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出自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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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衣袍上被剑气割开了好几条大口子，想来应当是护送云水淼离开时，被寄怀舟堵个正着，动了手。</p>

宁青青仍旧盯着谢无妄：“夫君！你当真要这般伤害我，由着天下人耻笑我？夫君，今日你若战了，我在你身旁，再无立足之地。你确定，要逼我走吗？”</p>

她的声音颤抖得更加厉害，眸中的火焰却是越烧越烈。</p>

灼人心魄。</p>

她单薄的脊背绷得笔直，是孤注一掷的姿态。</p>

寄怀舟抿紧了唇，抱剑垂眸。</p>

谢无妄面无表情地打量了她片刻，终于淡声开口：“我的人，无人胆敢置喙。右前使，还等什么？”</p>

宁青青盯着他，眸光轻轻地晃动着，褪去血色的唇渐渐勾出凄美的弧度。</p>

像是一片脆弱的琉璃上，开出了一朵绝美破碎的花。</p>

宁青青躲开了浮屠子为难地探过来的手。</p>

“我明白了。”她轻声说着，径自从乾坤袋中取出法衣，走到谢无妄的身后，缓缓抬手，为他披上，“夫君每次出征，都是我为你披上战袍……”</p>

未尽的话消失在极轻的哽咽中。</p>

他比她高得多，她要略微踮起脚，才能替他拉平肩部的褶皱。</p>

她的手颤抖得厉害，笑容极不自然，让人不忍直视。</p>

她抚过他宽阔坚硬的肩，留恋地轻触，然后绕到身前，替他系上炎纹扣，环好法带。</p>

她没看他的脸，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冷沉得吓人，重重落在她的身上。</p>

她的指尖在轻轻地颤抖。与他成亲三百年，她从来没有插手过他的任何正事，甚至极少在人前露面。</p>

这一次，当着众人的面，闹成了这样。</p>

为他整理好法衣之后，她取出龙曜剑，交到他的手中。</p>

她一眼也没看他，转过身，朝着寄怀舟露出一个轻微有些失控的笑容。</p>

“寄掌门可要当心了，龙曜有灵，若是战斗激烈失控，恐怕道君很难点到即止。我祝寄掌门得胜，抱得美人归——可惜，你我的心愿注定落空。”她的声音已然变了调，很狼狈，像是醉酒一般。</p>

谁都能看得出来，这个可怜的妻子崩溃了。</p>

她感觉到谢无妄眸色更沉，实质一般的目光冰冷地压在她的后颈和脊背上。</p>

寄怀舟明显一怔，浓眉微蹙，凝神望着她。</p>

片刻之后，垂剑拱手：“寄某受教。”</p>

宁青青微笑回礼，转过身，缓步走向殿后。</p>

她清晰地感觉到，两个男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p>

一步，一步，背不弯，肩不晃。</p>

有风拂起了她的头发。</p>

“夫人。”谢无妄的声音平静地传来，“安心等我。”</p>

她脚步未顿。</p>

在她的身影消失在乾元殿后的那一霎，广场之上爆发出滔天气浪！</p>

她没有回头。</p>

站在白玉山道往下望，只见那间温馨的小庭院上方嵌了一只黑沉沉的魑龙爪，好像下一刻就要毁掉她的家。</p>

她掠到了结界上方，伸出双臂，搂住龙爪，将它拔-出-来，抛下万丈深渊。</p>

“呜——嗡——”</p>

龙爪很沉，抱在怀里像个磨盘。</p>

因为从来无人清理，石雕表面腻了一层滑滑的水渍，触感和气味留在了她的身上。</p>

她落入院中，听着闷雷一般的震击声从山巅传来。</p>

龙曜没有出鞘，看来寄怀舟听进了她的话，心存忌惮，没敢全力施为。</p>

谢无妄归来时，宁青青正坐在窗下愣神。胸口脏脏一片水渍。</p>

“夫人。”</p>

她转动视线，冲他淡淡笑了笑：“点到即止？”</p>

“断他一臂，小惩大诫。”他走到她的身旁，大手摁住她的肩，“夫人令我吃惊。”</p>

黑眸中难得地浮起了探究兴味。</p>

她垂着眸，笑着摇了摇头。</p>

龙曜还未成灵。她对寄怀舟撒了谎。</p>

上古凶兽的暴-动来得蹊跷，谢无妄昨日损耗真元封印凶兽，今日便有绝世剑仙不顾性命上门挑战，哪怕是久居后宅的她，也嗅出了其间的阴谋和凶险味道。</p>

她对谢无妄确实有怨，但她分得清轻重。</p>

这一战，绝不能让寄怀舟破釜沉舟，与谢无妄斗个玉石俱焚。她先是阻止，阻止不成便撒了个谎，让那位剑仙有所忌惮。</p>

谢无妄在她身旁坐下。</p>

一场酣畅的战斗，让他身上的温度变得更加灼人，独特冷香袭向她，侵蚀她的神智。</p>

一只大手拢住了她的肩，他凑近了些，饶有兴致地挑眉看她，眸中懒洋洋泛着愉悦。</p>

倘若她顺势揭过近日种种不快，那么今日、明日、后日，日复一日，也许都会比往日更加甜蜜欢愉。</p>

只要此刻她闭口不言，什么也不说……像他这么聪明的人，定会以为今日种种都只是她逼退寄怀舟的心机。</p>

他想要的便是这样的妻子。大度、懂事，不会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与他斤斤计较。</p>

心弦‘嗡’地一拨，荡出圈圈震痛。</p>

她缓缓抬眸看他：“夫君。你觉得方才我是装的吗？不，昨夜与你委与虚蛇，哄你送云水淼下山，那才是装的。方才字字句句，出自真心。”</p>

耳畔响起裂帛声。</p>

真心颜色太过浓艳，终究粉饰不了太平。</p>