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下谪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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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传音镜之后，她的心绞成了一团乱麻。</p>

她错怪谢无妄了。</p>

云水淼宿在乾元殿的那一夜，谢无妄去了昆仑，取剑灵髓到青城山替师父塑骨。</p>

他不是要伤害她，而是要赠她一个天大的惊喜。</p>

在她给他传音说那些决绝的话时，他已经开始给师父重塑剑骨了，自然无法回复。</p>

宁青青掩住唇，眼泪又一次决了堤。</p>

师父在修为全盛时，不过也只是化神期剑修而已，谢无妄这么做，自然不是因为什么利益，而是为了她。</p>

一时之间，心头涌上千头万绪，堵得喉咙又酸又苦。</p>

他这般有心，又岂是真不在意她？</p>

她怔怔想了许久，一点点想通透了。</p>

他天性冷情，又是唯我独尊的道君，不愿囿于情情爱爱也是理所应当。这世间，人的性情有千种万种，哪来什么十全十美？</p>

他说不爱，可是三百年待她如一，只守着她，这难道不比什么甜言蜜语海誓山盟更加可靠吗？</p>

她好像真的错了。她不该着急，不该逼他。</p>

两个人在一起，明明是欢愉甜蜜的。</p>

一片泪光中，她慢慢扬起了笑脸。</p>

她替糟老头子高兴，也替自己高兴。</p>

只是那段绝情的传音……已经收不回来了！</p>

宁青青捂住了发烫的脸颊，呜呜哀鸣着倒进床榻里滚了几个圈。</p>

传音镜又一次亮了起来。</p>

这一回，镜中飘出的是谢无妄的声音——</p>

“你干净的夫君，月圆之夜回。”</p>

一字一顿，牙缝间明显咬着冷笑。</p>

她的心，抽悸成了软软一团。</p>

月圆之日晃眼即至。</p>

宁青青一大早坐立不安。她到回廊左侧的小厨房里给他做了香酥银鱼丝和脆青豆，用文火温着酒，自己回到偏室的灵池仔细沐浴，然后换上了他喜欢的云雾纱。</p>

姣好的身段包裹在如云如雾的纱裳之中，若隐若现，乌发松松蓬在脑后，衬得雪颈更加纤长。</p>

今夜会发生什么，自不必说。</p>

她的心脏像是泡在了沸腾的热锅里，扑通扑通，上上下下。</p>

在她顺着回廊绕到第十三圈的时候，那道颀长玉立的身影无声落进院中，黑眸沉沉瞥过来，用目光肆无忌惮地侵犯了一遍她特意为他准备的可餐秀色。</p>

她被他的眸光灼得轻轻一颤，笑容略微有一点局促：“夫君回来了。”</p>

“嗯。”</p>

她绕出回廊，赤足踏进庭院。</p>

院中种着一株大桂树，地上泥尘松软微凉，云雾纱在夜风中轻轻翻飞，谢无妄微挑着眉看她。</p>

今夜月华四溢，银白的光芒洒落到他的身上，骤然变得黯淡，沦为这位谪仙的陪衬。他平素只穿黑或白，今日是黑袍，衬得脸庞更加冷白。</p>

她迎上去，微垂着头站在他的身前。他身上依旧是干净纯粹的冷香，伴着他的温度和气息侵袭过来，令她心惊胆颤。</p>

她急急牵住他一只手，返身带他走向屋中。</p>

“夫君辛苦了。我备了酒菜，先用些吧。”</p>

他用一声略沉的呼吸作答。</p>

灼灼目光落在她雪白纤长的后颈上，她知道今夜那里必定要受他偏爱。</p>

进入屋中，他将那几分侵略欲藏进了深不可测的眸底，面上只余云淡风轻。</p>

他好整以暇地半倚着窗榻，微仰着头，等她将酒菜端来。</p>

暖黄的光芒在她的脸颊上柔柔氤氲开，她看起来气色极好，像一潭温暖的，让人甘心溺毙其中的春水。</p>

她置好玉碟酒盏和筷箸，软身坐到他的对面，两个人举杯对饮，不提先前种种不快。</p>

“若不是我受了伤，此次便能与夫君一道回青城山了。”她遗憾地说。</p>

这是在隐晦地向他表示歉意。若是没有受伤，就不会传音向他撒娇，进而存着些许怨气跑到乾元殿去‘偷听’他说话，自找苦吃之后，还不依不饶，逼问他的真心。</p>

和他这样心机深沉的人说话，只需要点一点便足够了。他知道她是什么意思。</p>

心底仿佛有个幽幽的声音问自己——‘我真的错了吗？’</p>

在危险的情绪死灰复燃之前，她及时打住，眨了眨眼，等他反应。</p>

他挑了下眉梢，接下她的示好：“三日后带你去。”</p>

“为何要三日？”她下意识问道。</p>

他的眸色深了少许，目光定在她的唇上，嗓音染上了喑哑，意味深长：“你说呢？夫人。”</p>

宁青青呼吸一滞，垂下了头。要……要整整三日吗？</p>

脸颊腾起一阵热意。</p>

他的手越过案桌，覆住她的手背。</p>

手很大，修长五指扣住她，灼热而强势。她垂下头，看不见自己的手，只看见他那玉般的肤色，以及竹一般分明的骨节。赏心悦目的男人的手，却让她有种被深渊吞没的窒息感。</p>

身体不自觉地颤了颤，骤急的呼吸和染上红晕的双颊，令他心情大好。</p>

“可有好好想我？”低沉悦耳的声音毫不掩饰地浸满哑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