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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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元宝因为猛然下落有了些知觉，下半身火辣辣的痛将他惊醒。他虚虚地睁开眼，眼前的重影儿慢慢合在一起。</p>

大约是回光返照，他看着这人间地狱看得格外真切。</p>

他的四周堆着各式各样的尸体，有达官显贵，也有街边乞丐。他身边是具蓬头垢面小男孩的尸体，小男孩早已经被冻得硬邦邦，身上只剩下嶙峋的骨头。</p>

沈元宝的眼皮有些痒，他感受到冰凉滑腻的触感自他眼皮上游曳而去。</p>

他一动不能动，一动不敢动，看到一条黑色的小蛇游了过去。那蛇有毒牙，有毒。</p>

虽然他快死了，但不想被蛇咬死。如果他能不死，他更不想死。</p>

朦胧月光照在他身上，他开始反思起这些年在孙府为虎作伥那样久，是多么错误的一件事。他这时候后悔了，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不会去孙府做事。</p>

沈元宝突然眼前一黑，而后听到有人在他头顶说话。</p>

“来得正好，还没死透，把他带回去给姑娘吧。”刀疤脸戴着面罩低下头去，确认了一下，“这脸看着真喜庆，元宵似的，一定不会认错。”</p>

瘦猴搡他一下：“边儿去，这儿这么脏，别带错了。”他问沈元宝，“你是沈元宝么？”</p>

沈元宝愣住，这些人是来救他的么？</p>

“你是沈元宝，就眨眨眼。”</p>

沈元宝不想死，用尽力气眨了眨眼。</p>

“嘿，你看我说是他吧。”刀疤脸得意忘形，又感叹，“没想到薛郡外表看上去金玉其外，竟然还有这样一块地方。我说来时不见这城中一个乞丐，原来是都到这里了。啧。”</p>

“别废话，带人走。”</p>

沈元宝再度陷入昏迷。</p>

……</p>

“姑娘，人醒了！人醒了！哇，和您说的一模一样，就是这个时辰醒了！”沈元宝一睁开眼，看见那日在公堂上的绿衣小姑娘，脑子虽然迟钝，却也明白是他们救了他。他一时之间心中感慨万千，更不知道他们意欲何为。</p>

又有生存的喜悦，又有对活下来不确定的惘然。</p>

祝星正坐在窗前喝茶，闻言点了点头，继续看着手中书，不曾回头看人一眼。</p>

沈元宝四肢躯干均不能动，只能转着眼珠子。他一转眼，就看到窗前坐着个少女。少女背对着他，他只能看到她窈窕的背影。</p>

他虽看不见少女的正脸，却见她只是懒散地坐在美人榻上，白色底的软烟罗纱长裙如云般偎在她脚边，像是扯了漫天的云霞为她裁制而成。</p>

“多谢，多谢你们救我。”沈元宝彻底没了嚣张的气势，十分踏实地趴在床上，萎靡了不少。</p>

青椒只是对他笑笑。</p>

少女不说话，房间内只有一片沉默。</p>

沈元宝刚醒过来，意识和精神都十分薄弱，多撑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疲倦。只是祝星一时不说话他就心中惴惴，总摸不准她的想法。</p>

毕竟现在他的生死都又她决定。</p>

祝星看完最后一行字缓缓将书合上，行云流水地下了榻步至床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沈元宝。</p>

她问：“你是主谋么？”</p>

沈元宝怔怔，这次坚定地否认：“我不是主谋，我根本不知道他们画了伤口陷害人之事！”</p>

青椒问他：“那为何公堂之上你要承认啊？那日你虽然挺讨人厌的，我也不觉得你能威胁到主子头上去。”</p>

沈元宝饼脸苦笑：“我被传唤之前，孙夫人以我亲人为把柄要挟我。若我不就范，我家人便要和我一起死。”</p>

“没想到你对家人还不错。”</p>

沈元宝讪讪的，他之前一直帮孙焕做些小偷小摸的坏事，倒是头一次听到有人夸他，一时间很不好意思。</p>

“细说来，你与我们也没什么仇，等你好些了，便离去吧。“少女的脸被透过窗户纸的光影覆盖，沈元宝并不能看清她的长相，却听清了她这么说。</p>

“我无法回去，请你们收留我！”沈元宝只觉得戏剧。他的东家要杀他，救他的却是与他有过口角的“仇人”，说来倒也可笑。</p>

“你希望我收留你？”祝星淡淡问道。</p>

“是，希望姑娘收留我。”沈元宝嗓子嘶哑，“我知道孙府的事太多，加上这次去顶罪，孙家人绝不会容忍我活着。若他们看到我活着，我一定会再死一次。”</p>

祝星唇角微扬，眼睫垂下：“可是我没有收留你的理由。我还要赶路，并不会久留于薛郡。”一字一句，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p>

她就像一个海妖，一步步引诱着猎物进入她的陷阱。</p>

“孙躬其人睚眦必报，心眼极小，他定然不会简单放过姑娘。姑娘若能收留我，我一定将我知道的孙躬之事尽数交代。”沈元宝咬牙，这是他最后的作用。</p>

“孙躬？我还不放在眼里。哪怕是贺滕来了，见到我也要毕恭毕敬。”祝星漫不经心地端起架子。</p>

事实她是信口胡诌，只是不将主动权交在对方的手中罢了。</p>

沈元宝果然深受打击，自以为没用。</p>

“不过我倒可以给你指条明路。”她笑笑，“你听说过幽州刺史，祝严钏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