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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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所有去梦巴黎喝过酒的都给我站出来。”阎肇厉声说。</p>

吕梁迟疑着站了起来, 阎斌踢开椅子，也站了起来，盐关派出所的所长摘了帽子。</p>

孙怒涛拍着桌子说：“太过分了你们, 公安嫖.娼, 处理办法你们是知道的, 处分, 严重点还要撤职。”</p>

“太轻了, 全部开除党籍。”阎肇说。</p>

全场哗然, 所有人都坐正了, 而且一脸愤怒。</p>

孙怒涛都有点害怕了：“阎队，会不会重了点？”都是一个系统, 他们才刚来不久就这么大动干戈, 怕不好吧。</p>

公家的事情，再别惹的谁怀了恨，私底下报复。</p>

吕梁把帽子砸在了桌子上, 陈刚一把踢开椅子，直接出门了, 嘴里骂骂咧咧：“不就是个破片儿警嘛，老子不干了，老子要去下海, 一晚上赚你们一年的工资。”</p>

阎肇反问刑侦科的熊向党：“熊向党，还愣着干嘛，给我抓人。”</p>

刑侦最穷, 没油水, 熊向党最看不惯的就是缉察，嗓门那叫一个洪亮：“是！”</p>

他还真抓？</p>

刑侦科的人一转手，把几个领导全给铐起来了。</p>

但真要说开除他们的党籍, 当然还得请示上级，目前全部关禁闭。</p>

阎西山就在阎肇的办公室，察觉到不对就给范祥的儿子范振华敲了个电话，范振华在市局工作，津东路分局的马副局长也是他提拨的，要他打招呼，赶紧想办法。</p>

先送礼，跑关系消弥事件吧，哪怕煤老板，不逼到山穷水尽万不得已，也不可能雇人行凶开车撞人吧。</p>

吕梁，阎斌，马副局和他们那些暴发户都是一挂的。</p>

不查啥事没有，但真要查，谁身上都是一身虱子。</p>

打完电话，趁乱，阎西山溜了。</p>

阎肇则在禁闭室跟阎斌聊天。</p>

阎肇的目的很明确，一，村里黄老师的儿子，能考清华北大的孩子，被人撞死了，迄今为止没找到凶手，阎肇怀疑是阎西山的手下们干的，毕竟他运煤的卡车最多，而且大多数到了夜里都不挂牌。</p>

这个案子就是津东路分局处理的，他想知道是不是阎西山的人干的，要不是，到底是谁干的。</p>

二是暴发户们给公安们行过贿，必须有人做证阎肇才能逮捕他们。</p>

逮捕一帮暴发户，顶多也就消停几天，那玩艺儿野火吹不尽，春风吹又生。</p>

但不正之风，刹得一时是刹，哪怕只是几个月，他们也必须要刹。</p>

不过公安们受了贿，怎么可能开口，他们只有咬死才能挺过去，不然就要撤职，撤党籍。</p>

阎斌也曾当过兵，在部队上立过战功，阎肇想让他做污点证人，可以不开除他，撤职就行，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p>

“老三，西山跟咱们是兄弟，说他超载，送钱，这个有，为了赚钱嘛。但你说他的卡车撞死人，那不会，要是他，我先饶不了他。”阎斌说。</p>

见阎肇不吭气，他又说：“这身绿皮我早都不想披了，我没什么好说的，你开除我吧，我辞职，我下海，我干大事业去。”</p>

阎肇：“可以。”</p>

阎斌一脚踢开了椅子：“这个局里上上下下没有一个肯干的，早都想着辞职了，你去找找，先看看谁会听你的吧。”</p>

不查就受贿，真被查处就下海，现在的公安也是个捞一抹子就走的行业。</p>

不过阎斌不着急，肯定会有人着急，就比如马副局长。</p>

说辞职是气话，工资是低，但他们黑色收入高啊。</p>

阎西山托范振华商量好对策，范振华再托马副局长，到了下午，马副局长就来替几个公安求情了。</p>

“阎队，这会儿闲不闲，咱俩聊一聊？”马副局笑着说。</p>

阎肇指着对面的椅子：“马副局坐下说。”</p>

马副局摘下帽子，露出一颗半谢顶的脑袋，搓了搓，指着上面的抓痕说：“你嫂子抓的，就为一台彩色电视机，昨晚把我打到半死，你说气不气人。”</p>

“那就买一台。”阎肇说。</p>

“买电视要钱啊，一台4800，得咱们一年的工资。她要赶着我下海，但你说我能撇下公安工作不干吗，我下海了，咱们的公安工作谁来干？”</p>

“您在咱们分局分量确实非常重。”阎肇回说。</p>

马副局往前凑了一点，推过来一张提货单，低声说：“你比我聪明，也比我年青，有前途，各个方面也懂得比我多。很多事情就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么大力查处，你说下面的人全都下海了，咱们难道做光杆司令？再说了，公家的事情没必要这么较劲儿吧，万一惹得谁私底下报复了，咱们都有老婆孩子，你不怕人报复吗？退一步海阔天空吧。”</p>

阎肇看那提货单上写着凤凰牌席梦思一张，提货地点是国营商场，顿时坐正了：“马副局该不会是想给我送礼吧，我这人脾气不好，谁给我送礼，我送他坐牢。”</p>

这人是不是傻啊？</p>

千里当官只为财，公安工作，他当是在老山前线扛枪作战？</p>

越南人的子弹怎么没打爆他这颗榆木脑袋？</p>

“这算什么送礼，是我和吕梁，阎斌大家一起筹钱送你的新婚礼物，你不刚结婚，没张床怎么过日子？”</p>

“所以不止是你，是你们所有人想集体贿赂我？”阎肇反问。</p>

马副局拍着桌子说：“是现在的工作就必须这么干，公安也是人，跟认识的人喝喝酒吃吃饭是很正常的事情，你不能因为这个就开除他们的党籍。”</p>

党籍事关工资，工资要降半，而且要撤职，不在领导岗位上，他们就没有黑色收入了。</p>

“所以他们能跟暴发户一起吃饭喝酒，嫖.娼，我还不能管他们？”阎肇再反问。</p>

“你要敢管，他们就辞职，你当光杆司令啊？”</p>

缉察队加盐关派出所十几号公安，他一下子全部开除？</p>

不说上面领导会不会干，真开除了人他怎么干工作？</p>

这人不止傻，还是个笑话。</p>

马副局都懒得理他了，送礼个屁啊，大家一起闹辞职，转身到市局闹他阎肇，轰走他丫的。</p>

他起身，拂袖就要走，却一把给阎肇拽住了手腕：“晚了。马副局，先交待这张席梦思床的票是谁送你的。”</p>

“嘿，我自己买的，怎么了，你管得着吗？”</p>

“你刚才还说自己连台电视机都买不起，这就能买得起床送我？”握过枪杆子的手就是不一样，任凭马副局挣扎，他牢牢锁定对方的手。</p>

正好孙怒涛听见这边在吵架，过来要看，到底是怎么回事。</p>

阎肇干脆解了手铐，直接把马副局给铐上了：“孙局，马副贿赂我，金额达五千以上，应该直接予以逮捕。”</p>

行贿有个坎儿，五千以下只需要批评，五千以上就要羁押。</p>

这张床正好五千以上。</p>

“傻了吧你，不就拘留一个月吗，拘留完老子立马下海。”马副局给铐上了铐子，出了办公室就开始破口大骂：“经商下海的一个月赚万儿八千，老子一个月工资四百八，吃白菜的命操白.粉的心，老子不干了。”</p>

这个分局的水有多深，马副局一说不干，各个科室源源不断的就有人来找孙怒涛，或者提停薪留职，或者要请病假，事假，再或者干脆提职。</p>

孙怒涛在部队上是搞参谋工作的，乍一看十几个公安集体来闹罢工，也慌了神，安排他们晚上先别走，得跟阎肇一起给大家开个动员会。</p>

孙怒涛的意思当然是让阎肇劝劝大家，只要不收受贿赂，认真工作，既往不咎，把工作干好就行。</p>

但吕梁，阎斌都关了禁闭，各个科室的小领导们又不傻，现在他们要不罢工，领导们的今天，就是他们的明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