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黑吃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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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那些主动为恶的人。</p>

更可恶的就是这些自认为自己占据道德至高地, 认为自己是圣人的人。</p>

陈美兰特别乐于戳穿这种人。</p>

自以为是，听风就是雨，总把别人想的很卑鄙, 自以为自己最清高，最无辜。</p>

要不是孩子们放学回来了, 陈美兰还能继续说下去。</p>

说到顾霄心梗, 直接死在这儿。</p>

但是几个孩子回来了，这事儿就只得罢了。</p>

小旺大了，十岁的孩子了, 最近跟小狼俩打的不可开交, 但回回打架总是输，所以俩人是一路打进门的。</p>

他最关注的是那几个向日葵盘子。</p>

虽说外头葵花籽不过两毛钱一包，还是五香味儿的, 但自己种的吃着更香嘛。</p>

今天可以捧着自己种的葵花子，看圆圆演的电视剧，人生简直不要太开心。</p>

一把推开院门, 小伙子顿时啊的一声, 因为三株葵花，两株的脑袋都被人给折断了。</p>

“妈妈，谁偷了我的向日葵？”小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p>

小狼也说：“完了，只剩下我的啦。”只有他的向日葵还保着脑袋。</p>

“在窗台上放着呢, 一人拿一盘, 今天可以先看电视, 看完再写作业。”陈美兰说。</p>

小旺看院子里坐个爷爷, 又悄悄问陈美兰：“妈妈，是不是那个爷爷……”</p>

有个目光呆滞的爷爷，看起来像是会摘他们象日葵盘子的凶手。</p>

陈美兰拍了一把他的脑袋：“不准废话, 进屋去。”</p>

电视剧的主题曲就是那首《漫天的花漫天的云》，音乐已经响起来了。</p>

但陈美兰不会邀请顾霄看的。</p>

她替她的女儿拍了一部电视剧？</p>

何其可笑。</p>

听到音乐响，顾霄站了起来，走向了玻璃窗。</p>

据说预告片剪的，都是一部电视剧的精华，演员们也只是亮个相，总共不过三十秒钟，演员一个个的，只是一闪而过，但最后的长镜头却是圆圆。</p>

是哭戏，小女孩两只眼睛泪蒙蒙的，流着眼泪，长镜头围着她转了个圈儿。</p>

就这么突如其来的，曾经的岁月被栩栩如生的展现在顾霄面前。</p>

他不期那些魂牵梦萦过的岁月，他的年青时代，居然会以电视剧的方式，呈现在荧幕上。他不期会有那么一个像阎星的女孩，泪眼迷蒙，直视着他。</p>

穿过电视机屏幕，他垂垂老矣，可他从不曾忘记过那个小女孩。</p>

和她善良，温柔，美丽，能跟他在田间地里，聊保尔柯察金，聊林道静的女人。</p>

他还想得起来，当时她送他出逃，他曾问过，苏文为什么要救自己。</p>

苏文说：“我丈夫没啥学问，但您有学问，您是教授，您这样的人活着，以后还能当教授，我的孩子们才有书读啊。”</p>

他曾百般的，用各种方式问过，问她是不是因为爱他才肯放他走的。</p>

如果不是因为爱，她怎么会愿意放他走。</p>

当时的他特别自负，他自认自己比粗鲁，倔脾气的阎佩衡优秀一千倍。</p>

走在路上，他曾经直言过这个问题，他说：“苏文，你是喜欢我的吧，爱我的吧，你是因为爱我，才愿意放我走的吧？”</p>

当时的苏文是这么说的。</p>

她说：“顾教授，我有四个孩子，菩萨说善有善报，我之所以放了您，是希望在将来，如果我的孩子们像您一样，也身陷困顿之中，会有那么一个人，不计一切的愿意去帮他们。”</p>

顾霄把那句话给忘了，男人会爱一个女人，但不会去爱她跟别人生的孩子。</p>

他固执的忘了那句话，孩子而已，阎肇那么懂事，会自己生活的。</p>

阎卫和阎军不是在首都吗，他们已经不需要母亲了。</p>

最好的，苏文最爱的阎星已经死了，她的牵挂不就没了吗？</p>

去了南洋，他和苏文还可以再生。</p>

再生个女儿不就行了？</p>

他选择了忘记那句话，直到现在，依旧固执的认为，苏文是因为爱自己才放他走的。可现在他被人戳穿了，被陈美兰无情的给戳穿了，他想起来了，那个女人有多爱她的孩子。</p>

是的，她曾经对他好，是因为她想让他教阎星和阎肇读书识字，教他们学习各种器乐，让他给孩子们讲《资本论》，讲《青春之歌》，讲诗歌，讲文学，讲艺术。</p>

她笑眯眯的听着，俩孩子也是那么的求学若渴，在他们的眼中，他是文化人，是知识分子，是必须被尊重的人，而华国这片土地上，所有的女人终极的渴望，似乎都是孩子能成材，孩子能在将来有出息。</p>

文脉，她们最重视的就是文脉。</p>

以及，她之所以放他走，是因为她要为子孙积德。</p>

所以苏文在盐关村才负有盛名。</p>

人人提及，都要叫她活菩萨。</p>

那真是活菩萨，从十六岁到二十六岁，生了五个孩子，三十岁的时候还依旧身材纤细，苗条，美丽，温柔的就像这片土地上的秋风。</p>

顾霄比她小三岁，总觉得她既像母亲，又像姐姐，可偶尔，又天真的像妹妹。</p>

她是他对女人这个定义中，最纯粹的那种。</p>

正是因为她放走了他。</p>

于是才有了如今的他，看似虔诚，却趾高气昂。</p>

表面谦虚，内心却鄙视这片土地上，留下来的任何一个人。</p>

那一切的资格和底气都是苏文给他的。</p>

顾霄环望四周，曾经的革委会大牢，如今成了如此宣赫，四平八稳的四合院。</p>

几个孩子围着电视而坐，全神贯注的看着预告片。</p>

胖乎乎的小憨崽子小狼还在发表评论：“姐姐在哭，这样不好。”</p>

小旺美滋滋儿的剥一颗瓜子：“你懂啥，那叫演戏。”噗的一声，瓜子壳飞上了天。</p>

如今的电视剧真叫讲究，衣着服饰，以及对于动乱岁月的呈现，无一不考据，确实能把人带回曾经那个岁月。</p>

顾霄应该还想再看看的，但是预告片而已，总共也就三十秒，一闪而过。</p>

能带他回到过去岁月的画面，就那么一闪而过。</p>

随着突然坠落的夕阳，和院后槐树上止息的风声，一切，无处可抓。</p>

他想于苏文说声抱歉，可有谁会听，那一切的悔罪，于自己的自责，惭愧，似乎也只能吞入腹中，除了他，无人在意，也无人会愿意去听。</p>

他还停留在惊愕中，可是一切都过去了，也不会再回来了。</p>

已经是下班时间了，阎东雪和另两个助理进来了。</p>

阎肇和阎卫是一起回来的，正好一起进来。</p>

“教授，机票是订好的，咱们现在走吗？”阎东雪在问。</p>

顾霄一言未发，依然直挺挺的站着。</p>

私人医生看他脸色不对，低声询问，要不要先回宾馆，吸点氧气，再躺会儿。</p>

抛开顾霄跟陈美兰谈了些什么不说，最重要的事情还是投资。</p>

阎肇看顾霄脸上的神情不大对劲，于是问：“美兰，投资的事商量的怎么样？”</p>

可怜阎局曾经在老山前线奋勇杀敌，是能叫敌人闻风丧胆的活阎王，如今在公安系统被领导称为倔驴，但在他们心里，也是活阎王，稍有不慎，能要人命。</p>

但活阎王也担心投资，事关271，多少退伍兵等着它来养活。</p>

阎卫也凑了过来，低声问陈美兰：“这老爷子没再跟你闹脾气吧？要不我去再问问，让他跟你聊聊钱？”</p>

相较于他们，陈美兰则轻松得多：“没事，老爷子会主动谈钱的。”</p>

他肯定会投资，就是钱多钱少，愿意投几家企业的事了。</p>

几人正在窃窃私语，顾霄突然说：“小肇，今天晚上你能不能来趟宾馆？”</p>

阎肇和阎卫对视一眼，果然，老爷子并不走。</p>

这时候阎肇态度要是软一点，说不定今天晚上顾老爷子就会痛快谈投资。</p>

但阎肇要真的会服软，就不是活阎王了，他答：“没时间，我也不想。”</p>

阎卫滋了口气，心说老三真是倔脾气，这会儿态度软一点能怎么样？</p>

阎肇的态度关系着顾霄的态度，他点了点头，步履蹒跚，朝着院外走去。</p>

目送顾霄出了门，阎卫就是一句：“老三，你也真是，就不能……”</p>

不过陈美兰立刻打断了他：“二哥，你就放心好了，凡事又不在一时。”</p>

她做了半年的准备工作，能因为阎肇的态度，或者一句话就让投资飞了？</p>

顾霄肯定会留下来，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p>

转眼，阎卫也眼不丁儿的，跑隔壁去了。</p>

他给前妻生活费的事情齐松露一直知道，不过她也是二婚，能理解这种情况，而且齐松露还想跟阎卫谈了一点，就是自己虽说没检查过，但她头一婚的时候没孩子，怕万一自己有什么遗难杂症，不能生，要拖累了阎卫。</p>

阎卫本身也不想要孩子，对这件事压根儿就不在乎。</p>

俩二婚，于阎卫来说，齐松露既体贴又善解人意，天下再好没有的。</p>

于齐松露来说，阎卫没花花肠子，人也老实，难得，这俩人还谈得挺好。</p>

再说陈美兰这儿，阎肇在辅导孩子作业，她则在整理271厂的《招商引资规划书》。</p>

隐隐听那边钢琴声停了，不一会儿，阎肇回来了。</p>

啪的一声，把一本书丢在床头柜上。</p>

陈美兰一看，正是那本《麦迪逊之桥》。</p>

看来阎肇已经把这本书给读完了。</p>

《廊桥遗梦》，这可是在九十年代，会受一大拨人追捧的一部电影。</p>

要不是周雪琴那么说过，陈美兰不会好奇，但因为周雪琴提了那个可能性，陈美兰心里免不了要捣鼓一下，于是拿起书，笑着问正在脱衣服的阎肇：“阎局，既然看完了，谈点观后感呗。”</p>

“什么观后感？”阎肇反问。</p>

把衬衣叠的整整齐齐，放进衣柜里，一个跃身上了床。</p>

陈美兰向来把床都弄的乱糟糟的，阎肇要躺下之前，还得把床单，枕巾重新铺一遍，但他就不接陈美兰的茬。</p>

就他这种，能搞婚外情，还搞办公室恋情吗，哪个女人能看得上他？</p>

忍无可忍，陈美兰只得又说：“婚外情啊，要是你以后遇到一个真爱的女人，你会不会跟她发生□□关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