着她们，不时还为弱势的一方摇旗呐喊，笑容胜似花开。</p>

猛地见他进来，温妃显然很惊讶，但随即她就笑得越发高兴了，起身行礼之后，便走出羊毛毯，穿上家居的绣花鞋，来到他面前，嗔怪道。</p>

“皇上要来怎么不提前差人招呼一声，臣妾一点准备都没有。”</p>

“朕走着走着就来了，怕你在休息，便没让人禀报。”拉住温妃的小手，康熙很随意的找了个理由。</p>

仪敏看似相信了，笑得很甜，“臣妾谢皇上体贴。”</p>

见康熙一直看着在玩闹的乌希哈，仪敏就善解人意的问道：“四格格年幼好动，臣妾怕从床上掉下来，便让人铺了毯子在地上，皇上可要一起？”</p>

康熙欣然颔首。</p>

于是两人便一起脱去鞋子，坐到了羊毛毯上，好在毯子足够大，倒也不显得拥挤。</p>

乌希哈常被抱到乾清宫，和她皇阿玛挺熟悉的，一见到康熙就扑了上来，嘴里“阿玛、阿玛”叫个不停，被康熙一把举了起来。</p>

孩子日益多了，难免就会心有偏向，乌希哈本就生的可爱，加之被教养的很好，相处久了，在康熙心里也是颇有分量。</p>

乌希哈最喜欢被抱了，她挥舞着小手臂，“咯咯”笑着。</p>

仪敏在一旁道：“四格格越发大了，渐渐臣妾都抱不动了，前些日子抱了一刻钟，手臂疼了好几天，就再不敢抱她了，四格格还不高兴了好久。”</p>

康熙又把小女儿抱起来颠了两把，点头道：“是重了些，你让乳母嬷嬷抱着就是，仔细伤了手。”</p>

仪敏含笑应是，康熙这个人其实是有那么几分重情的，但却不是谁都能得到，先头仁孝皇后活着的时候得了两三分，死后得了七八分。</p>

皇贵妃身份尊贵，且与他也算年少相识，走过近十年，也有那么两三分。</p>

佟妃是孝康章皇后的侄女，他血缘上的表妹，入宫多年陪伴身侧，怎么也要算上一份。</p>

而仪敏，在那次‘奋不顾身’的舍命相救之后，终于也分到了两分。</p>

要说康熙的确是看重后宫位份尊卑的，因为作为一个帝王，他的喜欢从不是藏着掖着，他在意的妃嫔，自会给予地位和荣华。</p>

在康熙的后宫，位份，就是圣心的衍生。</p>

逗弄了一会儿四格格，康熙便拉着温妃起身，一路走着坐上炕，也不说什么前朝后宫的事，只是道些寻常话。</p>

比如：今天吃了什么，宫人伺候可用心，花房送了什么新鲜花木，内务府新进了什么稀罕玩意儿可曾送来……</p>

仪敏便一一老实答了，不时挑两件有趣的事说来，偶尔会心一笑，气氛格外温馨，康熙锐利的眉眼也错觉般的温柔起来。</p>

待了将近一个时辰，康熙才道：“该回去批折子了，你也别太惯着孩子，反而累了自己，朕明日再来看你。”</p>

见温妃眼中流露出不舍，但还是柔顺应是，康熙心里越发和软，又握了下她的手，这才起身离去。</p>

“臣妾恭送皇上。”</p>

原想把康熙送到永寿宫大门口，被阻止两次之后，仪敏从善如流的回到屋内，静坐了一刻钟，这才轻声道：“给刚才来报信的小太监拿赏了吗？”</p>

玉兰在一旁说道：“娘娘放心，给拿了个荷包，还赏了一盘点心。”</p>

仪敏点头，又道：“四格格今天玩得累了，早些抱回西配殿吧，也跟兆佳常在说一声。”</p>

玉兰：“是。”</p>

挥退了屋里的宫人，仪敏一个人回到寝室，半躺在贵妃榻上假寐。</p>

永寿宫看大门的太监都是训练过的，眼力和腿脚都是极佳，今天康熙康熙的车架老远一过来，就有跑的最快的小太监来通报了。</p>

所以今天康熙看到的，有七分是仪敏和乌希哈最真实的样子，剩下三分却是刻意美化了的。</p>

效果显而易见的不错。</p>

仪敏轻轻叹了口气——她越来越明白该如何在这皇宫里活的好了。</p>

……</p>

傍晚，来自康熙的赏赐就到了，他表现喜爱的方法一向简单直接，就两种：加位份、送东西。</p>

十几个小太监，一人捧着一个花团锦簇的托盘，前头黄总管挂着讨喜的笑脸，一一介绍着。</p>

这个是济南献上的珍珠，那个是缅甸来的玛瑙，颜色鲜艳的是今年新出的蜀锦花色，素雅的是用来做纱衣的缎料……</p>

请黄总管喝了茶、吃了果子，又封了十两银子的荷包，再给几个小太监一人抓一把铜钱，客客气气的把人送走，仪敏这才让人把东西拿走，登记入库。</p>

……</p>

如今的后宫很是热闹，前几月康熙清理了不少宫女太监，宫里难免就有些缺人，皇贵妃便下令办了一次小选，从包衣旗中挑些年龄合适的选入宫中。</p>

仪敏很感兴趣，兴致勃勃的要去帮忙。</p>

她难得不躲懒一次，卓沅自是无有不从，原本打算粗粗看过的选拔也特意慎重了些，甚至带着仪敏亲自驾临小选的现场。</p>

坐在卓沅身边，仪敏于高坐之上俯视着衣着服饰、表情神态各异的众人，心里稀罕极了。</p>

只见有的容貌鲜妍气质出众，有的姿色平庸气质寡淡，有的满头珠翠华贵逼人，而有的却衣着寒酸畏畏缩缩，有人面露兴奋跃跃欲试，有的唉声叹气愁眉不展……</p>

一次小选，竟给仪敏一种看透世间百态之感。</p>

附到她耳边，卓沅轻轻解释道：“皇上这次下了旨，包衣旗的女儿，只要到年龄就必须要参加小选，不因身份家世而例外。”</p>

这样啊……</p>

仪敏明白了，包衣旗并不都是内务府和宫里的人，也有很多才干出众的，或是出朝为官，或是从军求功，光宗耀祖的不在少数。</p>

而这些人家虽在包衣旗，却也一般不会送家里娇女入宫伺候人的，大多都是使了银子落选。</p>

毕竟自家女儿自己疼，让养尊处优的贵女当个下人，稍微有良心的父母都舍不得，因此外面常有些“贺姊妹小选落选”的诗作文章传出。</p>

这大多都是这样的人家。</p>

康熙这道圣旨一下，可是缺大德了，仪敏眼瞅着一位如花似玉娇娇弱弱的姑娘，强忍着泪水被嬷嬷带去检验，那精致的小脸上屈辱极了。</p>

不由凑到卓沅耳边问道：“这次要选多少？这些千金小姐样儿的也会被选中吗？”</p>

其实她们的座位和众人离得远，即便正常距离说话，外人也不会听见，但是两人就偏不，她们都很享受这种神神秘秘的感觉。</p>

是以，卓沅也转头和她咬起耳朵，“大约百来人吧，皇上的意思就是要多选些老牌的包衣女子，非包衣旗的尽量不选。”</p>

清朝普通平民女子也是可以参加小选的，先之前出宫的小桃就是这类。</p>

仪敏心里明悟……</p>

前段时间那次刺杀到底还是给康熙留下了心里阴影，对外面的平民女子多了些疑虑，生怕又放进来几个“反清复明”的苗子。</p>

相比之下，包衣旗的女子就安全多了，尤其是那些家世出众的，父兄皆为满清朝堂效力，她一个女儿家怎么也不至于脑抽了跑去参加造反组织。</p>

至于人家姑娘和家里双亲怎么想？</p>

呵……</p>

何为“包衣”？包衣即家仆，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服务皇室。</p>

总不能一边借着与皇室离得近，获得更多上进和汲取财富的机会，生活和一般达官显贵差不多，一边又想着什么都不付出吧？</p>

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谁敢这样说，康熙第一个饶不了他，在封建王朝，这样的想法与背主无异，背的还是这世上最大的主子。</p>

心里对这些倒霉催的姑娘很是同情，但仪敏也不能做主把她们都刷下去，卓沅也是需要业绩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