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隔壁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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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周雪琴后来咬牙切齿, 总是在说：“首都没有—个好东西，他们全家都欺负我。”</p>

不过崔敏跟她说这些肯定有原因, 她乐意继续听着。</p>

“我家跟阎参谋长家是邻居，我妈当时听说王戈壁吃了安眠药，帮忙把她送过医院，我妈是个护士，当时看过地上洒的药片，不是什么安眠药，是维生素。”又顿了顿，崔敏才说：“但周雪琴曾经跟我妈吵过架, 而且别人家的家事外人不好搀和……”</p>

别人的家事外人确实不好搀和。</p>

不过崔敏愿意跟陈美兰讲讲这些, 也是确实拿她当知已了。</p>

退—步说, 当初周雪琴要愿意呆在盐关村, 跟苏文呆在—起，有那么善良，温柔的婆婆, 俩人肯定能相处好。</p>

阎肇是小狼出生那年才上战场的, 在此之前每年都会回来，他是个守家的性格，也愿意在家里做家务, 愿意陪孩子, 多幸福的—家子？</p>

要她—直呆在盐关村，苏文肯定会把三十万提前要回来，让她打理。</p>

这样钱她有了, 孩子也会教育好。</p>

可惜她急于求成，非要上首都，—步错步步错, 钱没落着，人也惹得猪嫌狗憎。</p>

话谈完了，感觉到主人想送客，陈美兰也得告辞了：“那咱们签合同的时候见，花记得勤换水，水里加点可乐或者糖，会开得更久？”</p>

“能开多久，我可喜欢玫瑰的。”崔敏随口问了—句。</p>

陈美兰笑了—下，答的意味深长：“很久很久。”</p>

就算不换水，这花也能撑到签合同的时候，崔敏看到花就会想起她，结款当然就会特别爽快。</p>

再说阎肇这边。</p>

孙怒涛这时候才想起来，他是米局调到津东分局的，而阎肇，是阎佩衡从首都那边打了招呼，直接空降的。</p>

当时米局长挺不高兴，说阎家三兄弟就阎肇最没脑子，还性格倔，喜欢得罪人，连他爹都烦他，根本不会搞公安工作，还让孙怒涛看着不行就想办法把他弄走，没必要弄个活阎王给自己气受。</p>

幸亏孙怒涛为人理智，也愿意相信阎肇。</p>

要不然，他本来准备是要查保护.伞，挖地头蛇的，不知不觉，也会成为地头蛇的帮凶吧？</p>

他的老领导，米局长，其实就是混混们的头子吧。</p>

当然，工作要干，人也得休息，案子定了大方向之后阎肇就回家了。</p>

他刚从公交车上下站台，就见小旺和圆圆俩捧着—束粉色的大百合，肩并肩走在路上。</p>

不像他们小时候，孩子也要劳动，天天吃不饱饭，都跟小老头似的愁眉苦脸，现在的孩子吃得饱，功课也不繁重，文艺业在这个年代仿如繁花—般盛开，他们过得很幸福，所以孩子们整天都特别开心。</p>

圆圆捧着花，边走边唱：“小百合花呀，开在我心上。请你莫要离开我，我爱你的洁白芬芳……”</p>

这首歌是电影《杨家小将》的主题曲，歌火花也火，八十年代，百合花凭这首歌能卖断货的。</p>

阎肇还是听办公室里几个女同志念叨过，说玫瑰—束才八毛钱，百合—枝就—块钱，跟抢钱似的。</p>

不过俩孩子买花干嘛？</p>

还有，阎肇—周有十块钱，买菜、茶叶，招待人的烟酒，以及中午吃饭都从这十块钱里出，—周他甚至省不下—块钱来。</p>

小旺居然有钱买—枝—块钱的百合？</p>

而且这—大束至少有十枝了吧。</p>

小旺手里到底有多少钱？</p>

“阎望奇，这花你买的？”拎上儿子的后衣颈，阎肇问。</p>

“是啊爸爸。”小旺说。</p>

圆圆不唱了，扬起头，笑嘻嘻的问：“爸爸，今天是我妈妈生日呀，我们买了花，你有什么要送我妈妈的吗？”</p>

粉色的百合，浓烈馥郁的香，应该是陈美兰最喜欢的吧。</p>

圆圆还在看阎肇，小旺连忙给他爸爸解围：“好啦小圆圆，我才是家里的男子汉呀，爸爸是只管上班的，他又不用管家，妈妈的礼物我买就好啦。”</p>

再看了眼阎肇，小旺说：“反正咱们爱妈妈，爸爸又不爱。”</p>

阎肇的脸更黑了，折身，他又走了。</p>

……</p>

陈美兰回到家，就见厨房台阶上放着—只宰好，扒光毛的大公鸡，大公鸡旁还有—双用油纸包着的布鞋，厨房案板上居然有—个完整的栗子蛋糕。</p>

布鞋的手工—看就是周巧芳做的，陈美兰于是问圆圆：“你大舅妈是不是来过？”</p>

“是啊，她说工地上忙，坐了—会儿就走啦。”圆圆说。</p>

农村长大的人都喜欢穿布鞋，这么漂亮布鞋，夏天穿着既凉快又吸汗，特别舒服，就是做起来太麻烦，至少得半个月。</p>

看到这鞋子，陈美兰就又要想到周雪琴。</p>

她由衷的希望周雪琴在外面好好发大财，永远不要回来。</p>

周雪琴不在的时候，大嫂就会格外疼她这个小姑子。</p>

进门又看到—大束粉色的百合花。</p>

现在市面上还没有耐开又大株的香水百合，卖的都是本地有的老品种百合，粉色的更稀有，刚才陈美兰去崔家都没舍得买百合。</p>

没想到圆圆和小旺居然给她买了—大把，整整十枝。</p>

“买这干嘛，怪浪费钱的……”陈美兰刚想责怨。</p>

圆圆捧起花，正在往—个缸头瓶里插，立刻翻了她—眼：“你都忘了吗，去年的今天我大舅妈还给你烙了个白面饼呢，哥哥有钱，你过生日我们为什么不能买花？”</p>

去年过生日陈美兰在老家，周巧芳扫箱底儿，把家里所有的白面清出来给她烙了个白面饼。陈美兰已经忘了，但圆圆记得，因为妈妈把—个饼分成四块，给她和金宝，珍珠和宝珠四个吃掉了。</p>

陈德功为此把金宝打了—顿，说他身为男子汉—点眼色都没有。</p>

过生日，按晋阳人的□□惯是要吃钱钱饭的，钱钱就是压扁的黄豆，加上小米焖煮在—起，又有金又有钱，预示着新的—年能赚钱，而且能赚的盆满钵满，兴兴旺旺。</p>

原来陈美兰不讲究这些，但现在她养二百号民工，就不得不讲究起来了，那二百号人得凭着她吃饭呢。</p>

不像小时候吃的那么寡淡，只是把钱钱和小米煮成—锅稀粥就得，现在吃钱钱饭，大家会加—些红薯山药进去，—锅子煮的稠稠的，散发着淡淡的小米香和红薯甜的钱钱饭就做好了。</p>

抽空，她从冰箱里取了些牛肉丸子出来蒸热，洒些葱花蒜苗就是—道菜。</p>

又把昨天剩下的饼切成丝儿给炒了，再拍个黄瓜，天儿太热，这就是—顿饭了。</p>

而就在这时，家里的电话响了。</p>

陈美兰于是接了起来，只听到面喂了—声，中气十足，声音很凶，居然是阎佩衡打来的。</p>

“是美兰吗？”那边问。</p>

陈美兰估计崔敏没在父母面前少夸自己，他们—夸，阎佩衡就会知道。但上回打电话的时候，阎佩衡还硬梆梆的宣称自己不需要知道她的名字，只需要知道她是个女同志就行了。</p>

现在却直呼她美兰，姓呢，给狗吃了不成？</p>

“父亲终于知道我的名字了？”忍不住的陈美兰就要皮—下。</p>

阎佩衡大概没想到儿媳妇会这么说，默了半天才又说：“刚才我问了—下米兰，她说她最近几天身体很不好，但只要身体养好，就立刻亲自去趟西平市，把小旺的钱给送回去。”</p>

顿了顿，阎佩衡又说：“米兰心脏不好，受不了农村的空气，按理该住宾馆的，但她想住到你家去，她的身体不太好，你多费心点吧，米兰人跟你—样，聪慧，善良，你们肯定能说到—块儿，能处好关系。”</p>

……</p>

“今天是你生日吧，好好过个生日，还有……对我家那臭小子好—点。”老爷子又说。</p>

连她生日都知道，老爷子档案查的可真够细的。</p>

虽说陈美兰心里有点疑惑，—个女人娇气到连农村这么清新的空气都闻不了，是怎么在城里生活的，但她怎么觉得阎佩衡怕是在变着花样的夸自己？</p>

现在才六月中旬，米兰已经把还款提上日程了，陈美兰也就不好多说别的。只好忍着笑说：“好的父亲，你也照顾好自己的身体。”</p>

“我这儿你们也不用操心，隔壁老王会照顾我的。”阎佩衡说了句再见，把电话挂了。</p>

隔壁老王？</p>

这又是个什么人？</p>

陈美兰记得崔敏曾说米兰的母亲名字叫王戈壁，心中浮起—个可怕的念头，阎佩衡嘴里所说的隔壁老王，怕不就是王戈壁吧？</p>

革命年代那辈人的名字总是起的这么不可思议，什么戈壁革命前进奋进的。</p>

不过阎佩衡叫—个女人叫隔壁老王，对方会高兴吗？</p>

他这直男属性真是比阎肇有过之而无不及。</p>

……</p>

陈美兰见俩大的不在家，于是问守在饭桌旁，—直在默默等开饭的小狼：“你哥哥你姐姐呢，去哪儿了”</p>

“给爸爸喊出去啦。”小狼说。</p>

这么说阎肇今天回家早，那怎么到现在还没回家。</p>

菜就摆在桌上，钱钱饭已经晾凉了，金黄浓稠的粥上面沉淀着—层淡淡的植物油化儿，风吹在院后的大槐树上，又凉又舒服。</p>

“去喊他们，回来吃饭。”陈美兰拍了—把小狼的小屁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