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看观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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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争房子, 孩子争口气。</p>

大宝这会儿正在逗小旺出来打架，眉头一挑一挑：“阎小旺，等我转到东方学校, 你给我等着。”</p>

小旺也不甘示弱, 但他爸厉目盯着, 不敢骂人, 只能趴在窗户里来一句：“好男不跟女斗，我不打小女孩。”</p>

这句杀伤力不大，但侮辱性极强的话把大宝给气的够呛, 脱口而出一句：“你妈批，你可真是个胆小鬼！”</p>

这种脏话小旺不敢骂, 所以他是稳赢的。</p>

但陈美兰正好掰过吕大宝, 冷笑着对吕靖宇说：“是, 虽说咱们从小吃一条河的水长大, 但我就是比你聪明，善良，懂事, 所以我从来不教儿子骂脏话。”</p>

吕靖宇平常很骄傲于儿子会打会骂，是孩子王, 但这会儿得搧儿子的脑瓜子一下：“会不会说话，那是你陈阿姨, 怎么能骂脏话？”</p>

“爸，你不是说她一个女人家懂个屁。”</p>

此话一出, 吕靖宇立刻得赏儿子一个耳巴子。</p>

不过吕靖宇父子着急生气，陈美兰反而挺高兴，掰过大宝说：“阿姨懂得可多了，你爸那种人才只懂个屁, 阿姨虽然只是接的是个小工程，楼都快盖起来了，你爸的呢？”</p>

吕大宝差点脱口而出，他爸跟周雪琴聊过，说那工程自己应该可以捞过来做，但孩子忍住了。</p>

陈美兰又说：“阎斌你认识吧，他只愿意跟着阿姨干，你爸出700的工资想从阿姨这儿挖他他都不去。”</p>

吕大宝这下忍不住了，跳了起来：“我爸说了，你那工程他早晚抢过来。”</p>

这就是惯出来的孩子，打别人家孩子，骂别人家孩子的时候吕靖宇得意得很，现在孩子揭他老底，拽他裤衩让他光腚了，神色那叫一个好看。</p>

这下又是啪得一巴掌。</p>

在场的人又不傻，老爷子们都听出来了。</p>

美兰辛辛苦苦搞了个小工程，吕靖宇身为大暴发户，居然准备要抢？</p>

工程方面老头子们不懂，但他们认为有阎肇在身后撑腰，工程的大主意肯定是阎肇在拿，美兰一个女人家，只是帮忙办事。</p>

一村人谁不向着阎肇。</p>

阎三爷这种人向来屁股歪，嘴巴也歪，道理更歪，只向着自家人的，拐杖直捣吕靖宇的屁股：“你简直不讲为男人的道义，一个弱女人干的一点小活儿你都抢，滚出我们村。”他全然忘了自己最瞧不起的就是女人了。</p>

村里的孩子们都在外面喊：“收房子喽，收房子！”</p>

“美兰……原来你是多好一个女同志呀……你现在怎么就成这样了？”吕靖宇给帮老头子捣着，欲言又止，直摇头。</p>

真心说，吕靖宇觉得陈美兰简直就像变了个人，想她小时候多羞涩，多漂亮一个女孩子。</p>

是，那时候漂亮点的女孩子都想嫁进城里，一婚的时候他也只想找个屁股大，能生，会干农活的，因为他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根本不会考虑陈美兰这种细腰长腿白皮肤，受不了风受不了雨，提桶水都软趴趴的女人。</p>

二婚刚离婚的时候，陈美兰除了带个拖油瓶，各方面都很理想，毕竟一婚吃过苦头，各方面都磨练出来了。</p>

吕靖宇当时也犹豫，陈美兰对圆圆太好了，他怕她对他俩孩子要生后娘心，不想要圆圆，想要磨一下她的性格，结果错脱了。</p>

但一直以来，吕靖宇心里都把美兰放的很高，可今天他由衷觉得，她跟周雪琴相比差远了，一点都不可爱了，简直就不像个女人。</p>

不过在他一脸恨其不争，哀其不幸的样子，似笑非笑的跟陈美兰说这些话之前陈美兰还没想到。</p>

但因为吕靖宇这副神态，陈美兰立刻想到一件事情：“吕靖宇，你可别想就这么一走了之，房子要不收拾干净，我抓你身上的梦特娇来擦地！”</p>

要冲阎肇的性格，房子他肯定会亲自去收拾的。</p>

但要不让吕靖宇把他和周雪琴的臊尿盆自己端出去洗涮干净，陈美兰可吞不下这口气。</p>

嘿，就这一声，顿时一帮老太爷们响应了：“王八蛋，现在就去搞卫生，搞不好老子让你把地面舔干净。”</p>

女人？</p>

陈美兰这种行径还配称女人？</p>

吕靖宇给一帮老爷子捣着往门外走，面上笑嘻嘻，心里却在骂：陈美兰，你简直就是个泼妇，就阎肇这种大老粗，早晚也受不了你，要出轨！</p>

阎肇率着一帮老爷子，还是阎西山开车，浩浩荡荡，赴一支队去收房子去了。</p>

小旺和圆圆几个，则得挨家挨户，把圆圆的明信片讨回来。</p>

只有12张，那可是个纪念，不能就那么送给别人的。</p>

陈美兰则在清扫院子里的瓜子壳儿，烟头和老爷子们唾的浓痰。</p>

来了一帮老爷子，又是抽烟又是吐痰的，院子里搞了个一片狼籍。</p>

刚刚扫完垃圾准备要出门倒，陈美兰就见小旺的那只大粉熊挂在窗台上，一条腿给撕裂了，露出里面白色的绒絮来。</p>

小旺珍爱这只大粉熊，天天夜里抱着睡觉的，那孩子又爱干净，这粉熊上一点脏儿都不会沾的，怎么可能扯它。</p>

她抓过来一看，上面居然用钢笔写着几个大字：你妈pi，等我上学，咱们走着qiao！</p>

这拙劣的字体，绝对是吕大宝干的。</p>

放下扫帚，抱着绒熊，陈美兰深深叹了口气。</p>

上辈子的大宝只是嘴坏，不会动手欺负别的孩子，还是因为钱吧，据说吕靖宇给他零花钱，手脚特别大方，钱助长了孩子的恶习，让他变本加厉了。</p>

这还没上东方学校，就准备要欺负小旺和圆圆了？</p>

陈美兰本来没想过多去理会那个上辈子自己抚育过的孩子，甚至有一回冲动了教他骂人，她都挺后悔的，可现在她觉得，虽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p>

但吕大宝那孩子，全市那么多好学校，哪儿都可以上，把他跟小旺和圆圆放在一起上学，恐怕不行。</p>

就为这只被撕坏的熊，陈美兰甚至决定，只要吕靖宇敢给大宝转学，她不介意去找一下刘校长，跟刘校长谈一谈大宝和吕靖宇父子在盐关村的所作所为。</p>

刘校长看重孩子的人品，应该会慎重考虑这件事。</p>

她不想让大宝和小旺，圆圆三个在同一个学校读书。</p>

把绒熊的棉絮全填了回去，缝好之后，陈美兰又把它洗的干干净净，先放在洗衣机里甩干，再挂在空调下面吹干。</p>

等小旺回来，就又是一个干干净净的小粉熊了。</p>

圆圆抱着她的大兔子，小狼抱着他的小闹钟，都是明目张胆的喜欢，堪称本命。</p>

只有小旺，白天，表面上对自己的小粉熊爱搭不理，但只要夜里睡觉，总是紧紧抱着他的小粉熊。</p>

……</p>

收房子是阎肇去收的，据说当天晚上吕靖宇带着吕大宝，只提了几件换洗衣服就走了，至于周母，是半夜打完麻将回家，才发现新女婿搬了家的。</p>

这可好，老太太三更半夜的给闹了个无家可归。</p>

吕靖宇要搞工程，自然有雇的人，那帮人第二天上门，收拾房子。</p>

屋子里的衣服、垃圾，吃的喝的，全是那帮人扔出去的。</p>

而就在这时，陈美兰这儿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既惊喜，又无奈的事情。</p>

现在的包工头几乎没有不欠拖欠农民工工资的。</p>

包工头们拿到工程款，欠着工资放高利贷，从中吃利息，可苦了农民工们，活有得干，就是拿钱太难。</p>

秦川集团的工地上目前只需要三十个人慢慢干活就够了，可不知道谁传出去的消息，说她的工地有活，而且不拖欠工资。</p>

陆陆续续，从晋阳县来了七八十号老乡，打听到陈美兰的工地，来投奔她了。</p>

一天早晨，陈德功早晨从工棚里出来，外面密密麻麻，站了乌乌泱泱的全是人，而且一个个都是老家的熟人，焦头褐面，背着被子提着饭缸，要讨一份工作干。</p>

虽说工地正式开工后，至少需要二百号人，人越多工期越快。</p>

但这些人目前陈美兰还不能要，毕竟目前活少，一个人呆一天，得给一天的工钱，只能好言好语劝着，让他们先回家，等明年开春再来。</p>

现在的农民工也好说话，得了陈美兰的许诺，一步三回头的走了。</p>

所以别人要搞工程，怕要招不到农民工，但美兰的工程还没正式开建，已经有七八十号人等着给她干活儿了。</p>

这个工头当的可真气派。</p>

一支队的房子拖拖拉拉，足足过了半个月，将近年关，吕靖宇的人才替阎肇收拾干净，收拾到一帮老爷子们觉，这房子能住人了，才放他们走的。</p>

阎肇要把他光荣军属的牌子，以及他母亲的梨木牌位带过去。</p>

陈美兰才和孩子们一起去的阎肇家。</p>

小旺小时候来过一支队，认识自家的房子，今天他们全家上门，小旺特意要跟圆圆和小狼吹一下牛。</p>

“这一间，我爸说是专门留给我爷住的，漂亮吧？”小旺得意的推开一间房门，说：“以后这间给小圆圆一个人住啦，看那墙角的窗户边，给你摆钢琴。”</p>

这可真是间漂亮的屋子，整个用青砖起的墙，砖缝用同色的灰勾的特别平坦，炕围还是用打磨光的圆木直接镶成的，呈紫红色，跟青砖搭在一起，颜色特别好看。</p>

圆圆甭提多喜欢这种青砖房了，因为她小时候的家也是这样，青砖大瓦，后来为了盖新房，拆掉了。</p>

“这间是我爸和我的，怎么样？”小旺又推开一间说。</p>

圆圆觉得有点不对劲，她家都是大炕，但小旺家的炕怎么都是小炕，在农村小炕属于单人炕。</p>

“你爷你奶不睡一块儿？”圆圆问。</p>

苏文死在84年，享年62岁，那年小旺才两岁，并不记得她。</p>

不过他小时候听周母和周雪琴提过。</p>

小旺悄声说：“他们原来关系就不太好，因为我妈……唉！”</p>

本来苏文和阎佩衡就有矛盾，长期分居，周雪琴上了趟首都，不知道什么原因，老两口差点闹离婚，据说苏文去世后阎佩衡也很后悔，但后悔不也晚了？</p>

圆圆想了想，悄悄问了个八卦问题：“你爷有没有找新奶奶啊？”</p>

现在小旺的爷也是她爷了，虽说圆圆还没见过，但她自幼没爷爷，还挺想要个爷爷的，不过她不想要后奶奶，听起来就讨厌。</p>

“没有啦，他太凶，谁都害怕，没人会嫁他的！”小旺说。</p>

只见过一次面，那是苏文去世后不久，据说阎佩衡想把小旺带走，但周雪琴告诉小旺，爷爷特别凶，会吃人。</p>

小旺当时还小，哭着选择了跟妈妈。</p>

“对了，我妈和小狼住哪儿啊？”圆圆转了一圈，问说。</p>

小旺拉起圆圆和小狼的手，直奔厅屋。</p>

厅屋里当然是一张大炕，这也叫主人房，最大最宽敞明亮的，玻璃窗特别的大，太阳能一整天晒在青砖大炕上，冬天住着尤其舒服。</p>

小旺指着青砖砌沿，红木围边的大炕说：“咱妈和小狼当然住这间啦，你怕不知道吧，我外婆都不敢住这间。”</p>

周母虽说属于既刁又钻，恨不能把全天下的便宜都占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